她最不愿意在江郁龄面前丢脸,偏偏这次却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郁龄看她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和她平时那种高傲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却并不觉得有多难得,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江郁漪说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爸爸不让她掺和这次的事情,让她回去休息,但妈妈一直打电话找她,要她找爸爸给赵家求情,让爸爸别做得太狠。她知道只要爸爸不收手,妈妈就不会罢休,妈妈没办法去到爸爸面前,只会来找她。
她根本不愿意回家,省得妈妈堵在那里。
不知道去哪里,最后莫名其妙地摸到了这里。
江郁漪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来这里干什么,送上门给大小姐像小时候一样揍自己一顿么?
“给赵家求情来的?”郁龄问她。
“不是……”江郁漪有些气短。
不是就好,不然她可不会念在对方是女人的份上就不揍她。
有些人要知道痛了,做事情才会有顾忌。现在长大了,她自然不愿意再揍女人,可也有例外。
郁龄见她莫名其妙的,又扯着自己的衣服不放,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天气热得不行,不想和她在这里薰,直接带她回家。
江郁漪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进入这栋第一次踏足的房子,忍不住看了看,发现空间真小,大小姐怎么住得下?不过布置得倒是温馨,还有一个大阳台,种着很多花花草草,一只哈士奇悠闲地趴在那儿,尾巴时不时地甩两下。
对了,这只哈士奇是表弟郑旭阳的宠物,被大小姐带走了。
刘婶正在厨房里做点心,看到大小姐带着二小姐进门,有些吃惊。
她是知道江家这对姐妹从来都是不对付的,除了在江家祖宅外,从来没有在共公场合一同出现过,以至于外界很多人只知道江郁漪这个江家二小姐,不知道江郁龄的存在。
刘婶端了一蝶切成一片片的绿豆水晶糕上来,又给她们沏了青桔柠檬茶。
郁龄将包丢到旁边,对她道:“快点喝,喝了茶就走。”
江郁漪:“……”
大小姐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江郁漪闷头喝茶,喝了几口后突然问道:“你老公呢?”
“出差了。”郁龄看着新的工作行程表,面无表情地问,“你问他做什么?又想破坏我们?还是爷爷奶奶说了什么,让你来当说客?”
“怎么可能?”江郁漪一脸屈辱的表情,“你的事还轮不到我管。而且我对你老公没想法,破坏你们干什么?”
郁龄看着她,冷笑了下。
江郁漪难堪地低下头,“我以前确实喜欢琛哥,可那时候不是不懂事么……”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如此不堪,依然是长辈们最疼爱的孩子,她喜欢邵琛,听说邵琛和她最讨厌的人交往后,她怎么甘心?自然是怎么破坏怎么来。后来他们果然分手了,分手后,大小姐直接一走了之,邵琛却恨死她了。
邵琛直到现在依然恨她的,认为因为她的破坏,他们才会分手。
想到这里,她的鼻头有些酸酸的,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失败的人。
爸爸从来不喜欢她,从小到大有爸爸相当于没爸爸;妈妈只喜欢爸爸,将她生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要挟江家嫁给爸爸;外公外婆是因为她是赵江两家联姻的产物,所以才会疼她;爷爷奶奶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所以才会高看她;邵琛是因为邵母和她妈妈是好朋友,不得不应付她……
她的人生果然非常失败。
“要哭滚出去哭。”郁龄头也不抬地说。
江郁漪抽抽鼻子,又闷了口茶,她才不要在讨厌的大小姐面前哭。
刘婶在厨房里探头,时不时地看着客厅里的姐妹俩,就怕她们又打起来——听说这姐妹俩直到读大学之前还曾动手打过架,一点也不像名门千金小姐。
这时,趴在阳台的二哈突然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毛,欢快地朝大门口跑去。
大门处响起开门的声音。
江郁漪顿了下,突然紧张起来,难不成爸爸回来了?
她前些天才听祖宅的人说,爸爸好像搬过来这边住了。
随着二哈欢快的嗷呜声,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走进来。
那人有一张俊秀的面容,皮肤白晳没有瑕疵,气质清澈明净,缓缓走来,在这炎炎夏日中,给人一种清爽怡人之感,宛若那清风杨柳下的如玉君子,一看就教人移不开眼睛。
郁龄听到二哈的叫声,抬头看去,看到进来的人后,将手中的东西一丢,就起身扑过去,一脚将黏上来的二哈踹开,自己蹦进那人怀里,伸爪子紧紧地抱住他。
奚辞伸手搂住她,脸上挂着喜悦的笑意,因为怀里的人,那和煦的笑容如若湖面上的涟漪,一层层轻轻地荡漾开。
江郁漪第一次看到大小姐原来除了面无表情和懒散外,还有这么鲜活的一面。
连当初她和邵琛交往时,她也是淡淡的,分手时,面无表情,仿佛不值一提,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邵琛。
郁龄搂着他,高兴地问,“你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完了?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奚辞温声道:“我是临时回来的,事情还没完,明天就是中元节了,明早还得过去。”
郁龄:╰_╯害她白高兴一场,伐开心。
奚辞见她又恢复平淡的表情,忍不住失笑,抬头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子。上回在江家的祖宅见过,奚辞记得她是江家的二小姐江郁漪,听说和郁龄从小到大一直不对付。
郁龄拉着奚辞进来,看到客厅里的江郁漪,便道:“行了,你该回去了。”
江郁漪:“……”
江郁漪忍不住看了一眼奚辞,就见他含笑站在那儿,对江郁龄这种不客气的赶客方式没有任何反应。
她抿了抿嘴,又闷了两口茶,便起身离开。
等她走后,江郁龄赖在沙发上,靠着他说道:“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跑来了,感觉她好像也有病。”
奚辞没搭腔,问道:“岳父呢?”
“应该还在公司吧。”郁龄给他倒了杯茶,对她爸最近在公司里搅风搅雨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依她对她爸的了解,估计赵家这次可能有点儿不太好。
对此,她自然是懒得理会的,当初胖揍了赵明川后,她就有预感,赵家可能不会太好过。
她爸一犯起病来,就要伤筋动骨,谁都劝不住的。
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先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奚辞的突然回来,不仅让郁龄惊喜,也让二哈和江禹城都非常高兴。
晚上江禹城回来后,马上宝贝地捧着那双玉锁,巴巴地询问道:“敏敏现在怎么样了?她的鬼魂休养好了么?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她?”
奚辞接过双玉锁,查看了下里面的情况,又看了一眼二哈虎视耽耽的样子,弹了它的狗头一下,说道:“这里面的鬼不能动,你要敬着她。”
二哈用前爪挠了挠沙发套,觉得这很难。
奚辞嗯了一声。
二哈赶紧缩回狗爪,夹着尾巴,乖乖地应下了。
江禹城看到它这副狗腿样,不禁冷笑,敢对他老婆不敬,迟早要杀狗放血。
奚辞这才对紧盯着他的父女俩说道:“岳母的魂魄休养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清醒了。”
“很快是多快?”江禹城巴巴地问。
奚辞没回答。
这时,郁龄问道:“二哈对这养魂器的敌意非常大,为什么?”
“它是犬类,犬神恶邪,狗血破邪,二哈虽然没有成精,不过它本能地感觉到养魂器里的鬼魂将要苏醒了,厌恶邪祟,所以不太喜欢。”
郁龄恍然,看来她的猜测是不错的,妈妈的鬼魂确实要苏醒了,所以二哈才会整天盯着,本能地驱赶一切不祥的存在。
鬼是阴间的东西,再无害的鬼,鬼身上携带的阴气对人类的身体也有伤害,属于邪祟的一类。
江禹城不高兴地说,“那是郁龄的妈妈,不是邪祟。”
奚辞和郁龄都没搭腔,江爸爸只要涉及到郁敏敏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最好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了这事,江禹城小心地将养魂器重新贴回心口,问道:“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完么?”
“没有,我明天早上还要过去。”奚辞答道。
江禹城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难得识趣一回,早早地回房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国民好岳父,竟然仁慈地给个臭小子和自己闺儿独处的机会,比岳父当年好多了。
当年他追求敏敏时,岳父郁天竞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直到去世前都挑剔他,没给过好脸色。
躺下睡觉时,江禹城如同过去的每一天,将养魂器拿到面前看了会儿,又亲了亲,方才放到心口,闭上眼睛睡觉。
午夜,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怪风拂过窗帘。
一道淡淡的影子凭空出现,身影是不凝实的半透明,穿着白色的麻衣,胸口处有一个血淋淋的血洞。
影子在半空中飘了飘,最后飘到床上方,俯视着床上的男人,慢慢地降落下来,坐到床头,安静地看着床上拽着搁在心口的双玉锁睡着的男人。
第151章
奚辞一动,郁龄就迷迷糊糊地跟着醒了。
大概是奚辞很久不在身边,虽然他在时总让她睡得格外踏实,可也因为如此,他一有动静,她就跟着醒了。
奚辞感觉了下空气中的变化,就要坐起身来,就感觉到怀里的人搂住他的腰,就像挂到他身上一样。
“奚辞……”她嘟嚷了声。
奚辞半坐起身,搂着她,见她挣扎着要醒不醒的,低声道:“郁龄,要不要去见见你妈妈?”
郁龄慢慢清醒过来,听清楚他的意思后,强忍着睡意,沙哑地说了声好。
于是奚辞拉着她起身,两人也没有换衣服,就穿着睡衣,来到隔壁的客房,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江禹城睡眼朦胧地起身开门,靠在门边,看着两人道:“你们三更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奚辞和郁龄都没出声,而是看着屋子里坐在床上那个半透明的鬼。
正常的鬼的身体都是比较凝实的,虽然普通人看不到,却是代表另一种生命体的存在,除了看不到、摸不着外,其实和人类的感觉差不多。很少有鬼的身体呈现这种半透明,一般这种形态,都是那种三魂七魄不全,或者是受伤极重的鬼身体才会呈现半透明色。
坐在床上的鬼看到他们,朝他们非常温柔地笑了下。
尽管她看起来非常虚弱,胸口还有一个血淋淋的血洞,一身白色麻衣显得她如此的飘忽苍白,依然让看到她笑容的郁龄眼眶发热。
这是她妈妈,依然是记忆里的样子,这一瞬间,让她仿佛回到小时候。
果然怕鬼这种事,其实人都是有选择性的,要是自己至亲之人,就算成了鬼,日日相伴,竟然生不起丝毫害怕之心。
可这却不代表她不怕鬼,只是有选择性地怕罢了。
江禹城的神色渐渐地变了,睡意全无,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门前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到女儿发红的眼眶上,突然想到什么,心口微悸,忍不住慢慢地转身,同样朝屋子里看去。
窗户半开着,一道古怪的夜风从外头吹进来,窗帘在微风中徐徐地轻晃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它。
夏夜风少,特别是在城市里,几乎很少见到风,这风显得如此古怪。
江禹城的双目在室内逡巡,除了那古怪的风和摇摆的窗帘外,一室冷清寂室,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脸色变了下,一把揪住奚辞,厉声道:“马上给我开眼!”
奚辞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拒绝,伸手在他眼皮上一抹。
再次睁开眼睛后,整个世界似乎在眼前开始发生变化,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室内,多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那人依然是年轻的模样,就算看起来苍白瘦弱,依然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朝他们微笑时,笑容明媚俏丽,洋溢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活力,紧紧地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敏敏……”
江禹城眼眶发热,目光好不容易从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移到她的心口,看到那铭刻到骨子里的记忆的血淋淋的伤口,差点又要飙泪。
他脚步凌乱地走过去,伸手想要拥抱她,手却穿透过她的身体,整个人差点摔到床上。
江禹城又愣住了,几乎有点犯傻的样子。
坐在床边的人依然笑着看他,仿佛一个虚幻的影子,伸手就会打碎。
郁龄走进房,来到床前,慢慢地蹲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对着那半透明的虚影唤了一声:“妈……”
她微笑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