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由我去认错。再不济,你索性一开始就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他嘴上埋怨,还是接过灯草递上的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漱口。
虽说妻子不该让丈夫这般服侍自己。但习惯成自然,云居雁推开再次凑到她嘴边的杯子,心安理得地靠着他,小声解释:“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凡是枫临苑过来的人,每一个都有我们院子的丫鬟‘陪着说话’,她们拿不走任何东西。更没有机会落下什么。”
“你现在怀着祖父的第一个曾孙,你就说自己不舒服,不想被人吵着休息,祖父不会说你一句的。”沈君昊不知道第几次告之她怀孕的“特权”。看云居雁笑而不语,他忍不住嘀咕:“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我见过陆二公子的玉箫,若是要藏在身上,并不容易的。其实我这么软弱好欺,是因为我很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身上带着那支玉瑶。”
“那你找到了吗?”
云居雁失望地摇头。夏天的衣服轻薄,不容易藏起那么长一支箫。可不知是有人太会藏东西,还是他们根本料错了。并没有玉箫的踪迹。她喝了几口热水,转而问沈君昊:“蒋世子都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为了陆二公子?”
沈君昊没有隐瞒,把蒋明轩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摇头道:“其实家里那么多丫鬟,客栈又是公共地方,是他太过小题大做了。”
云居雁想了想,命一旁服侍的灯草先出去。这才对着沈君昊说:“如果没有这件事,我想蒋世子没有找你的理由,陆二公子也没有去昌邑伯府的借口。”言下之意所谓的“丫鬟”不过是蒋明轩一个人的说辞罢了。
沈君昊肯定地摇头。却又用不确定地语气说:“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的。”
云居雁知道其实他已经起了疑心。为免他产生反感,反而引起反效果,她没再坚持,只是问:“你们只说了这件事?所以你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沈君昊突然放开了云居雁,烦躁的站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又走到窗口推开了窗户,任由热浪扑面而来。
“如果你不想说,不必勉强的。”
沈君昊回头看她。虽然云居雁怕潮湿、寒凉的屋子对胎儿不好,只在房间内置了一盘冰,但屋内的凉爽还是与窗外的炙热形成了截然的对比。恍惚间,沈君昊觉得自己正置身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面是柔情似水的她,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幕后真凶。他关上窗户,快步走向她,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我从没有料到,我居然会这么喜欢你。”
云居雁伸手环住他的腰,任由她抱着。她痛恨前世的自己,但她忽然意识到,前世对她来说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至少她学会了面对自己丈夫的时候,应该放下骄傲。男人有时候像小孩,但很少有男人喜欢被妻子颐指气使,特别是沈君昊这种世家公子。
想到前世,她又不由自主地比较两世的异同点。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她怎么都抓不住。还有那个梦,暗示她受孕的那个梦境。它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你心不在焉!”沈君昊不满地控诉。
“我只是在想,蒋世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能让你发现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听她提起蒋明轩,沈君昊的心情马上低落了不少。他知道如果蒋明轩确实像云居雁说的,借故上门,那么家里很快会有事情发生。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可他必须有心理准备。如果他与蒋明轩十几年的友情也是假的,那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本来想假装不知道的,但最后一刻还是问了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和三弟原本就熟识的事情。他没有否认,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却不愿告诉我原因。他甚至暗示,他不说,完全是因为我。你说,他们的蓄意隐瞒,怎么会是为了我?”沈君昊越说越生气。
云居雁同样不明白,只是劝慰了几句。他知道沈君昊才见过沈君儒,应该不愿去问他,她只能说,或许下一次蒋明轩就会告诉他原因,这个当下,他们还是应该专心应付白芍和青纹的事。沈君昊不想云居雁忧心,尽量调适自己的情绪,与她说起了闲话。
大约半盏茶之后,玉瑶回来了。沈君昊马上想起。玉瑶在书房向他传过话之后就不见了。他意识到她是去做什么的,在云居雁之前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玉瑶朝云居雁望去,见她点头才回道:“回大爷、大奶奶,长顺领着蒋世子直接上了昌邑伯府的马车,没有停留。据门上说,伯府的随从一直在外院与人说话聊天,听起来并没有特别的事。不过奴婢看到蒋世子上车后,还有一个小厮匆匆追上马车。这样想来。蒋世子和大爷说话的时候,伯府的随从并不都在一处。”
沈君昊觉得,她这话根本等于没说。对自己亦怀疑起了蒋明轩,他心中多少是有些异样的。待玉瑶退下,他犹豫许久,还是对云居雁说:“以后,这样的事还是由我吩咐下去。”
云居雁愣了一下,但立马回味过来了。沈君昊在告诉她,不要插手他的事。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君昊见她这样的表情,急忙解释:“在没有证据前。他们依然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这并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
“我明白的。”云居雁对他笑了笑。说起了她在现代听到的一个理论:“有人说,夫妻是两个圆。”她在桌上画了两个相交的圆,“这两个圆不会因为他们拜了堂,就完全重合在一起。”
沈君昊想着她的话,摇摇头,握着她的手画了一个小圆,又画了一个大圆包围住了小圆。“夫妻应该是这样的。”
云居雁想反驳。已经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噎住了。她在这一刻才想到,两个时代是不同的,在这里。男人是女人的天,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在现代,她虽然过着半封闭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但她依旧受到了那个时代的影响。
其实,仔细想想,若不是现代的五年,在沈家这样的大家族,她或许连追求一夫一妻的勇气都没有。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大圆包小圆的婚姻状态,但眼下也不是追求“两圆相交”的恰当时机。既然她不必再为无子而烦忧,那么她和沈君昊还有一辈子。她不需要急在一时。
她揭过了这个话题,担忧地说,不知道枫临苑的情况如何。她的话音刚落,赤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居雁唤了她入屋,得到了白芍已死的消息。
沈君昊不相信沈沧的手下会那么大意,失手打死了白芍。他正想派人去问清楚,沈沧派了人叫他过去。
枫临苑内,青纹奄奄一息地攥着手中的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七个字让她知道他来了,最重要的,它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它让她清楚地知道,他舍不得她死,他正在想方设法救她。其实只要他在乎她,她死了又如何,她有他这份心已经足够了。
她含笑看着熟悉的字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急忙把字条塞入了嘴里,用力咽了下去。
“凝香院那边,事儿没成。”
低沉的话音过后,又是一阵脚步声。青纹咬牙暗恨。她相信白芍已经死了,而青竹早就出城避风头了,至于长安,自然再也不会出现在沈家。她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除了凝香院。
“看来他是对的,我根本不该留下那支玉箫,更不该自作主张。”她自言自语,忽然记起手下去梨花坞取阳羡壶的时候,或许被人看到,留下了隐患。想着之后的种种,她越来越焦急。“我果真及不上他半分。他总是把一切算得分毫不差,一环扣住一环,好似预先就能知道每件事的结果,而我一直是好心办坏事,不止给他惹来了麻烦,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她叨叨着,心中愈加坚定,只要沈沧逼供,她马上咬舌自尽。
离她不远的正屋内,沈君昊踏入房间就见沈沧一个人枯坐。不知是夕阳的缘故,还是家具的色调太过压抑,他觉得祖父一下子老了很多,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不知何时已经弯曲了。“祖父?”他轻唤一声。
“我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白芍死了。”
“如何死的?”沈君昊迫不及待地追问。在这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沈沧脸上的失落与挫败,可转瞬间他又觉得自己看错了。在他的眼前,沈沧依旧板着脸,头发胡子虽已经花白。却不见半点凌乱,依然无比精神。
沈沧的目光扫过沈君昊,久久停留在他脸上。孙子辈中,只有他才敢与他对视。而他的的确确已经老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把白芍毒死了。虽然白芍已经没用,最终也难逃一死,但她在枫临苑被人灭口。就证明他身边也不干净。到底是什么人那么神通广大?
“祖父,她是被人谋害的?”沈君昊试探着问。
沈沧没脸承认,只是避重就轻说:“白芍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个青纹。另外,我想让你把你们知道的再与我说一遍。青竹与长安恐怕已经不在府中了,我已经让你父亲通知衙门,以缉拿逃奴的名义追捕。”
“依孙儿看来,恐怕机会渺茫,毕竟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你是在埋怨我延误了时机?”
“孙儿不敢。”
沈沧瞪着沈君昊。只有他敢与他这么说话。他虽生气,同时亦是高兴的。不过。今日的事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把家务事闹到衙门,大概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缉拿逃奴不过是借口。这事丢尽了他的老脸。可他必须这么做,他要警告幕后之人,他要明明白白告诉他,就算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他也不会让他谋害沈家的长子嫡孙。
沈君昊比沈沧更想查出真相,他没有与他僵持,只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再次叙述了一遍。沈沧闭着眼睛边听边思量。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再次唤来沈君昊。虽然他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但一整天发生的事并非在战场,他面对的也不是敌人。花甲之年,看着儿孙们自相残杀。这份无法言语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
“你与你二弟走得近,那个叫长安的小厮,你觉得这事他知道吗?”沈沧突然开口询问。
沈君昊摇头,只说自己不知道,不想妄加揣测。他相信,稍早之前沈君烨去找他,恐怕是为了向他表示所有的事情与他无关。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城外的寺庙,就算骑快马,回来也要几个时辰,而且守城的官兵都认识他们,想来他与最近的事情无关。不过长安与长顺一样,都是从小跟着他们的小厮,若是他真的与青纹有私情,沈君烨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祖父,或许长安只是替罪羔羊。您找过他的家人了吗?”
沈沧失望地摇头道:“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知道,但在他们的住处找到了女人做的汗巾、香囊,有几块料子是玉衡院才有的。”
“祖父,孙儿觉得,有时候证据越是确凿,越是明显,恐怕事情越是有隐情。”
“这点我还用你教?”沈沧不悦地反问,续而又对着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现在就命人拷问青纹……”
“祖父,不如缓一缓。”沈君昊说得十分急切。原本除了青纹,他们还有白芍和青竹,如今她们一死一失踪,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青纹了。看起来青纹对幕后之人是极忠心的,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十有八九会选择自杀。再加上她的伤势已经很重了,弄得不好还未上刑就一命呜呼了。
沈沧思量着沈君昊的意思,不悦地说:“你这般投鼠忌器根本不是解决之道。”
“可是如果唯一的线索断了,想要查找真凶就更难了。最重要的,我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根本防不胜防。依孙儿看,青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招供的,为今之计,等幕后之人灭口或者营救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你不要忘了,她是玉衡院的人,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沈沧冷哼。
沈君昊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最后的线索,他坚持道:“祖父,母亲一向对您尊敬有加……”
“尊敬!”沈沧愤怒地哼哼。他知道薛氏根本巴不得他死了,好让沈伦继承王府,然后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满薛氏,但心里很明白,他要怨只能怨自己的儿子耳根子软。他已经提醒过他几次了,可他就像是吃了迷药,根本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再加上沈君茗的事,他的心中更是多了一份愧疚。
本来,就在刚才,他已经决定对薛氏坦诚沈君茗的境况,结果被沈伦拦下了。他可以无视沈伦的意愿,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长子,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他怎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沈君昊看着沈沧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不满”,他吃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能再次重申:“祖父,青纹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
“行了,我自有分寸。”
见沈沧根本没他的话听进去,沈君昊急唤了一声“祖父”,正想再次劝说,有丫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