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她怎么能无功而返?
云居雁早已明白她的意图,只是她这样堂而皇之过来,回去后再上云凌菲那里探一下病,岂不是做实了她用云雨桐传话,教唆云凌菲装病的罪名?云居雁叹了一口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忧心忡忡地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昨日我正巧让鞠萍姐姐回去见母亲,听闻了此事。只是不知道四妹的病情如何,是不是因为前天来了一次山庄,累着了?”
“我来找大姐,就是因为这事。”云雨桐再次瞥了一眼立在云居雁身后服侍的人。
“没关系的,你但说无妨,她们都是祖父派来照顾我的。”云居雁明确地告诉云雨桐,这些是云辅派来的人,她不可能遣退她们。
闻言,云雨桐心中不免有些讶异。她一直以为云居雁至许氏的庄子暂住只是一个幌子。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悄悄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两个嬷嬷。昨晚,云惜柔婉转地告诉她,祖父是明显偏心云居雁的,家里又是她们的嫡母当家。落梅阁的事,她帮着云梦双,得罪了她们母女,这次如果她没有趁机讨好她们,指不定将来会怎么收拾她。被云惜柔这么一说,她这才下定决心当这个传声筒。
如果大姐真的在受罚,那祖父到底是什么意思?云雨桐的神思有些恍惚。
云居雁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云雨桐的表情,慢慢思量着,随即有了主意,问道:“三妹,我担心四妹的病情……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祖父留给我的功课尚未完成。不如我让鞠萍姐姐找人回家告诉母亲,说你留在庄子里用午膳,到时我们再细细说话,你看如何?”
云雨桐稍一迟疑,点点头,言道:“既是如此,我便在这里看书吧。中午时我再与大姐说话。只是母亲那边……”她看向鞠萍,“还望姐姐替我向母亲好好说说,我回去之后马上向母亲请罪。”她这是在告诉云居雁,自己已是不惜一切在帮她。
云居雁看到了她的迟疑,转而吩咐玉瑶去拿几本闲书,又细细叮嘱鞠萍,让她告诉许氏,她独自一人吃饭无聊,这才强行留下云雨桐。在鞠萍临出门前,她又暗暗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云雨桐以为云居雁留下自己,是想趁午膳的时候偷偷对自己说什么话,可东梢间内,云辅派来的两个嬷嬷依然寸步不离跟着云居雁。即便是用膳的时候,她们也像两个门神般直挺挺地站着。
在沉默中吃完午饭,簌了口,云居雁这才问云雨桐:“三妹,四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大夫又是怎么说的?”
云雨桐斟酌着说辞,小心翼翼地陈述:“大夫们多是开了一些定惊、安神的药方,也说不出是什么缘由。”
“那你去看四妹的时候,她的情况如何?”
“嗨。”云雨桐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四妹就憔悴了不少。她悄悄跟我说,三婶娘想留在家里,可她想和三弟一起回三叔父身边。她说,她害怕……”
“害怕?”云居雁拧眉,心中却已然明白了。云凌菲对云雨桐说这些话,应该是想借着云雨桐的嘴说给云辅听,可哪知道云雨桐居然跑来庄子找她。
云雨桐见云居雁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接着说道:“我也问了四妹她在害怕什么,可她就是不说,只说她怕下一个就轮到她了,还说要我多加小心什么的。”本来云雨桐也觉得,云凌菲这话可能是在说,她害怕云梦双下一个会算计她,可云惜柔又说应该不是的,建议她来找云居雁问问。
想着云凌菲与云居雁感情甚好,云雨桐继续说道:“大姐,如果您知道四妹的害怕指的是什么,不妨告诉我知,我也好回去开导四妹。”
云居雁只是摇头,嘴里喃喃着:“前日她是和三弟一起来的,我们没说上几句话,沈子寒将军就来了,也没听说路上发生什么事啊……”
“沈将军来过?”云雨桐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居雁。
云居雁随意点点头,并不接她的话,仿佛正在认真思量云凌菲害怕的是什么。
正在两人各怀心思期间,鞠萍急匆匆进了屋子,对着云居雁说:“大姑娘,今天早上,四姑娘向老太爷请安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惹恼了老太爷。此刻三夫人正要罚四姑娘,陆家表少爷不过是劝了几句,也遭了三夫人的斥责。”
“四妹怎么会惹恼祖父的?”
云居雁与云雨桐异口同声。云雨桐一脸惊愕,而云居雁在心中猜测,云凌菲大概是知道云雨桐来了庄子,所以想在她回家前把事情闹大,省得云梦双等人揪住这个把柄,借题发挥。
听到鞠萍说并不知道云凌菲为何惹恼云辅,也不知道陆氏将如何惩罚女儿,云雨桐急急说:“大姐,我现在就回家去,有什么事马上遣人通知你。”
“三姑娘。”鞠萍一脸抱歉地说,“夫人说,家里乱得很,您又急着见大姑娘,急得都忘了禀告她一声,不如就留在庄里陪着大姑娘,顺带把这些书都抄写一遍。”说着往身后一指,只见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抱着两大摞书册。
鞠萍刚说完,庄里的一个管事娘子在门外回禀,说是老穆的娘子送了些干果过来,想给云居雁磕个头,已经等了一上午了。
第67章装傻
云居雁昨日才放出风去,故意让人知道,许氏把连同葡萄园在内的一千亩地交给她打理了。她没想到老穆一家反应这么快。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一大家子,十一口人,就指着葡萄园过活,当然紧张了。
云居雁安抚了云雨桐几句,让她安心住下,随后让人把老穆的娘子带了进来。老穆的老婆也是吐蕃人,名叫阿里耶,庄里人都称呼她阿里婶或者老穆家的。她大约五十岁上下,身上穿着八成新的衣裳,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一见到云居雁便笑着行礼,说话没有半点口音。呈上了她自己做的葡萄干之后,她便要向云居雁磕头。
云居雁命鞠萍扶了她起来,又让玉瑶给她搬了个小杌子,笑盈盈又带着点兴奋,急切地问:“听说你是吐蕃人,可会养马?”
她这话一出,不止是阿里耶,就连鞠萍、玉瑶都被她吓了一大跳。云居雁却依然兴致勃勃,自顾自说道:“昨夜我想了一晚上。既然母亲把地交给我打理,我自然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事。”她抿嘴笑着,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是得意,紧接着又问:“你们北方人是不是都会养马,骑马,赛马?”
听云居雁多次提到养马,阿里耶的笑容有些僵硬,恭敬地答:“回姑娘,以前在吐蕃的时候倒是骑过马……”
“以你的经验,一千亩地做马场是不是太小了?是不是该让母亲把周围的地也买下?”
一听马场,阿里耶的嘴角有些抽搐。他们向许氏租了二百亩地种植葡萄,这二百亩地就在云居雁所言的一千亩地中央。她若是要把这一千亩地改成马场,恐怕他们种植了几年的葡萄园会毁于一旦。“姑娘。这马儿可不是这么好养的。”她小心翼翼地劝阻,即使明知这话不会有任何效果。
云居雁的脸上依然难掩马上就能大干一番的激动,浑不在意她的话,无所谓地说:“我知道不好养,所以才问你们会不会。如果你们也不会,我就去北方找会养的人过来。只要出得起银子,还怕找不到养马的人吗?”
“姑娘,这养马不止在人,还要有水草,马崽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云居雁收了笑容。
阿里耶一见。急忙跪下了。刚想说话,只听云居雁不满地说:“我知道你心疼那些葡萄藤,放心,我也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最多今年不收你们的租子。”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说不是!”云居雁一下子怒了,手一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桌上的茶杯被她扫落在地,“呯”一声碎了,温热的茶水溅了阿里耶一身。
房内的其他人都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鞠萍与玉瑶面面相觑。又与云辅派来的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玉瑶上前低声劝着云居雁,鞠萍急忙把阿里耶拉了出去。叮嘱她好好在家呆着,不许乱说话。
玉瑶半推半就把云居雁送进了内间,见主子脸上并无任何不悦,她小心地陈述:“姑娘,那些正儿八经的马场,朝廷都是有规矩的……”
“谁说我要养马了?”云居雁笑着反问,也不解释,只是吩咐道:“你让她们进来吧,我有话说。”
待众人进屋,她首先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自己并没有真的要养马,但对庄子上的人,无论什么人问。她们都要坚持说,她真的要砍了葡萄园改马场。且已经得到了母亲的许可,就连官府那边也搭好了关系,只等着把田地都收回来。这次她突然来庄子小住,为的就是办马场的事。
大家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当面拂逆了她的意思。云居雁心知,事情很快就会被捅到云辅和许氏面前,遂单独留了鞠萍,对着她说:“姐姐,这次的事我是受了沈将军之托,暂时不便向长辈吐露太多的内情。不过幸好,此事在两三日之内便能了结。这两三日要劳烦姐姐了。”
“姑娘的意思是让我瞒着夫人和老太爷?”鞠萍面有难色。
云居雁摇头,正色说:“我知道,你和嬷嬷们的职责便是照顾我,让长辈们知道我安然无恙。我并不是要你们说谎,只是希望你们别把我装疯卖傻的行径描绘得那么细致,省得长辈们担心。”
鞠萍见云居雁说得诚恳,想到自己的确是来监视她的,脸有赫意,但还是尽责地问:“姑娘,刚刚您那么做,除了想让大家相信您办马场的决心,同时也是让阿里耶知道你已经恼了她吗?”
“差不多是这样。”云居雁点头。见鞠萍沉吟片刻便答应了她,同时愿意帮她与云辅派来的两个嬷嬷协商,她接着说道:“我待会儿会吩咐玉瑶,让她告诉别人,我越想越生气,所以决定好好安置老穆手下的佃农。凡是本地的农户,愿意留下的,只要在今日之内留下姓名,我都给他们涨工钱,若是吐蕃来的,愿意留下的也涨工钱,不愿意留下的,我派人送他们回吐蕃……”
“姑娘,您手上的地契虽然只有一千亩地,但这附近多的是良田,农户不在少数。”她的言下之意,怕有人会浑水摸鱼,同时得罪了其他地主。
云居雁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说道:“我有言在先,是阿里耶得罪了我,所以我收的只是他们的手下。”
其实云居雁的计划并不复杂,先引诱老穆的手下,留下一份名单。这份名单除了可以对比庄里原本的记录,还可以挑拨、动摇老穆的心绪。最重要的,她虽不忍心马上驱走来此谋生的吐蕃人,但至少要让她掌握每个人的背景情况。
鞠萍默默听着云居雁的叙述。她虽心有担忧,并不认同她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为,但她也知道云居雁是许氏的心肝宝贝,许氏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就算许氏一时不同意,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个十七八的小厮站在沈子寒面前,口齿伶俐地说:“将军,总管说,请您找一个记性好,又面生的人,随小的去田间给吐蕃来的佃农们做登记,务必一定要记清楚那些人的相貌和名字。如果将军怕有人趁乱离开,可以派人在各路口等着。万一有人不告而别,先将人拿下后再慢慢辨认。”
沈子寒思量着小厮说的每一句话,故意问道:“你们总管有没有说为何突然间要做登记?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吐蕃人吗?”
小厮想也没想便答道:“回将军,家里有多少人,管事自然知道,可家里那么多人,管事不可能记得每个人的容貌,又怎么知道现在的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意思是生怕有人冒名顶替,所以才要再登记一次。
沈子寒看他说得流利,脱口而出:“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回将军,自然是小人的管事。”小厮同样不加思索地回答。
沈子寒笑了笑,没再追问,找了手下与小厮一起离开。大约一盏茶之后,他换了便服,匆匆出了客栈。行至离葡萄园不远的田埂上,远远就见不少人围着两个桌子。人较少的那桌,围着桌子的都是五官较明晰的吐蕃人。
说起来,他虽知道吐蕃那边一直有人定期与这边的人交换消息,但他从没见过那人,也不确定联络点是不是就是这片葡萄园。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这事只有他和几个心腹知道。此番即便抓不到奸细,把葡萄园的吐蕃人排查一遍也是好的。
想到云居雁的爽快,沈子寒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不多会便回了客栈,换了衣裳后又匆匆离开了。
云家别庄的回廊下,云雨桐望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不决,隐约中还能听到二门外小孩的哭闹声。一整个下午,她听到了很多事,也看到了整个庄子因云居雁的一句话而忙碌了起来。
眼见着快到晚膳时间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屋去找云居雁。看玉瑶远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