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这不是你们的希望吗?还是你们更希望我把你们逐出云家?”云辅淡淡地问着,听不出喜怒。
云平毅心中焦急,想再说什么,被钱氏拉了拉衣角,止住了话题。两人对视一眼,云平毅读懂了钱氏的意思,她在告诉他,不要与云辅硬顶,云居雁三月才成亲,他们有不少时间扭转乾坤。
云辅把两人间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出声警告:“从今日开始,你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呆着。云沈两家联姻是大事,以后的云家,包括你们的儿子,依仗淮安郡王府的时候很多,我这才把你们留到那日。不要逼我把你们送回通州。”
见云平毅把怨恨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信纸上,云辅抓起信纸往他脸上扔去,失望地说:“你自己看看你大哥都写了些什么!”
第267章茫然
与二房分家一直是云居雁的愿望,她曾为了这个目标不懈努力,结果被云辅一句话就否决了。此次云辅主动提出让二房分府独过,不由得她不惊讶。在云平昭那边问不出结果,她只能向许氏打听,却只是知道父亲给祖父写了一封信。云居雁更加好奇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却无从得知内容。
一晃眼便是腊月二十八,紧接着就是新年。这一个新年,云家过得异常压抑,就连年夜饭也只是草草用过就罢。
得知云梦双噩耗的那一天,云平毅与许氏从泰清居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是路上太滑,还是他们心不在焉,在回去的半道上摔了一跤。当时云平毅看着只是轻轻滑了一下,可大夫瞧过之后,居然说他脑子中有淤血,吃了几剂散淤血的汤药之后,气色是好了,但左脚走路有些不利索。
钱氏一开始就挨了云平毅的打,之后在泰清居又是跪,又是哭,在路上又与云平毅一起摔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躺下了,几天都下不了床。听院子中的小丫鬟说,钱氏终日惶惶的,老是说窗户外有人,几乎每天都会被噩梦吓醒。
两人这样的情况,年夜饭自然是缺席的。云辅虽知道在很多事情上,云居雁是对的,但他骄傲惯了,看到孙女,心中不免觉得别扭。再加上许弘文、云梦双的葬礼刚过,他勉强拿筷子夹了两口菜。很快就说自己累了,让绿衣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许氏想到这是女儿留在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新年,不免感伤,只能强颜欢笑。而云居雁,她心中压着太多的事,又有大多的担忧。虽尽量表现得高兴些,可她毕竟不是演员,自然做不到把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
晚饭后,众人回到芷槐院,就在厅堂内烤火喝茶。若是以往。云堇、云雨桐等人是不敢在许氏面前讨嫌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也留了下来。云惜柔还是如平日请安时一样,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她已经不敢像初回云家时那样,在云平昭面前求表面了。
云平昭见云堇、云雨桐在说话,叫了正在帮许氏泡茶的云居雁到身边,对她说:“听你母亲说。你一直想知道是什么让你的祖父下了分家的决心?”
“是。”云居雁点头,坦诚:“不瞒父亲,早在二妹出嫁的时候,我就希望祖父能让二叔父他们出府单过。父亲,或许您觉得女儿罔顾亲情,但二叔父他们实在让女儿太寒心了。在我看来,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可惜,我终究没能说服祖父。”
面对女儿的坦率,云平昭不由地朝许氏看去,续而又收回目光说道:“之前我曾误会了你……”
这样的变相道歉云居雁当然是不敢应承的。她急于解释。却见云平昭示意她听他说完。她看着烛光下的父亲,这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
云平昭虽是公认的美男,但他自己并不在意外貌。想着云辅的态度,他继续对女儿说:“我虽然误会过你,但有一句话却不曾说错。你毕竟是女子,太过强硬只会让你失了人心。其实你祖父已经知道你是对的,这才有分家的决定。可另一方面。他虽是你的亲人,你们的关系也不见得能回到过去。有些裂痕一旦形成了,就再也无法恢复。”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居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女儿全无新嫁娘的喜悦与哀愁。让他十分担心,可有些话,让他如何说?难道要他这个做父亲的教她如何讨好沈君昊吗?
云居雁并没云平昭想得那么深远,或者说,她压根没往沈君昊这方面想,只是点头道:“父亲,我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进惹祖父生气了,可您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祖父同意分家的?”
“其实我并没做什么。你的祖父和其他人一样,都希望家庭和睦,希望身边的人宽容、善良、体贴。”
云居雁觉得云平昭这话说得太玄了,一再追问他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云平昭只能告诉了她书信的事。云居雁恍惚间觉得明白,可想想又觉得不明白。她犹记得当日云辅是何等坚决地拒绝她的提议。云平昭见状,只能把书信的内容说于她听。云居雁顿时觉得这不过是以退为进,更加地糊涂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想程大、抚琴等人的自杀。她死过一回,知道求生是人的本能。而他们选择了自杀,这就说明她的对手十分强大,强大得不止能控制人心,更能操控他人的生死。是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别人放弃求生的本能?
子夜过后,在子女都回去之后,云平昭对着许氏说:“秀敏,你有空的时候也该教教居雁成亲后的事……”
许氏顿时满脸通红。云平昭知她误会了,正色说:“我担心的是,她太不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了。沈君昊是郡王府的嫡长子,定然是被人捧着,惯着长大的。他们都是高傲的性子,我怕……”
“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家居雁无论才情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我知道你是关心女儿,可你怎么会担心这个?”许氏嘴上虽这么说,但几日后还是专门找女儿私下谈了谈。
其实这些话许氏在前世就对云居雁说过,因此云居雁只是默然地听着。在她看来,前世的她努力做合格的妻子,结果换来的却只是见死不救。而这一世,沈君昊对她的厌恶注定他们成不了相敬如宾的夫妻,所以这些对她来说根本没用。
许氏虽觉得婚期尚有两个月,此刻教女儿闺房之事似乎太早了些。可今日都已经开了头,她决定索性一次全说了。可渐渐的她发现,她说得快无地自容了,可女儿却只是听着,仿佛在听与自己无关的事,她不由地担心了起来。“囡囡,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母亲,女儿正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云居雁点点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望着阴雨绵绵的天空,担忧地说:“母亲,自过完年之后一直在下雨,女儿担心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过了正月之后,等田地彻底解冻了,让各处的田庄开始挖渠。有了水渠,既可以防涝灾,又可以在旱季引水灌溉。”她想提这事已经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雪化了,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雨,在她看来正是好时机。
可惜许氏不是这么想的。她看着云居雁问道:“你觉得挖水渠比你的婚事更重要?”
“不是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的问题,只是女儿觉得我们既然有这个人力,就该做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涝灾了,到时恐怕就来不及了。”
“囡囡,你老实告诉我,对这桩婚事,你到底怎么想的?”许氏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之色。
云居雁愣了一下反问:“母亲怎么突然问这个?”
“之前你父亲就对我说,你太不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了。那时我还觉得是他多虑了,可……”
“母亲,怎么样才算是把婚事放在心上?”云居雁急忙走过去挽着许氏的手腕撒娇。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惹得父母怀疑了。“母亲,您放心,我会照着你说的做。沈家不会寻出我的错处的。”
“不是错处。”许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过门之后,特别是尚未有子嗣的时候,一定要牢牢抓着他的心……”
许氏叮咛着。云居雁一边听,一边点头,面上再不敢显出丝毫的心不在焉,心中却忍不住担忧。她与沈君昊的协议只包括了在沈家人面前扮演一对和谐夫妻。她虽设想了许多种沈君昊故意让她难堪的手段,一一准备了应对,可她却忘了她的父母会担心,他们一直希望她能幸福,婚姻美满。最重要的,万一五年后沈君昊再也忍受不了她,而沈家也容不下她,她要如何向父母交代?虽然五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虽然她不一定能改变历史的进程,但是她必须提早准备退路。
“母亲,若是将来他对我不好,我就回家和你们过。”她试探。
“说的什么傻话!”许氏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沈家若是不厚道,母亲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云居雁听得分明,许氏这么疼她,都没有许下承诺,愿意接她回家,这就表示,不要说和离,就算她被休了,也回不了云家。她并不担心回不了娘家她就过不下去了,毕竟现代的五年早就教会了她自力更生,可是她怕自己到时必须连亲人都一起舍弃。
许氏走后,云居雁坐在桌前更是茫然。
婚姻是什么?
前世她被许弘文骗了,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现代的五年,她与那个社会格格不入,只能像孤独的流浪猫一样努力求生。她与他并不是夫妻,甚至称不上情侣,他只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他的时候,他就那样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刻,报恩、还债都是其次,她只是想抓住心中的那一点点希望,结果却发现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如今她与他即将成亲,开始一段注定无法走到终点的婚姻,她应该怎么办?
第268章备嫁(二更)
自那日之后,云居雁再也不敢在父母面前对婚事表现出半点的轻慢,同时她也提醒自己,时不时就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嫁衣首饰,偶尔表现一下新嫁娘的羞涩等等。如此一来,云平昭夫妇是放心了,云居雁却更累了。
挖水渠的事许氏根本不上心。云居雁向她提了两次,她都没有明确的表示,因此云居雁只能直接拍板,让云堇见了各处的庄头,把事情吩咐下去。云堇虽觉得不过是下了几滴春雨,不用这么着急,但看云居雁说得慎重,他不敢怠慢,每半月都会关心一下事情的进度。
过年的时候,趁着铺子的管事送账本过来,云堇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们,年后他要清查所有的账目,若是被他查出哪个人有问题,别怪他不客气。但在他查账之前,若是他们把亏空补上了,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这话,再加上云平昭的支持,云辅的沉默,年后云堇屋子里的账册简直堆积如山。可云堇在正月十五之后就回了书院,每半个月回来一次还要盯着各处的田庄,因此那些账册基本都是云居雁在看,遇到有问题的,再让云堇去查。偶尔的时候,许氏也会帮忙核对,可她的家务事也不少,再加上婚礼的琐事繁多,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全家人之中最忙的要数云平昭,确切地说,他对制陶的热忱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整日整夜都与吕师傅师徒在一起。以前他一向是手不沾泥的,最多就是给兰花浇浇水,现在却事事亲力亲为,特别是制胚环节,基本都是他自己动手。用吕师傅私下的话,云平昭的经验技术虽不及他。但他的手比他巧,又会画画,脑子也比他聪明,很快他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转眼间到了二月中旬,某一天。张铁槐家的突然求见云居雁,告诉她,阳羡的山地价格突然间在往上涨。原来前一天,张铁槐在街上遇到了从江南来的商队,无意中听到了此事。
云居雁听着,不由地更担心了。地价涨了,就表示有人在购地。而且是大片大片的。乐观一点的猜想,有人得知程大欲大肆开拓阳羡壶的生意,某些人眼红了,他们想分一杯羹。悲观一点的猜测,她欲买地的意图被什么人获知了,对方想先下手为强。如果是前者,几个月后她不过是多花些银两,可万一是后者呢?
云居雁越想越担心。她本想再去找许氏,看她是否愿意改变主意,预支嫁妆给她。思量再三。她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无论是前世的紫砂壶的兴起,还是前段日子有人欲对吕师傅挖角,都让她相信,这次地价的上升应该是有人想捷足先登。
原本她以为买红泥矿是极简单的一件事,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想来她必须谨慎再谨慎。当然,这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救命财产。最重要的还是严守秘密。如今云府上下都知道张铁槐是她的人,若是她想买红泥矿的消息是从家里传出去的,那么如果他们再次去阳羡,一定会被人盯上。
云居雁思量再三,想到了一个人:如意。此时如意已经回家待嫁。许氏为她找的是家里的一个小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