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清洗了。”曹盼依着贾诩的话这般吩咐,燕舞立刻让人去办。
近四十具尸体,迅速的被人搬走了,也即刻有人拿了水来冲洗地上的血,动作都十分迅速,目不斜视,很快那浓浓的血腥味随着冲洗而散去。
曹盼再次举起酒杯道:“诸卿,再饮。”
与他们微微地一笑,但是在刚刚的杖杀之后,一个个看着曹盼的笑容,再也没有人觉得可亲了。
这个女人,上一刻还如同那嗜杀的厉鬼,转眼间又能与你巧笑嫣然,这是何等的可怕。
“诸位,陛下与诸位敬酒呢,诸位不喝?”秦无应着曹盼举起酒杯,看那许多人都没有动,随意地问了一句。
胆小的人想起他刚刚一下子把陈安的脖子给拧断了,更是毛骨悚然,连忙地端起一旁的酒,手抖着酒洒了出来,还是赶紧的用另一只手帮忙端稳了那杯酒。
“与陛下共饮。”要说还有心情喝酒的非是周不疑他们几个无疑了,当然还有曹氏和夏侯氏的人。
曹盼这么杀人,看着他们那叫一个解气,一群心怀不轨的家伙,竟然还敢打他们陛下腹中孩子的主意,就是要把他们都杀光。
如此大张旗鼓的不问不审而杖杀,又放了狠话,好多人都老实了,自然也还有不老实的……
曹盼本也没指望一次性就能让世族们老实下来,所以,在打完招呼后,凡是送信出去,未有她诏令而私出洛阳的世族之人,杀!
杀完之后,也不露面的将尸体给扔回了各家的府里。可是各自都心知肚明是何人所为,又因何故而而为。
曹盼用这血腥的手段叫世族们看到了女帝对于护卫腹中孩子的手段。
同样的,也让他们明白,这个孩子对于曹盼的意义。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城无望后,世族暂时的安定了下来,曹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同样警惕。
她不会以为世族们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动,只是为了找到更好的机会。不等于他们已经放弃。
但是,曹盼最大的王牌在于,他们并不清楚曹盼怀孕的日期,所谓女子产子如同半步踏进鬼门关,而宽大的朝服益于曹盼掩盖随着怀孕的日子月份越大,越是鼓起的肚子。
孩子是个乖巧的,曹盼自有孕以来,竟无半点的妊娠反应,吃好喝好睡好,要不是渐渐鼓起的肚子,曹盼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
平娘倒是高兴的直夸赞,“真是懂个乖巧的孩子,不折腾陛下,哪里像夫人当时怀着陛下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那叫一个苦。”
对此,曹盼也得认了,揣着一个乖巧的孩子,实在是好福份。
跨过昭宁二年的除夕,便迎来了昭宁三年。曹盼一如这些年那般,除夕那一夜守岁时听上一夜的思贤,这一次,曹盼听着那跨年的钟声时,与诸卿共敬曹操。
“阿爹,江东半数已落入大魏的手里,穷尽孩儿一生,儿必达成你一生之宏愿,荡平天下。”
江东,曹操一再兴兵而不能得的江东,曹盼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攻克了,虽然是与益州分了一半,那也是灭了孙权。
如今大魏占据关中这地,又得江东半数富饶之地,天时在她。于兵力粮草,曹盼更是明显胜于益州,只要曹盼好好地打着这手牌,那就一定能够完成一统天下的宿愿,至少世族们都必须的认同这一点。
而昭宁三年的第一场朝会,曹盼丢下一道惊雷,“朕意开科举而取官。”
本来就对曹盼意见大得很的世族们面对这一道惊雷,几乎都傻了,根本都不问曹盼什么叫科举就直接地道:“陛下,大汉数百年察举之制取有德才之辈,若以科举取官,非以废察举之制?”
“大汉?”曹盼听着这嘴快的人提到大汉这两个字,扬起了眉头。
那人惊觉失言,半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曹盼也无意计较,“提到了大汉,那今天咱们就聊一聊大汉吧。诸卿以为,汉为何而亡?”
这个问题问出来,基本上满朝的半数以上的臣子都诧异地看向了曹盼,只因这些人都是世族,而且是大世族,其中又有多少是忠于汉室的人,哪怕做着魏朝的官,心却向着汉。
“或者朕换一个问法,亡汉者,朕乎?一国存亡,观其君御国乎?御臣乎,御民乎?朕记得当年曾经问过荀令君荀师傅,为何不愿意辅佐武皇帝?为何偏偏要对一个已经上了战场还想往后退的懦弱皇帝忠心耿耿?”
“朕记得,他是这样回答朕的。汉之前,春秋争霸,战乱不休,至于秦灭六国一统天下,行的却是□□。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杀项羽而得天下。汉帝施以仁政,并无过,只因权臣当道,期凌幼帝,乱以天下。”
“朕明白,你们其中很多人都怀着与荀令君,朕的荀师傅一样的想法。更有一句话能表明你们的心思,宁侍庸主,不媚汉贼。如今你们在大魏内,只是因为你们别无选择。天下诸侯,江东未亡前,除朕之外,不过孙权、刘备罢了。原本在你们看来,至少自诩汉臣的你们看来,刘备是最好的人选。其一,他是刘氏宗亲,一如当初的汉光武帝刘秀,那也是汉高祖刘邦的后裔,虽然不知几代,但还是。其二,他刘备素有仁义之名,在你们看来,这样的人选,只要能展翅高飞,必然会成为另一个汉光武帝。”
“可惜啊,刘备与孙权借荆州四郡,最后不愿归还,此为失信;入刘璋之益州,刘璋收留了他,他却图谋夺取刘璋之益州,此为失义;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他称帝了,哪怕打着听闻山阳公为朕所杀的消息而称帝,这样的手段那是比朕更叫你们痛心。”
“曹氏,早在阿爹之前就已经被你们认为了窃汉之贼。故而对朕,你们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朕必会迈进那一步。”
“朕能让山阳公心甘情愿地将玉玺交到朕的手里,你们心里是不高兴的,但是又莫可奈何。你们的部曲皆被朕所缴,无兵可用,阿爹逝去邺城,在你们看来,邺城动荡,所以你们动了。与郭氏合作,让郭氏为你们取得宫中的侍卫部署图。”
“你们只怕是连最后的家底都拿出来想取朕的命了,可惜最终依然失败。朕于洛阳登基,你们本以为这是个大好的机会,洛阳,这是你们的地盘,不想竟然是朕设的饵,所以你们再次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曹盼在提到汉亡之故时,翻提起了这些让他们心里发颤的往事。
当初,曹盼没有算这些帐,如今是打算一块算了?
曹盼不想用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放心,朕既然之前没和你们算这笔账,如今也不会。”
“朕不喜欢秋后算账,朕想算的只会当时算了,既然过了,在朕这里也就是翻篇了。”
“刚刚说完了刘备的优劣,也就该数数孙权的优劣了。孙权,或者该说孙坚之起势。比起曹氏的阉党遗丑来,孙氏的祖上不过是一个瓜农的,你们连曹氏这个阉党都看不起,更别说是区区一个瓜农了。而且孙坚曾与袁术称臣,孙坚和孙策都曾诛杀朝中官吏而方得江东,这样的人,你们相信他们会真的匡复汉室?”
“所以,哪怕孙权据守江东,看着割据一方,可为一方的诸侯,但是你们连曹氏都瞧不上,又怎么会愿意千里相奔?至于朕……”
“朕虽拆你们的坞堡,缴你们的部曲,然除犯下大罪夺民田地者,朕从来没有让你们把现在的土地交出来让朕还给百姓,这是其一。其二,比起孙权、刘备来,朕至少比较能容人,骂朕的人从朕领兵之后就没少过,但是,因言获罪者,在朕的手上还没有;其三,大魏国力算是三方中最强的,审时度势诸位都不傻。朕,对诸卿明明心存汉室,却还是与朕称魏臣的心里分析,可说全了?”
一个个听着曹盼说完的人,不敢吭声。
“汉臣,汉臣呐!朕敬你们至今依然心中存汉的人,朕不否认你们的忠诚,朕也没想过让你们改变,若你们能变,那份忠也就变了质,未必就是朕所要的。朕留着你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因为朕要的不是你们这一代的忠,而是下一代。由朕开创的大魏,以后的所有人,朕都希望他们能学得你们之忠。而汉于你们这一代而亡,下一代的人,他们所忠的将是朕的大魏。”
“窃汉之贼?其实朕并不喜欢这个贼名,然而朕也不畏这个贼名。汉室早已名存实亡,朕与你们不一样,你们记着一个汉室,念着汉无过而亡,穷尽你们一生,你们都想复兴汉室。但于朕,朕生来就是曹孟德之女,在朕的世界里,朕看到的皆是汉室之无能,懦弱,故朕不以为汉室有什么值得朕在一个明显不可能带着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皇帝身上费尽心力?”
“或者,于你们而言,所谓的忠,便是将这已经名存实亡的汉室再次复兴,如汉光武帝一朝诛杀王莽而得光武中兴。可惜了,憧憬始终是憧憬,你们希望的汉光武帝没有出现,而你们自己本身又不具备那样的能力施展你们满腹的宏图。”
“朕登基之时,朕知道你们其中很多人都在为汉亡而哭泣。知道,朕也不在意。成王败寇,朕赢了,无论你们为什么选择留在大魏,留下来了,就要做你们该做的事。你们心存汉室,而朕心中存的是天下百姓,这,或许在你们看来亦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但朕,倾朕这一生,会做到让大魏百姓,衣食无忧,人人有屋住,人人有田种,只要他们勤劳,他们就可以过上他们想过的日子。朕会开创一个比之汉高祖刘邦,汉光武帝刘秀更加辉煌的盛世。为此,纵朕一生负窃汉之贼,朕敢担这个贼字,亦不畏于后世称论。”
“而你们既然选择了留在大魏,朕无论你们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心甘情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朕是不养闲人的。”
曹盼一口气说完,下面已经一片死寂,在这些人之中,他们遇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没有一个像曹盼一样,大张大合,既知他们非是一心忠于她,却依然容着他们,但是,也不会一味的纵着他们,更不像曹操一样,不能为之所用而直接杀之。
“朕要开科举,天下学子,无论出身,籍贯,只要通过了科举考试,便可出仕为官。察举制,朕没打算废,但朕也不打算只用察举制而得天下人才。朕办的私塾,太学,是要育天下英才,是要供大魏有源源不断的人才可用。你们,世族,若是不愿意参加科举,不愿意由此入仕,好啊,那就不考好了。你们从心底里不愿与朕这个女帝为官,不愿意的,朕不勉强,绝不勉强。自然,想要入仕者,参加科考者,朕说了不论出身,籍贯,自然也包括世族。岂不知,自诩揽尽天下英才的世族,是不是更怕考不过天下的寒门庶士?一身傲骨的世族们,让朕好好地看看,你们究竟凭什么觉得这自己依然能把持着天下,把持着朝局。”
这是宣战啊女帝,你这一压一挑,究竟是要做什么?
“陛下!”崔琰出声唤了一句,曹盼扬眉道:“崔公有什么话只管畅所欲言,朕听着。”
崔琰道:“不以出身,籍贯而论,那么人品,才德,也不拘?”
“武皇帝时曾几次下达求贤令,所要之人只要才,不论德。参加科考者,虽不论出身,然于其身,未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大过者,可取。规矩,不是一成不变的,将来,当以审势而变。”
所谓审势而变,如今曹盼最迫切要做的是将寒士提拔起来,不让世族把持朝堂,不叫他们掌控大魏。
“荀氏一门,不畏科考,臣请问陛下,开科考定于何时?”荀攸这个荀家的代表出列第一个表态,余下之世族全都瞪大眼睛地看向荀攸,无声地控诉荀攸为了奉承曹盼而舍了世族的风骨。
风骨?让族中的子弟参加科考就是舍了世族的风骨了?曹盼并没有对谁偏袒,而是让他们各凭真本事。从太学的招生考试就可以看出,曹盼心里有数,用人选才,并非饥不择食。
“秋后。即刻拟诏,昭告天下。凡天下之人,皆可于秋后入洛阳参加科考,大魏朝以才而取官。”曹盼将这日子道出,还有几个月准备时间,曹盼是给足了人准备的机会。
“另传朕之诏令,各州县中,朕另派礼部人员分赴各州县,负责考生赶赴洛阳赶考之事。科考之事由礼部主持。景倩,这是你出任礼部尚书后要办的第一件大事,给朕办好了。”被曹盼点了名的新任礼部尚书荀顗出列恭敬的应下了。
然后,世族们再次惊觉,三省六部,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全都换中了曹盼的人……
曹盼把三省六部的人换完了,接下来,就该州县的人了。荀攸看着上头坐着的曹盼,思量着他是不是也该致仕让位了?
有这样念头的何止荀攸一人,钟繇与荀攸是多年的好友,面对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