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转动了一下脖子。又是一阵咯吱声,空洞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迷惘,嘴巴一张上下两排牙齿格外的明显:“你们是谁?”
活人?水枫舞悄悄的看一眼,哦,看样子不会有可怕的虫潮出现了。悄悄的松了口气,不过刚才那鼓起来的是什么?
颜羽并没有松懈,看到这是个活人反而更加警惕了。在他的认知里,活人显然要比死人危险得多。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颜羽这话一问出来,那人好像一下子懵了,枯瘦的手从墙外面抽回来,苦恼的抓着花白的头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谁?”
水枫舞心里发怵,悄悄地靠到颜羽身边:“他是不是疯了?”
不闻颜羽回答,那人却陡然尖叫一声,整个人趴倒在地上一只手放在嘴边上用力的咬着,另一只却在墙上用力的挠,枯瘦的身体扭曲成一团,看上去无比的痛苦。
那些鼓起的小包再一次出现了,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全身都有这样的东西在涌动,好像身体里面有无数的虫子在蠕动,可怖又恶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水枫舞吓坏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病啊?”
颜羽却皱起了眉头,面上的神色凝重起来。
“不……不要进去!有、有魔鬼!有鬼啊!”那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有虫魔,有虫魔啊!!”
“虫魔是什么?”水枫舞不知所措的拽着颜羽的手,低声问道。
颜羽的面色有点难看:“虫魔就是虫蛊,不同于隐域的植物和御物之术,蛊术,多是以虫类为原料制成的,一旦蛊毒发作就会像他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蛊毒?这个水枫舞倒是知道,前世看小说电视没少看到这东西的介绍。
“我想,这个人其实已经进来很久了,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中了这种虫蛊,维持着他的生命,使他不至于死去,但是也让他尝试着无法言喻的痛苦。”颜羽不再看他,自己拉了水枫舞走到一边去:“这蛊术的神奇之处想来不弱于我们隐域的御术,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没什么研究。”
水枫舞被他强拉着走开,脑袋还转回去看着那个痛苦的人,同情心发作:“我们不能帮帮他吗?他看起来好痛苦的样子。”
颜羽没好气的甩她一巴掌:“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把他身上的蛊虫引到自己身上去,你要试试吗?”
水枫舞打个哆嗦,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包,很狗腿的挽住颜羽的手臂:“羽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去做那么恶心的事情的。”
心里却在念佛:“你不要怪我啊。不是我不想救你,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俗话说的好,死道友莫死贫道,你不要怪我啊!”
颜羽一声不吭的拉着她退出去,离开了这间满是油瓮的石室,转而进了旁边一间略小点的。
这间石室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最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张大床,上面垂着大红透明的帐子,好久没有人睡的床上依旧很干净,被子摊着,好像主人临时出去了,很快还会回来一样。
“哎?这张床看起来好舒服的样子,很适合我的喜好风格。”水枫舞欢呼一声扑上去,掀开帐子往上爬:“嗯,如果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定天下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呢!”
颜羽邪邪的问:“你是在邀请我跟你同床共枕吗?”
水枫舞闹个大红脸,结结巴巴的否认:“胡…胡说啦!你当然是睡地铺!”
颜羽摇头走过去:“我说,你也不先看看床上有没有什么古怪东西,万一有蛊虫怎么办?你也这么冒冒失失的往上爬?”
水枫舞这才想到后果,脑袋上不由落下一滴冷汗,后知后觉的起了满身鸡皮:“我运气好,这床上好像没什么古怪的地方。”
颜羽二话不说的开始翻腾,把被褥一一抖搂开来。却是没有什么发现。
水枫舞笑起来:“这床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我告诉你啊,女孩子藏东西呢,是很喜欢往枕头底下藏的。”说着一把将柔软的枕头掀开,看着里面露出来的东西得意洋洋。
颜羽伸手取了来,却是一幅画卷,被牢牢的卷起来封存着。
颜羽瞥一眼封口上面的花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这种花纹他很熟悉,那种妖娆的红,逼人的绿揉和在一起的奇特植物就是他最熟悉的东西——妖花。
这幅画竟是以妖花的图案作为封口,他可不可以这样以为。这座地宫其实是某一位妖花的拥有者留下来的,只为等待下一位妖花主人的到来。
所以,水枫舞才会看得懂石门上古怪的文字。
水枫舞凑过来,见他怔怔的发呆,不由有些奇怪:“你在干嘛啊?”
颜羽惊醒过来,舒了口气,手上立即就毫不犹豫地把画轴拆了开来。
画轴一展开,立即就有一股芬芳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感觉心旷神怡。
颜羽微笑了,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地宫的主人一定跟隐域有着莫名的关系,连画轴里都洒上了隐域特产的金蛎粉。
这种东西是从隐域深水中的一种金色软体生物身上提炼出来的,配合了多种毒粉,如果不是隐域人,没有打小就打下良好的抗毒底子,只要一接触到这东西立刻就会浑身奇痒溃烂,凄惨无比。
画卷缓缓的展开,久经岁月的画纸已经泛黄,但上面火红色的身影历经岁月洗礼却还是栩栩如生。
如火般绚烂的衣衫,乌黑的发盘成华丽的飞仙髻,美丽的脸上妖娆的眼睛里,勾魂摄魄的魅力从画纸中透出来,看在眼里勾的人心神荡漾。
颜羽和水枫舞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怔在那里。
画中那女子半边脸上满布着妖花的花纹,魅惑中带点嗜血的狰狞,可是她的眼神,却是温和忧伤带点寂寞的,整个人显得既矛盾又华美。
不过,这不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地方,真正让他们呆住的原因是——
那画中的女子,看容颜分明就是水枫舞!
可是,水枫舞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这座地宫已经荒废已久的样子,这里面又怎么会有她的画像?而且那脸上还有那么大的一块花纹,诡异的浮现在脸上。
如果这不是水枫舞,而是魅姬的话,样貌上就有了一点点诧异。况且魅姬脸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花纹之类。
那这画中人。究竟是谁?
第八十四章 画境
画中人的眸光穿过了岁月时光。时到今日依然清新忧郁如故。
水枫舞怔怔地瞅着,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这画中人似乎,应该,可能,画的就是她?
颜羽的目光在她和画像上不断的来回,满眼的怀疑。
水枫舞呆了会儿,渐渐感觉困意上涌,自己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对着颜羽道:“我好想睡一会儿,你能不能在一边陪我一会儿?我一个人在这里不太放心……”
颜羽了然,是害怕吧?不过,在这里睡觉?真亏她想的出来。
“你不觉得在这里休息很有点不妥吗?”颜羽郁闷了。
水枫舞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强自撑着道:“我知道,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话没说完忽然脑袋一歪,整个人歪倒在床上,带起的风激起床外围的纱帐,大红的薄纱飘荡起来。
颜羽吃了一惊,即便是渴睡也不应该会这个样子。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摸上了水枫舞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变这样?
如果说是因为之前弄了浑身水。着凉的话,那也说不过去,毕竟以两个人的功力蒸干衣服只是区区小事。而且,妖花之力遍布在她身上,区区风寒根本无法近她身。
那么,就是有其他不确定的因素导致了这件事情。
颜羽眸光暗下来,难道是有人在暗中下套设计他们,所以才会提前放了那幅画像在这里,这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为什么画上画的是水枫舞。
他们掉进这座地宫只是偶然,若不是刘若言抱着她一脚踩空,他们也不会发现这里。
或许,是刘若言安排了这一切?那么,石门上的花纹又该怎么解释呢?为什么水枫舞会看得懂?
颜羽想的头脑发晕,手掌下面水枫舞的面颊烫的厉害,脸颊上已经泛出了红晕,像染上了桃花色的胭脂,动人的很。
颜羽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鞘上镶满了各色宝石,华丽的很。匕首出鞘,雪亮照人,一看就是一把利器。
颜羽将匕首在腕上划了一道,殷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看一眼昏迷的水枫舞,颜羽一手启开她的嘴唇,将流血的伤口凑了上去。
他的手背上一朵殷红的花妖娆的绽放着,像是最美丽最诱惑的刺青。
水枫舞迷迷糊糊的,好像进入了一个奇特的环境。
周围是盛放的琼花。如雪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美得让人心醉。
水枫舞怔怔地看着琼花树下的人。
那个坐在木制轮椅上的人眉目如画,眼睛狭长,眼角妩媚的向上挑起,薄薄的唇微抿着,偶尔掀一下,便会带出无尽的风情。
他没有束冠,乌黑的发恣意的洒下来,光滑似水,调皮的掠过如雪的衣衫,纠缠着飘落的琼花瓣,随意的垂于胸前。
素色云纹锦的衣袍,外罩着浅紫色敞口纱衣,华丽的衣衫却掩不去那份形销骨立,他竟是瘦的厉害,面色上还带点不健康的晕红。
这是一个病弱版的颜羽,饶是如此,竟还是丝毫没能减轻他骨子里那一份风流。
水枫舞呆呆的看着,颜羽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如水的凝视着面前那身形娇小的女子。
她是自己吗?水枫舞疑惑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完全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女子穿着丁香色对襟小衫,秘密的襟扣上缀着一粒粒圆润的珍珠。下身是一条水绿色绉纱撒摆裙。腰上松松的系了一条桃色纱织带子,在腰侧打了个精致复杂的结,长长的两端垂下来,轻飘飘的荡在裙子上。
两个人就那么对望着,一言不发。
水枫舞像是在看一出哑剧,渐渐地有些心焦。或许是听到了她的不耐,画面中的两个人忽然开口说了几句话。
不过遗憾的是,她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仍然是在看哑剧。
说不了几句,那个疑似水枫舞的女子忽然转过身,迈着缓慢的步子慢慢地走开了,水枫舞怔怔的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滚动的泪,忽然感觉心里边难受不已。
瘦弱版的颜羽静静地坐着,以平静的目光送她远去。他坐在树下,琼花的花瓣下起了一场雪,飘洒在他的发上,肩头,落满他瘦弱的身躯。
他就这么静默着,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可是,这座雕像紧抿的唇角处却有殷红的色彩渐渐的流淌,滴落在身前素白的衫上,染红了雪白的花瓣,怵目惊心。
他还是没有说话,静静的凝视着前方的背影。可是离去的女子没有回头,没能发现这染红了琼花的瑰丽色彩。
水枫舞心跳加速,有些喘不过气来。花面中的情景开始变淡,慢慢的消散了去,与此同时。一个艳丽的红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是她!那个画中的女子!
依然是那身张扬的红衣,金丝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宽袖大摆下面,素白的手上还在滴着淋漓的血,面上的花纹愈加的鲜艳欲滴。
“你看到了吗?记住,当到了这么一天的时候,一定要回头,不要再留下遗憾了。”女子忽然朱唇轻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水枫舞一呆:“你什么意思啊?”
女子却不回答,眼睛一直都在凝视着前方。水枫舞忽然有种感觉,这女子似乎并不能看见她,刚刚所看见的一切,就好像是录制好的影像在播放一样。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可是我不能多说,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可能不明白,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分明。你只要记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一定要回头,一定要回头!”她似乎有很深的执念,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句话。
水枫舞郁闷了,跟一个影像说话那无疑是很愚蠢的行为,可是。她关心的是定天下,只要有了那宝贝,说不定她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那将来的某一天就已经完全跟她无关了,她记得了又有什么用处。
“我知道你的来意,定天下是你的,你可以把它带走。”女子这话立即吸引了水枫舞的注意,某女两眼媲美探照灯的紧盯着她,期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女子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定天下就在床底下,你把它拿走吧。除你们之外,任何人碰它都会被蛊毒沾身的。不过,我不能保证你能不能用它。”
说完这句,女子面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身影开始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