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华又往里走了几步,忍不住低头问顾熏儿:“你觉不觉得,姐姐有什么不对?”
顾熏儿正仰头看着满树又大又红的石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听见堂姐这么问,便露出贼兮兮的表情,一扯她的衣袖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不过你先得带我摘几个石榴来吃。”
顾双华无奈,只得陪堂妹玩了一阵,然后两人拿着几个石榴坐在石凳上,顾熏儿边剥着石榴子扔进嘴里,边道:“有次大娘和我娘亲聊天,我偷偷听见的,好像是大堂姐和冯家的婚事出了问题,据说那位冯大公子本来已经要上门来提亲了,结果他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冯小姐在皇帝面前被堂哥据婚的事,冯老爷一听就气得要命,说咱们侯府看不起他们冯家,既然不愿意娶,也就别再做什么姻亲,断的干干净净才好。那位冯公子坳不过他爹,只能这么拖着,堂姐本来一门心思等着嫁人,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她确实心仪那位冯家公子,所以成天郁郁寡欢,我都撞见她偷偷哭了几次。”
顾双华听得一阵唏嘘,又问道:“那哥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顾熏儿摇头道:“好像是堂姐说,这事也不光彩,如果堂兄知道了,必定会和冯家彻底交恶,冯家又是皇后的娘家,得罪不起的。她不想为自己的事影响哥哥的仕途,就让大娘千万别告诉堂兄。堂兄可能心中还觉得,冯家只是晚了些日子来提亲而已。”
顾双华听得有些心疼,她知道顾双娥一直盼着能嫁一位良人,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却因为冯夕颜和哥哥之前的事被耽搁了,偏偏她还顾及着侯府的大局,哪怕再难受,也不想让哥哥为她出头。
她想了想,用帕子擦着顾熏儿吃得满是石榴汁的小嘴道:“你等哥哥回来,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他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事多,又有点卡文,明天可能更新也会晚点,非常抱歉。等过完元旦努力给你们双更,放心吧,主线重要情节马上就要写到了哦,么么哒。
第69章
当顾双娥听闻哥哥要见她时; 正对着厨房专为她送来的一桌子菜; 神色恹恹; 勉强夹了几口,便挥手让丫鬟先退下。
她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觉得容色过于惨淡,便淡淡扫了层胭脂,又涂上口脂,将自己收拾得精神起来,然后才随丫鬟去了书房。
顾远萧坐在花梨木宽椅之上,看见妹妹进门,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往旁边的座椅上一指; 道:“先坐下吧。”
顾双娥低头坐下,心思刚转了转,就听见哥哥单刀直入地问:“冯家的事; 为何不告诉我?”
她心中咯噔一声; 随即; 嘴角挑起个讽刺的弧度; “哥哥现在知道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顾远萧沉下面容道:“你若与冯博文真是两情相悦,我自然要去冯府登门为你讨个说法; 就让冯御史当面和我说一说,我这妹子究竟哪里配不上他那长子。”
顾双娥轻笑一声,“哥哥可能忘了; 是你先在陛下面前,那般义正辞严,宁愿抗旨也不接受与冯家嫡女的婚事,现在又有何立场去问人家为何不愿娶你的妹妹?”
顾远萧知道她心中的怨气,叹口气道:“那怎么会一样,我对冯夕颜毫无男女之情,如何能糊涂就做了夫妻。可娘亲告诉我,你和冯博文彼此间早生情愫,侯门和冯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样好的一桩婚事,现在却因为冯老爷所谓的家族和面子,就这么毁之一旦,岂不是荒唐可笑。”
顾双娥咬着唇,眼中竟又涌上泪来,她倏地站起,对着顾远萧道:“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咱们姓顾的,受长宁侯的爵位庇荫,便要守好这份鼎盛家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身为侯府长女,在外做任何一件事,都谨记父亲的教诲,绝不敢行差踏错,生怕会有辱长宁侯府的门楣。可哥哥你在乎过吗,你在众人面前拼命维护三妹时,有想过别人会怎样议论吗?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抗旨拒婚时,有想过他们会不会迁怒侯府吗?有想过会影响到我的婚事吗?”
顾远萧捏拳道:“我若不在乎,爹爹去世后,我大可靠着长宁侯的爵位虚名,领着足以令全家衣食无忧的俸禄,舒服过完下半辈子。何须冒死去边关征战,何须一次次在陛下面前请命,荡贼寇、平水患……若不是有了这些功绩,如何能拼出今日的地位。”
顾双娥低着头,只是落泪不语。她自然明白,爹爹去世时哥哥还未及弱冠,多少宗亲等着看侯府的笑话。可到了今日,长宁侯府不仅未见衰落,反而成了大越最具权势的勋贵门第,这一切,全是靠哥哥卖力拼回来的。
她也曾经无比仰慕哥哥,觉得他是侯府的骄傲,更是自己的骄傲。
可自从那一日,她在他房外看到的那幕开始,好像许多事都变了,她怎么也不明白,哥哥为何会对三妹如此不同,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嫡亲妹妹,莫非真是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可哥哥这样的男子,为何也会被那样的手段折服……
想到此处,她愤愤抹了把眼泪,倔强地抬起下巴道:“没错,如今咱们侯府都得仰仗哥哥的权势。双娥人微言轻,不过是一门八字都没一撇的婚事,谈不成也就罢了,哥哥更无需纡尊降贵,非得来问个缘由。”
顾远萧叹了口气,道:“我若真的不管你,何必专程来问你这件事。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不管冯家背后站着什么人,绝不会让你被他们欺负了去。”
顾双娥的泪终于忍不住,水珠子似得落在了地上,她颤着声开口:“原来哥哥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就只记挂着三妹,她的喜她的悲,她的委屈不甘,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顾远萧未想到她会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可见这件事在她心里扎了太久太深,捏拳想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冲她招手道:“你先坐下,我同你慢慢说。”
顾双娥虽然一肚子不满,却还是乖乖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听哥哥放柔了语气道:“你是同我一母所生的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打断骨头也连着筋,我怎么可能不疼你,不管你。”
顾双娥被他说的越发委屈,用通红的眼瞪着他:“可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以前那个大哥了!”
顾远萧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我总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对你,总得顾忌着些分寸。也全怪大哥不好,觉得既然是亲兄妹,就无需刻意解释这些事,心里懂得就好。没想到,会让你心里有了芥蒂。”
顾双娥听他如此说,总算稍稍缓过气来,默默想着:两人虽不似小时候那般亲密,可这些年只要自己有事,哥哥总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很快又皱眉大声道:“可你对三妹不是这样的!”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大哥脸上竟然会露出些许窘迫,低头犹豫许久,才出声道:“她……她和你不一样。”
顾双娥突然恐慌起来,脱口问道:“大哥,你该不会真的对她……对她……”
可顾远萧却渐渐坦然下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没错,我并未当她是妹妹,迟早有一日,我会娶她为妻。”
顾双娥被他吓得呆住,自从她在大哥房外撞见“顾双华”勾引他的那一幕,就隐隐猜出两人之间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暧昧,她始终觉得,大哥不过是被色。欲迷了心,绝不会让用这样手段的女子登堂入室,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哥会当着自己说出要娶她为妻这种话!
她吓得边摇头边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侯府怎能出这样的丑事……”又抬眸怯怯问:“大哥你是被她下了蛊吗?”
顾远萧被她逗笑,站起走到她身边道:“这件事,在尘埃落定之前,我原本不会让府里的任何人知道。可我不想你再这么误会,怨恨下去,也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和我还有她疏远,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相信大哥?”
顾双娥瞪着满是迷茫的眼,本能地点了点头,顾远萧笑了笑道:“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之前看到她做了什么,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她,具体的事,我也没法解释。你只需相信大哥,我愿意倾心相待,许她一世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你看见的那样。你同她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也有着十几年的同住之情,你好好想一想,双华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见顾双娥还是傻傻看着他,语气又转坚定道:“还有,我说会娶她为妻,是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认定,无论你们接不接受,我都一定会做。”
顾双娥吓得深吸一口气,面对大哥如此无畏的坦诚,却觉得脑中被塞了团浓浓的迷雾,怎么也辨不清方向……
你好好想一想,双华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那日之后,她一直想着这句话,然后便察觉出许多奇怪的事。她所熟悉的三妹,是连在家宴上都不敢多语一句的人,从来谨守规矩,为何会突然在诗会上大出风头,在大哥房里以。色献媚,如果只是伪装,她何以能伪装这么多年。
她实在想不明白,所以在第二日,顾双华突然约她去西郊的庄子里散心,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顾双娥原以为这一次出行,妹妹会叫上小堂妹,等发现马车里只有她们两人时,便觉得颇有些尴尬。
两人虽然是姐妹,平日里却极少独处,更别提说什么体己话,于是一路上只听得角铃声叮咚,两人大眼瞪小眼,觉得勉强寒暄,气氛只会更加僵硬。
好不容易到了庄子里,顾双华知道这里有一处镜湖,里面栽满了荷花与莲子,便提议同姐姐去逛逛,还特意让丫鬟们不要跟上。
顾双娥觉得越发蹊跷,只当是妹妹有话要同自己说,便同她走到湖边,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震得荷叶上的露珠颤颤滑落。
顾双娥一抬头便觉得呼吸发窒,只见迎面跑来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马上之人皆是英姿飒爽,俊朗不凡。两人转眼就来到面前,她看清那白马背上之人,低下头,脸便微微发红。
顾双华始终看见的却是另外一人,她扬起笑靥,欣喜地叫了声:“哥哥,你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承诺的二更,实在不敢立FLAG,只能说努力在十二点前更新!
第70章
日朗风清; 吹得湖中荷叶层层翻起浓浅不一的粉白; 湖边大道上; 两名英挺的男子策马而过,皆是锦衣玉带; 意气飞扬,如一副饱满劲飒的彩墨画。
冯博文远远看见顾双娥立在那里,便一把拉住缰绳,神色慌张地扭头道:“侯爷,你说叫我来谈周长吏的案子,怎么……”
顾远萧也轻轻拉着缰绳,任由胯。下之马悠悠往前走着,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心里有愧; 不敢见我这妹子?”
冯博文低下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他和顾双娥互相通晓心意后; 就催着让母亲找官媒上侯府提亲。谁知父亲听说最疼爱的女儿被人当着陛下的面嫌弃; 大发雷霆后; 放出狠话来; 绝不会和长宁侯府成为姻亲。自己苦求数日未果,便只能听从母亲的话,暂且缓一缓; 等父亲气消了再说。
可他曾经做出过承诺,如今再见顾双娥,心中自然愧疚难当; 可眼前的大路就这么一条,根本避无可避,于是策马到她面前,下马重重一拜道:“顾二小姐。”
顾双娥一见他眼就红了,随即偏过头去,拾起侯府嫡女的骄傲,淡淡回了句:“冯公子万福。”
冯博文听她语气冷淡,仿佛将自己当了陌生人一般,心中痛意难当,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但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她,竟是挪不开目光,只痴痴看着她问道:“二小姐近日可好?”
顾双娥掐着衣袖里的手,冷冷道:“一切都好,不劳公子记挂了。”
顾双华在旁看着,只觉得甚是有趣。冯公子和姐姐都是最讲礼数教养之人,可现在,自己和哥哥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们的眼里好像只有对方,竟连和他们打声招呼都忘了。
顾远萧见冯博文这副模样,十分不满地一拍他的肩道:“冯少卿,前方地势开阔,你我纵马比试一场如何?”
冯博文还陷在浓浓的愁绪之中,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可顾远萧直接把他拽上了马,扬鞭往前”啪“地一甩道:“以前面那颗树为终点,咱们骑个来回,看谁能赢?”
冯博文尚有些犹豫,可余光瞥见心上人还站在那里,面容一肃道:“好,冯某就陪侯爷比上一场。”
两人都存了些显摆的心,均是单手策马,挥鞭挽缰,任胯。下骏马疾驰,身姿却稳稳不动,自有一番翩逸与风流。
待到回转时,顾远萧突然拧腰挥鞭,带起劲风去钩冯博文的小腿,冯博文心中一凛,连忙向后俯身,抬脚躲过这一鞭,才不至于被他打下马来。
可顾远萧一击未成,迅速变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