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珍先前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一扑到底的准备,她这一扑完全没有留余力,是下定了决心,拼劲了全力的。
如果她扑进了对方的怀里那就是相当完美了,然后很可惜,她跟对方错过了,隔着近一臂的距离错开了,而对方也没说要帮她一帮,救她一把,她没有了对方怀抱的阻挡,身子根本刹不住力道,只能往前飞也似的扑去。
前面就是一根十几年的大树,张婉珍咚地一声撞到了树身上,额头上顿时起了个大青包,脑袋一晕,眼前一黑,无数麻雀飞过,她身子一软就摔倒在了地上。
刚才完美的避开了张婉珍的拥抱的人几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蹲下身察看了一下,站起身对前方黑暗里的人道:“王爷,她晕过去了。”
话音落地,从黑暗里走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周成易,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张婉珍,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嘲笑,“我们走吧。”
“她怎么办?”侍卫道。
“不用管她。”周成易眼底一片冷漠,“让她躺在这儿吹吹冷风也好,不然脑子不清醒。”
刚才段瑶跟他说她讨厌张婉珍的时候,周成易也对张婉珍产生了讨厌的情绪,特别是张婉珍第一次遇到他时眼里露出的那种充满了欲望的眼神本就叫他厌恶,此刻又遇到她如此作为,他当然明白她想干什么,自然毫不留情,狠狠地让她自食恶果。
周成易没有做丝毫停留,带着侍卫扬长而去,留下晕死过去的张婉珍一直躺在大树底下吹冷风。
一刻钟之后,丫鬟拿着披风回来,在原来张婉珍等候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心里一下就慌了,赶快回去禀告给周氏知道。
周氏一听张婉珍不见了,着急忙慌地带着人去原处找,一通人打着灯笼找了一圈,最后才在大树底下找到晕死过去的张婉珍。
张婉珍头顶着一个大青包,伤处还渗了血出来,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被冰凉的夜风吹了那么久,整个身子都发凉了,半点儿生气都没有,像是已经死了过去。
“我的珍儿啊,我的珍儿啊!”周氏扑上去抱住张婉珍就扯开喉咙哭嚎起来。
“赶快叫大夫啊,叫大夫啊!”
一时间,一群人手忙脚乱。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张婉珍抬起来送回了西院——张家人今天晚上暂时居住的院子。
李氏得了下人的禀告,眉头深深地蹙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她先前说让张家大伯一家人住到雀儿胡同的宅子里去,就是考虑到这一家子人都不省心,担心他们住在府里会生出事端来,为了避免发生麻烦事儿才这么安排的。这才过了多久啊,两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到,就这么暂住一晚上就出了事儿,简直不叫人安生。
“夫人,现下该怎么办?”陈嬷嬷问李氏意见。
这一家子麻烦精!
李氏问陈嬷嬷,“大夫去请了吗?”
“已经请了。”陈嬷嬷道:“正在西院那边看着了。”
“我也过去看一看吧。”李氏烦躁地站起身,心里虽不情愿,但是她身为主人家却也不得不去关心一下。
陈嬷嬷连忙去拿了披风过来给李氏披上,“夜里凉,夫人注意身体。”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小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李氏接着橘红的灯火,不疾不徐地沿着小径往西院去。
走了一盏茶功夫到了西院,李氏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恰巧遇到了闻讯赶过来的段瑶,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迈步进了屋里。
屋子里,张婉珍经过大夫的整治刚刚醒过来。
周氏坐在床边抹眼泪,心疼得不得了,“珍儿啊,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在大树底下啊?”
张婉珍刚醒过来,头还有些晕,听到周氏的哭声,渐渐地把思绪拉了回头,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屈辱而又愤恨地大哭道:“是肃王,是肃王干的!刚才我在花园里散步,天已经黑了,看到个黑影朝我扑过来,我吓坏了,拼命往前跑,明明看到个人过来,想跟他求救,他非但没救我,还推了我一把……”
肃王?!
段瑶听得这话脸色一变,肃王的为人她十分了解,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她沉着脸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肃王,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他?”
“是他,就是他!”张婉珍声泪俱下地控诉道:“我先前在花园里见过他,认得他的长相,我绝不会看错,就是他,就是他!”
“我的珍儿啊,珍儿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肃王怎么可以这样啊?怎么可以这样啊?”周氏不管不顾地抱着张婉珍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大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张婉珍是跟肃王扯上了关系才受了这伤,故意让人觉得肃王在这件事里脱不了干系,跟张婉珍有些不清不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把话说清楚?”段瑶脸色越发难看,耳朵里充斥着周氏的哭嚎声,心里烦躁又厌恶得很,以这两母女师活像被人占了大便宜的哭法,要不了多久,只怕整个段府乃至齐都城都要以为肃王周成易对张婉珍做过什么了。
到时候消息越传越离谱,各种流言飞起,对肃王周成易只怕名声有碍,对她自己也是一种伤害,如果不能及时制止这件事的发生,让有损肃王周成易的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无法控制,三人成虎,传得沸沸扬扬,肃王周成易只怕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别哭了!”段瑶被哭得烦死了,呵斥一声,对张婉珍道:“你再把今日之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给我说一遍!那个扑向你的黑影是谁?那个没救你的人又是谁?你可都看清楚了?”
别说这事段瑶没在现场亲眼看到,就以她对张婉珍的了解,她就是没看到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这只要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张婉珍所说的话不实。
张婉珍这通话说得颠三倒四,夹夹杂杂,含含糊糊,跟肃王周成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也没说明白,那扑向她的黑影是肃王周成易,还是那没搭救她的人是肃王周成易?她是一句话都没说清楚。
如果让人以为那扑向她的黑影是肃王周成易,那就是说肃王周成易意图对她不轨,对她有非分之想,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如果是那个见死不救的人是肃王肃王周成易,那也就比前一种情况好一些,但又从侧面说明了一点儿,肃王周成易是个冷血无情毫无同情心之人,看到有人撞伤了也不肯搭救,终究是对肃王周成易的名声有碍。
段瑶的目光在哭泣的母女两人身上巡视了一番,最后落在张婉珍的身上,她知道这个丫头一向不老实,不给她下点儿猛药,她只怕不会说真话,遂沉声再强调一遍,“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要是说错了,肃王一怒,怪罪下来,就算是我们段家也保不了你。”
趴在周氏怀里哭得伤心不已的张婉珍在听到段瑶警告的话之后禁不住抖了一下身子,她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故意把肃王周成易牵扯进来的意思,才有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牵扯不清的,可是现在听段瑶的意思,如果她不把话说好,还会惹上麻烦?看段瑶生气的样子,似乎这个麻烦还可能很严重?
但是,张婉珍是什么人啊,她从小到大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啊,她撒泼耍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虽然没跟王爷之类的贵人打过交道,但是知府大人什么的还是过过招的,她撒泼耍赖的时候,连知府大人都要让她三分,这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这近的,段禀文的官职可比知府大人的官职高多了,她在段禀文面前也是没有怕过的,段禀文不是一样让着她么。
殊不知段禀文让着她不过是因为看在老太太张氏的面子上,为了家宅和睦才不跟她一个晚辈计较,而知府大人礼让她三分,一是不想跟泼妇计较有辱斯文,二是看在她家跟段府是亲戚的份上,知府大人又跟段府有些往来,这完全是看在段府的面子上才绕过她的,不然哪里会那么容易。
这也是张婉珍脑子不清楚才看不明白其中的症结,现在还自以为聪明绝顶,硬要往死路上狂奔不休,完全是拦也拦不住。
张婉珍想的是,她就不说实话,当时黑灯瞎火的,就只有她跟肃王周成易在,又没有其他人看到,事情怎么样完全任由她去说,她就说自己吓傻了不记得了,就要跟肃王周成易扯在一起,肃王周成易那样身份贵重的人,还能跟她一个撞伤的额头记不清楚事情的人计较?
这么一想,张婉珍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想好了说辞,从周氏的怀里探出半个头来,怯怯地道:“我,我记不住了,当时院子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就看到个黑影扑过来,吓得就往前面跑,然后就撞见前面也有个人,本想叫他帮一帮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撞到树上了,至于那个扑我的黑影是谁,在前面挡路的人又是谁,我都没认出来……我,我头好痛,好晕……”
张婉珍双手抱着头装模作样地靠进周氏的怀里呻/吟起来,一个劲儿地喃喃着:“头好疼,头好疼。”
“你就当真没看清楚么,你再好好想想?”段瑶觉得张婉珍说的这一通话不是真话,仔细一分析就能发现她话里的破绽重重,皱着眉头问道:“你刚刚不是还一口咬定是肃王干的么?那你怎么又说你谁都没看清楚,你既然没看清楚,又怎么确定那就是肃王?天色黑暗,人可能会因为心里害怕的原因误以为正常的树影风声是妖魔鬼怪,你现在说你看到了两个黑影,而那个黑影又在你有危险的时刻没有出手帮你,如果是人的话,不可能见到有危险而不出手相救,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你遇到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树影而已。”
“不是树影,不是树影,就是肃王,就是肃王!”张婉珍见自己的一番谋算叫段瑶的三两句话就给拆穿了,直接就给推到了树影身上,她心中极为不甘,从周氏的怀里探出头来,朝着段瑶大声地叫喊道:“肃王是你的未婚夫,你当然要帮他说话,他做了坏事却不承认,根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这是死活都要赖上肃王周成易的架势!
段瑶哪里不知道张婉珍的打算,刚刚在花园里的时候,她看张婉珍看周成易的眼神就不对劲儿,就跟以前张婉珍在她的锦瑟居里,看到她新得的漂亮首饰的目光一模一样,就是一副想要占为己有的眼神。
段瑶很生气,不屑地轻嗤一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遇到的人就是肃王周成易,可是你又说你没看清楚,那不是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说成是肃王周成易了?那是不是府里头那么多的下人侍卫都可以化身成肃王周成易了?反正你都一句话我没看清楚,那就是肃王周成易,就一定是肃王周成易,是不是肃王周成易就要替所有人被这个黑锅?你可知道你让肃王周成易背着个黑锅会怎么样?告你一个诬陷王爷之最算轻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你吓唬我!”张婉珍手指向段瑶,呜呜呜地哭起来,“你就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撞伤了头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就能帮肃王周成易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你放肆!”段瑶厉声打断她,目光里透着怒火逼视着她道:“你口口声声诬陷肃王到底有何居心?你一没看清楚,二没有人证物证,空口白牙地凭什么就一口咬定了就是他?我一再好言劝你,告诉你诬陷王爷是重罪,你还依旧执迷不悟,简直冥顽不灵!”
张婉珍哼而来一声,“你不用吓唬我,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无需害怕!”
“是么?”段瑶冷笑,“那我问你,肃王从我的锦瑟居离开之后,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啊?”
张婉珍愣了一下,这跟衣服有什么关系?她狐疑地看着段瑶,迟疑着没有马上回答。
段瑶一脸嘲讽地看着她,“怎么?答不出来了?你口口声声说是肃王,你连他穿的什么衣服都答不上来?”
“我没看见!”张婉珍又用这一句话来搪塞。
段瑶噗嗤一笑,“是啊,什么都是没看见,没看见就能变成事实。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肃王起先穿的是玄色绣云纹的直缀,后来在锦瑟居喝茶的时候不慎打湿了衣服就换成了白色的圆襟直缀,你说天色暗了,玄色的衣服看不见就算了,白色的衣服你也看不见么?不可能吧!”
“对对对,肃王穿的就是白色的直缀,我看见了,我想起来了。”张婉珍忙不迭地点头道。
噗嗤两声,就连站在一旁的丫鬟妙语和白露都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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