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于她有此一问,道:“像你这样的神女,男人瞧不上才古怪了。你七年前如果到我们村里头,随便抓一个青年男子,问他们的梦中情人是谁,十有八/九都会说你的名字。”
皇后听后神色一冷,道:“所以陛下只不过是如寻常男子般,瞧中了臣妾的容貌。”
我马上摇头道:“自然不是。不瞒你说,当年我见了你的真容后,还有些失望,觉得这传闻中的大美人崔灵也不过如此,似乎还不及师父好看。”
此言一落,皇后的神色更冷,吓得我忙补救道:“但到了后来,我越看便越觉师父不及你。”
皇后这才轻哼一声,算作放过了我。
“不是容貌,那是因为什么?”
“你想七年前,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厨子,可你这样的神女竟然愿意舍命救我,还愿意在我难过时陪着我,让我哭脏你名贵的衣衫,还……”
我说到后来,便说不下去了。
不是无话可是,而是细想之下,发觉可说的太多,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我说不下去,只能问道:“说了半天,你还未回答我,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也说不清,大约是我眼瞎了吧。”
我知这是她的玩笑话,但还是听得一脸委屈。
皇后笑道:“罢了,不逗你了。”
我道:“那你快说。”
“你饭做得好。”
“还有呢?”
“你的剑术很高明。”
“还有呢?”
“你生得好看。”
我得意道:“有多好看?”
皇后知叶非秋在我心里头处了个什么位置,便道:“比叶非秋好。”
我不依不饶道:“和堂兄比呢?”
“比世子好。”
我仍继续追问道:“和那些什么楼什么楼的头牌们比呢?”
“还是你好看。”
“那……”
皇后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一一是世上最好看的行了吧。”
“我还没听够,接着说。”
皇后又想了片刻,道:“你的声音甜美。”
我疑惑道:“甜美能用来形容男子吗?”
皇后笑着在我的唇上落了一吻,道:“形容别的男子不行,但能形容你。”
这吻甜到了我心里。
我满心欢喜,又继续道:“还有呢?”
“你心地善良。”
“还有呢?”
皇后被问得烦,脾气发作,不悦道:“你哪来这么多的长处?”
皇后虽在我的逼问下说了这么多长处,可我却觉这些长处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灵儿方才在撒谎。”
她听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色,我捕捉到这一瞬后,更为笃定道:“你果真未说出真正的原因。”
皇后抬起了头,看向了床顶,兀自出神。
床顶上的纹路复杂难解,变化多端,极易让人看得花眼,就如夜空中的万千繁星一般。
又过了半晌,皇后开口了。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一一的眼中有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好像除了喝醉那次,就没有顺利开过车(手动滑稽)
☆、皇后的日记:二十七杀上
建和七年五月二十五
正午时分,伍好领着宫人抬了一堆珍宝绫罗过来,说是皇帝的赏赐。
昨日在崔府时,皇帝当着府中人的面罚了我半年俸禄,之后又暗地里同我说,要加倍将这个缺补回来。
我听后未把他哄人的话放心上,没料到他言出必行,补空倒补得快。我今日见殿内放着的珍宝,面上虽未露喜色,但心底还是觉有些欣慰。
伍好临走前,还传了皇帝的一道口谕。口谕里只有四个字“再接再厉”,传完后,伍好还道:“陛下说,娘娘这般聪颖定能解其中意。”
我无需思索,便了然这“再接再厉”四个字指的是何事。
随即,我笑着叫住了伍好,道:“你也替本宫传一句话。”
伍好停住脚步,躬身道:“娘娘请讲。”
“陛下果真越发不老实了。陛下这般聪颖,必也能解其中意。”
晚膳后,皇帝又传旨说今夜要来。我接完旨,掐准了他往日来的时辰,便让御膳房为他备了一碗燕窝汤送过来。
燕窝汤送来后,皇帝却迟迟不来。
眼见本热乎的燕窝汤慢慢冷了下去,我便让宫人拿来了器具,亲自为他温起了燕窝汤。那燕窝汤被我冷了又温,温了又冷,如此数回下来,才等来了皇帝。
皇帝入殿后,一脸倦色,见我正为他温着燕窝汤,立马来了精神,眉眼带笑,道:“皇后居然亲自为朕温汤。”
我别过头,用内力熄灭了燃着的火,抬首平静道:“臣妾没有。”
他指着桌上温汤的器具,笑道:“那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我冷道:“摆着好看。”
听罢,皇帝自己将汤从小锅中盛了出来,装进了碗里,用勺子搅了搅,递到了我的手中。随后,他笑着撩袍坐下,张嘴道:“喂朕。”
我故作不耐地坐了下来,舀了一勺,送到了他口中。汤一入嘴,就听他连道:“好烫,好烫,好烫。”
他这哀怨的呼声听得我心一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碗,关切道:“真烫着了?”
皇帝见我脸露急色,咧嘴一笑,道:“骗你的,哈哈哈哈哈。”
我面色一沉。
“谁叫你方才口是心非,朕自然要小惩大诫一番。”
言罢,他又张着嘴,等我喂他。
我沉着脸不动,他便委屈巴巴道:“朕今夜忙到了现下,皇后就不能对朕好一些吗?”
我无奈只得又拿起碗,冷淡道:“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值得陛下忙到如今?”
言罢,我才发觉自己犯了为人君者的大忌,皇帝听后却极不在意,笑着回道:“南巡将至,要过手的各种事宜太多了。若知如此麻烦,朕大半年前就不该做这个决定。”
如皇帝所言,南巡之事早在半年多前便已定下。此事作为皇帝登基以来的一件大事,自定下之后,圣驾所临之地的官员们早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京中的不少官员也得不了闲。
此番南巡的理由极是冠冕堂皇,蠲赋减税有之,察民核吏有之,巡视河工有之,可世人皆知皇帝心里头怎会真没存过别的念想?
兴许视察是假,游玩才是真。
如履薄冰的日子过久了,如今大权在握,皇帝自然有资格按自己想过的日子过,就算这南巡当真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天下间也无人敢过多置喙。
至于他本人心头到底是如何想这回南巡的,我也不愿妄揣,只愿信他的决断。
我吹凉了勺中的汤,送到了他嘴边,道:“木已成舟,悔亦无用。陛下这段日子辛苦些,南巡时便能更快活些。”
皇帝听见“快活”二字,双眼一亮,喝下勺中汤后,大笑道:“朕自然能快活,朕一想到,到了那时我们在外面逍遥自在,堂兄在京中监国,就快活的不得了。如果没有朕,如今在这位置上累死累活的人就是他,现下让他还几个月回来,也算报应不爽了。钓鱼,钓鱼,朕倒要瞧瞧,到了那时候他被折子缠身,还怎么去钓鱼?”
皇帝说着又露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冷扫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些,开始向我说起了他的南巡大计。
他话匣子一打开,再无人能让他关上,人人都只得老实地听着。
我无理由阻他,只得看他在一旁兴高采烈地叙着,说到兴致最高昂之时,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然后我们便到江州的行宫华秦宫住上小半月,朕听闻那华秦宫的华秦池可是个好地方,棠朝时的穆贵妃就常常在那儿沐浴,把自己洗得又白又香,弄得君王不早朝。”
皇帝说着劲头更足,道:“朕到时也要去当回昏君,来个君王不早朝。若世人骂朕,朕就把罪名推到皇后身上,谁叫面上端庄贤惠的皇后一到床上就变得狐媚妖娆起来。”
皇帝说着大笑起来,我用勺子堵住了他的嘴,冷声威胁道:“看来陛下日后还是自给自足为好。”
皇帝被我灌了一整勺汤,嘴巴鼓了起来,瞧着煞是可爱,他一边吞着,一边含糊解释道:“朕……不过说……玩笑话罢了。”
我一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气得起来?赶紧又喂满了他一嘴汤,趁他鼓着嘴时,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被戳后极知趣,故意不咽下去,任由我戳他。他左边的脸被我戳了下去,右边的脸便鼓得厉害,他右边的脸被我戳了下去后,左边的脸又鼓了起来。
我就这样逗了他好半晌,他才把汤咽了下去,道:“朕听闻清北派也是在江州,皇后到时候可要故地重游一番?”
我笑着摇头道:“故地重游,徒添神伤,不去也罢。”
皇帝道:“你不想去,朕却想去瞧瞧。”
我淡淡道:“不过一座孤山罢了,没什么可瞧。”
接着,皇帝起了身,走到了梨木制的腾凤剑架前,剑架上放着未出鞘的一剑。
皇帝从剑架上取下了一剑,拔剑出鞘,赏玩起来,道:“皇后的一剑真是越瞧越让朕舍不得放手。”
我嘲弄道:“陛下莫不是那日没抢走叶非秋的剑,心有不甘,如今又对臣妾的剑起了歹意。”
皇帝继续看着剑,道:“朕是强取豪夺的人吗?若朕真是这样的人,你这把剑七年前就是朕的了。”
我挑眉,微笑道:“哦,是吗?”
皇帝听得一颤,乖乖地把剑收入了剑鞘,物归原位,改口道:“若朕真是那样的人,抢谁也绝不敢抢皇后的剑。”
“那叶非秋的剑呢?”
“那自然是……”
我睨了他一眼,他忙道:“不敢的,打狗也要看主人,这道理朕还是明白。”
皇帝虽在不知不觉中又说了些听着像废话的话,但我却觉他今日的废话背后定藏着旁的心思,还是些不大好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循序渐进,不敢开门见山。
我懒得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陛下今夜又是清北派,又是一剑,到底想说什么?”
皇帝的心思一被点破,本就没剩多少的气势,又少了几分,道:“四月后的决战你可还记得?”
“记得。”
“离决战之夜越近,朕心里头便越觉不平。”
我皱眉问道:“陛下不平什么?”
“你我二人虽实力相当,可我们兵器的实力却是不相当的。你有天下第一剑一剑,可朕什么剑都没有。”
我想着他寝宫里放着的那把剑,道:“陛下不是有天子剑吗?”
皇帝哼道:“你又不是不知晓,这皇宫里的东西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那把华而不实的破铜烂铁,拿去切菜,我都嫌它钝。什么狗屁天子剑,还不如师父趁铁匠铺处理旧货时买回来的那把剑好。”
若他不是皇帝,就凭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已够让他被打入个十七八回天牢了。
我深知皇帝最爱夸大其词,传闻中的天子剑自然不会像他说得那般不堪,他这样大大贬低天子剑,无非是想将他心里头藏着的那点小心思给引出来。
我所料不错,片刻后,只听他道:“你瞧朕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这场架不用打也知谁胜谁负了。”
“陛下是想毁约;亦或者是不战而请降?”
“朕岂是毁约之人?若要朕认输,别说朕不同意了,皇后你会同意吗?”
我摇头。
认输意味着退让,可在武道之上,我最痛恨的便是退让。
无论退让之人是出于惧怕,还是出于施舍。
“陛下既不愿毁约,又不愿认输,那今日提此事到底意欲何为?”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坦露了真言。
“朕既然没有一把像样的剑,就该寻一把出来。”
我道:“陛下坐拥天下,何愁寻不出一把剑来?”
我面上虽平静,但心中已有些不安。
皇帝道:“天下宝剑何其之多,可想要找出一把能胜过一剑的,着实太难了。”
我仍平静道:“寻不出,便造一把出来。”
“朕也想过花千金万银去请天下最好的铸剑师替朕铸一把剑,若你我的决战定在了数年之后,此法未尝不可行。可惜你我决战之日是在四月后,此法便行不通了。世人皆知,欧阳治铸龙井剑耗时五年,百川策士铸轩策剑更是花去了整整十年的光阴。由此观之,哪怕是世上最高明的铸剑师,也休想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便铸出一把绝世神兵来,就算当真铸了出来,怕也是自砸招牌的无用之物。”
我心有旁念,他这番话只听了大概,便不愿再听下去,打断道:“陛下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对臣妾说什么?”
皇帝依旧没有马上进入正题,又说起了废话。好在他声音悦耳,虽烦人,倒还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