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会轻易中敌军之计。”
崔昭一听,神色微变,连忙将地上的玉佩翻了过来,只见玉佩的背后刻的不是“昭”字,而是一个“秀”字。
这不是崔昭的玉佩,而是崔秀的玉佩。
皇帝道:“朕其实至今还未寻到你的玉佩,朕猜它确实是落到了池塘里。可就算朕真从池塘中捞出了你的玉佩,那也不能作为证据,因为你大可说是在池塘畔温书时,不慎将玉佩落入了池中。你很聪明也很谨慎,所以朕根本就寻不到任何证据。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以谎言诱你说出真言。”
在皇帝说这番话时,崔昭的神色已发生了巨变。他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嘴巴微开了些,鼻翼略张,原本的镇定已荡然无存。
他抬眼看向了皇帝,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意和悔恨。
这一刻,崔昭终于有了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模样,会冲动,会极怒,会不服。
但这一切,不过是近乎一瞬的事。
很快,崔昭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
皇帝似不愿再看崔昭,仰头叹道:“朕不明白,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要做出这等傻事?”
“因为我爱她。”
皇帝问道:“既然相爱,为何相杀?”
崔昭平静地微笑道:“因为她乱了我的心神。”
在场众人听后都皱起了眉头,很显然他们不能理解杀人和乱心神之间有何必然的联系。
他们不能理解,但我可以。
我记得七年前,我在信上委婉地问了爹一个问题,若是我遇到了一个乱了我心神的男子该如何是好?
爹的答案只有两个字。
杀之。
可惜当初的我没有做到。
我不仅没有杀他,还在大雨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正如夏姨娘所言,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女人往往会心软。
因为崔昭是男人,所以他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事。
对爹而言,崔昭今日所为自然是一件值得褒奖的事。
无论是他杀人的动机,还是他杀完人后的谋划都值得大力夸赞。
唯一可惜的是,崔昭太过自信,所以他选择了在我和皇帝到来的今日动手。
他既然敢选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他便也做好了此事决计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准备。
他既然能为一个妾谋划至此,那便言明这或许本就是他精心准备好的一次挑衅,一道谜题,一盘棋局。
既然是谜题,那便有被揭开的一日。
既然是棋局,那便会有胜负,有输赢。
一子错,满盘输。
崔昭虽已恢复了平静,可他的双目已然有了变化,生出了波澜。
波澜中有挑衅,有不甘,有阴郁,还有宛如是从修罗炼狱中带回来的戾气。
我在崔昭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七年前,师父也曾对我说过“你的戾气终究还是太重了些”。
所以当七年前的我知晓自己将会嫁给一个从山里来的粗野小子时,我的第一反应理所当然是杀了他。
黑暗中活着的人总喜欢用最阴暗的法子解决问题。
可光明中活着的人,哪怕身处世间最黑暗之地,也会竭尽全力持有本心。
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一转头就对上了他明亮的双眼。
刹那间,我忽然发觉自己找到了一个追寻了七年的答案。
这七年来,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会爱上只是个厨子的他。
原来不是因为皮囊,不是因为厨艺,不是因为武艺,更不是顾照之的故事里小姐和乞丐间无来由的一见钟情。
而是因为他双眼中的光足以照亮我周遭的黑暗。
那是我想要,却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想和一个好人在一起。
就像江湖上的那些小妖女总爱对正直古板的名门弟子暗许芳心。
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难以实现。
因为自古正邪不两立。
因为好人往往也只会喜欢上好人。
黑暗中待久了的人不配被光明照到,就算真照到了,亦不过是一时。
一时之光迟早会远去,最后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名门弟子会继续修炼名门正宗的功法,邪教妖女也只得埋头苦练邪门歪道的魔功。
这世上很难有奇迹发生,除非……
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碰到了身旁一一的手,轻触之后,我立即收了回来。
下一瞬,一一的手主动伸了过来,将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掌中。
我的手冷如冰,他的手却热胜火。
火能融冰。
这世上很难有奇迹发生,除非光明真的愿为你停下脚步,而你也愿意去抓住光明。
七年前的雨夜我对一一说了六个字,今日我又想说出那六个字。
那是六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对不起,谢谢你。”
他听后一愣,但终没有再说什么,一如那日雨夜。
掌中的温暖,暖入了人心。
这样真好。
因为一一真好。
有人好,自然也有人不好。
身旁的崔昭不过十五,可今日之后,就算他真能活命下来,之后也再无前途可言。
崔昭是爹最疼爱的儿子,如果爹日后当真能实现他的野心,坐上至尊之位,那崔昭无疑才是那个能替他守住天下之人,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毁于崔昭自己之手,同时也毁于皇帝之手。
所以在一炷香前,我心中曾生出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今日的这场悲剧是否又都落在了皇帝的算计中,亦或者本就是他的手笔。
我想问他,今日之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掌控了多少。就算他全承认了下来,我也没有资格怪责他。
身为皇帝,为保社稷,暗中使出再肮脏的手段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爹在我儿时就曾对我说过,帝王心术本就是邪术。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开口问出来。
因为这一回,我想信他。
因为黑暗中,总有人能持有本心。
良久后,我才舍得从皇帝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随后,我望向了门外,门外立着一个孤寂的身影。
在我进入大堂前,爹便已经回府了,我和他打了一个照面,相对无言,只因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直到最后,爹还是没有出面,而是选择立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堂内的对白。
如同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好戏。
爹喜欢漠然地看着世间万物,因为黑暗中的万物无甚可看。
敌人、朋友、妾室、子女,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都是黑暗中的一片,无甚区别。
因为独属于他的光明早已同梨树的种子一道埋在了书房外。
人散,案结。
一切尘埃落定。
最后的一朵梨花终还是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的酸,但真的喜欢,啦啦啦啦O(∩_∩)O~~
☆、皇帝的日记:二十六杀上
崔昭被押送到大理寺前,表现得很是平静,但他的双眼中还是不免藏有遗憾之情,因为崔懿没有来看他一眼。
满府的暗卫散去后,叶非秋也跑来向我道了别。
叶非秋走之前,我送了他四个字“秋后算账”,他脸一白,便知我把他在池塘畔说的那些话全部记在了心里。
叶非秋道:“君无戏言,陛下不是说过恕臣无罪吗?”
我听后便又送了他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见叶非秋嘴巴微张,又欲说什么,便抢先一步笑骂道:“谁给你的胆子开口……”
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我不必转头,便知是皇后来了。
这叶非秋在皇后心中的分量定比她那群不争气的弟弟重,若被皇后逮住我又暗地里挤兑她一手带大的小师侄,那回宫后被挤兑的只能是我。
想到此,我赶忙露出了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把到嘴边的粗话给咽了回去,温言道:“叶卿退下吧。
叶非秋也听见了脚步声,似怕再在他小师叔眼前待下去,又会被我弄几条欲加之罪出来,连头都不敢抬,就走了。
我一见叶非秋灰溜溜离去的背影,心情便大好,无意间连笑都笑得张狂了几分。
“陛下为何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皇后冷语一出,我这才发觉自己的笑过于张狂,便立刻尴尬地敛去了笑,正色道:“皇后怎可用那四个字来形容朕?朕就算是得志,那也是大人得志。”
皇后高傲地扬起头,冷笑一声,莲步轻移,又离我近了一些。
佳人在侧,馨香扑鼻,可此刻身在外面,也容不得我心猿意马。
片刻后,皇后目含歉意,低声道:“方才在堂里,臣妾……”
我道:“亲亲相隐乃人之常情,皇后适才所言所举,无可厚非。”
“谢陛下。”
我忽然问道:“那今日之事,你可有怪朕?”
皇后沉默片刻后淡淡道:“自不量力,自取灭亡,怨不得任何人。”
我叹道:“罢了,此事已过,今后你我二人不得再谈此事。”
皇后应道:“好。”
片刻后,皇后问道:“陛下不回宫吗?”
我笑道:“来都来了,那朕定还是得和岳父大人把晚膳用了再回去。”
“好。”
叶非秋来道别时,堂兄人有三急,便先一步跑去方便了,待他方便完后,也不能一走了之,还是得先到我跟前,给我道个别。
他同我和皇后行完礼,正欲离去,一转身就见到了风风火火过来的姬小萌。
堂兄惊讶道:“小萌你怎么来了?”
姬小萌笑道:“你都不看看如今什么时辰了,我自然是来叫你回府吃饭的。”
堂兄轻拍脑袋,道:“怪我,一时忘了时辰,让你和孩子们久等了。”
姬小萌道:“我们饿着肚子也没什么,只要桓哥哥没事就好。”
堂兄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姬小萌道:“我听说你来这府上是为了查案,万一那凶手不长眼伤了你怎么办?”
堂兄笑着摇头道:“我的功夫还没有不堪到这地步吧。”
接着姬小萌旁若无人般亲密地挽住了堂兄的胳膊,娇笑道:“好了,是我多心了。我家桓哥哥武功天下第一,谁都伤不了你。”
堂兄无奈摇头,任姬小萌胡言,待她说完后,又问道:“今夜你又做了什么好菜?”
姬小萌开始笑着报起了菜名。
“金酥甜鸭,香虾戏梅,得汁鸳鸯筒,大珠小珠圆玉盘,还有你最爱的一叶扁舟。”
姬小萌做的菜一如既往极具御膳房的风范。
御膳房的菜大抵有这样几个特点,用料昂贵,卖相上好,味道不错,名字唬人。
我吃过姬小萌做的一叶扁舟,说穿了就是往白菜汤里放了一片用以点缀的柳叶进去,但就因着那片柳叶,使得这道菜的档次似乎就是要比寻常的白菜汤高上不少。
堂兄听后喜不自胜,夸赞道:“小萌真好。”
姬小萌甜声道:“因为桓哥哥对我更好。”
说着两人身子靠得更近,恨不得融为一体。
堂兄和姬小萌成婚已有七年之久,却仍甜得像新婚一般,一逮住空,就腻歪得旁人鸡皮疙瘩落一地。可看在眼里的旁人,又无不羡慕他们二人。
身旁的皇后默然地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灵儿。”
皇后听后一怔,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等着我的后文。
我低声调笑道:“堂嫂的‘桓哥哥’叫得这般好听,要不你也叫一声‘一一哥哥’给朕听听。”
作死之话一出,不出意料,我又收获了皇后的一记冷眼。
我就当没瞧见她眼中的寒冰,继续作死道:“好灵儿,你就叫一声来听听嘛,叫一声你又不会少二两肉。再说,就算真少了二两肉也不是一件坏事,朕瞧你近来脸上的肉似乎多了一些,就当替你瘦瘦脸,哎呀,疼疼疼疼疼。”
皇后一听见“多”字后,出手如风,狠狠地揪住了我的耳朵,害得我连声高呼,久久不止。
“我错了,我错了,你脸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灵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简直就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美若天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我再想不出更多的四字成语,便只能道:“比……比师父都好看。”
皇后虽不大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毕竟是女人,心里头定不免还是会想着同别的大美人一较高低。
果不其然,她一听我说她比师父还好看,脸色便缓和了一些,手也从我的耳朵上移开了,转而摸向了她自己的脸,别过头小声道:“臣妾脸上的肉当真多了一些吗?”
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哪怕是再不解风情之人,到了此时也决计说不出一个“是”字。
我平日里虽不解风情,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挖空心思掏出点东西,说上两句乍听之下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