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免费施粥吗?我怎么就不能领?”那大汉问道。
另一个伙计道:“别没事儿找事儿,你穿着绫罗绸缎来分穷苦人的一杯羹,还要不要脸了?”
“城中一醉方休酒坊的白老板娘果真如传言中的一样漂亮,人还心善; 我家中钱财万贯,不如你跟着我,也不用开什么小酒坊了; 以后吃香喝辣可好?”那男人也不装,表明来意,将手里从别人那儿抢来的碗随手一扔,刚好扔到了一个小孩儿脸上,小孩儿哇哇大哭。
伙计见小孩儿脸都被砸红了; 好在没破,对着来砸场子的没好气; 皱眉吼道:“你这人还真是不要脸!你别逼我们动手啊!”
三个伙计壮如牛; 一人发声,另外两个立刻站了出来; 不过那大汉也带了人来,人群之后十多个家丁都如伙计那般强壮。双方对峙,还没两下三个伙计立刻被人拿住了,按在地上,脸蹭着灰,又气又狼狈。
周围本来是来领粥领米的穷人瞧见这里有人闹事,立刻往后退了些,他们多为老弱妇孺,就算有心帮忙,也只会添乱。
大汉笑得猥琐,一步步朝白球靠近,白球见周围人多不好施法,只能忍让,好言相劝对方:“这位不知是哪家的老板,小女子此处施粥本欲行善,破了善行会造孽的。”
“孽?老子怕造孽?老子今日来,便就是造孽的!”那大汉哈哈大笑,居然动手,那手正要往白球的脸上摸过去,手指还未碰到白球的皮肤,立刻被一个石子儿砸中,手背破了个口子。
“嘶!谁啊?!敢伤老子!”大汉收手一看,伤得不轻,他怒吼刚喊出口,又被人用石子砸了脸。
“谁?!给老子滚出来!”大汉伸手捂着脸,五官气得皱在了一起。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一瞬,十几个按住三个伙计的男人纷纷被砸了脸,周围穷人惊叹,白球一怔,三个伙计立刻爬了起来。
“谁在暗中搞……”鬼字还没说出口,大汉便被石头敲碎了门牙,一嘴的鲜血,他疼得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十几个打手都不敢靠近粥摊,稍微一靠近,不是腿被打了,就是脸被打了,而且打得还疼。
“当真是见鬼了这是……”大汉捂着一嘴的血嘀咕。
一名伙计道:“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小心遭报应啊!”
那大汉听见这话,指着白球和几个伙计道:“你……你们等着!得罪了老子,老子要你们一醉方休好看!”
留下狠话,大汉便带着自己十几个手下跑开了,人走了,穷人慢慢靠近,施粥继续。
大约半个时辰后,施粥结束,几个伙计正在收拾,白球朝旁边的小巷子看了一眼,然后朝那边走去,她刚靠近巷子,便看见翻身上墙的钟留。
钟留被捉到了个正着,与白球互相看了一会儿,他眨了眨脸,脸颊有些红,草鞋一蹬,翻上墙头离开了。
白球没追上去,只看着墙上多出来的两个黑脚印顿了顿,随后缓缓勾起嘴角。
几个伙计收拾好了过来,其中一个道:“方才那男人谁啊?是城中的吗?只听闻了咱们老板娘貌美如花,没听过咱们老板娘出了名的泼辣?方才桌子底下就有刀,要是按照以前,老板娘必然提刀冲过去砍对方了吧?”
另一个伙计点头:“就是,之前来找茬的不少,谁不是被打走的?不过今日也奇怪,老板娘怎么没动手了?”
一个伙计跳到了白球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板娘,你想什么呢?”
“收拾完了没?脏手也往老娘衣服上拍?”白球回头瞪了三人一眼。
三个伙计扯了扯嘴角:“你方才若是拿出这个气势来,我们也不用被按在地上吃灰了啊。”
白球朝三人瞥了一眼,只说:“费什么话,这不是没事儿吗?回去!”
她若真自己出手,还有藏在巷子里的钟留出手的机会吗?钟留这种人,不逼他一把,他不会有所行动。她跟过去的时候嫌烦,避之不及,她不跟了,与沈长释交好他又看不惯,天天围着一醉方休转。
白球知道他的想法,也知道他的心思,但往往一味深情留不住,使了招数才得人心。
钟留听见了大汉在粥摊处说的话,他担心一醉方休惹了麻烦以后会不得安宁。白球开个小店经营小本生意,挣的钱都用来接济穷人了,这本就是善心之举,钟留觉得,自己少捉一些鬼,护着白球酒坊的安全,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积德行善。
不过他没在一醉方休里瞧见沈长释了。
钟留本来想找沈长释的,不过后来想到沈长释在一醉方休里与白球交好,他画出来的黄符也揉成团丢了,把沈长释找过来,他心里不舒服。
那大汉虽然放了狠话,不过恐怕回去查到了一醉方休老板娘的脾气,只有第二天带着一群人在一醉方休门口过,没敢进去,接着也就没来了。
钟留守着一醉方休好几日,白球照常做生意,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没了沈长释,她也没出城,更没想过要去找钟留。
这一举动,让钟留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是因为二十年前他无意间救过她,所以想要报恩,才做出的那些举动。
还是真的喜欢他,愿意追随他,也不介意他的身份?
白球的热情在钟留找来沈长释之后如一团被水浇熄的火,木柴都湿了,怎么也点不燃。
钟留白天黑夜都蹲在一个屋顶上看着,越看心里越烦,可不看心里更烦。
他期间帮过白球几次忙。
一个伙计因为媳妇儿被人欺负与人起冲突了,砍伤了对方也被打伤了腿,要想彻底治好还缺一味药,城中药店没有,白球听闻这事儿,便说要出门去山上采。
钟留先她一步出去了,在山中采了一箩筐,在白球出门之前偷偷摸摸地蹲在她的店门口,刚好被正要出门的伙计看见,钟留愣了愣,箩筐往里头一丢,砸到了伙计的怀里,自己使了轻功飞檐走壁,三两下就在街道里消失了,被鬼追他都没跑这么快过。
还有一次白球接了个大单子,二百坛酒要在一个时辰内送到对方府上,她店里一个伙计正伤着,看店至少得要两个人,一人在后厨,一人在前头,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男人推着板车来来回回得十多趟,离得又远,时辰还赶。
结果白球只架了二十坛子放在板车上,推了一趟回来,门口的一百多坛酒都不见了,白球急得冲到酒坊里头便对伙计吼:“老娘放在门口的酒呢?!”
“被……被你恩公取走了。”伙计被吓了一跳,道:“他站在门口就画了一道符,然后吹了一口气,一百多坛酒都没了,我问他这算是明目张胆的偷,还是抢,他说他帮你送过去,现在……应当已经到了吧。”
白球听见这话愣了愣,表情有些别扭。
诸如此类的事儿发生了不少,钟留每次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不出现去捉捉鬼,但凡白球遇到事儿了,不论大事儿小事儿他一应包揽,做事儿偏偏还不让白球看见。
距离一醉方休酒坊不远处的房顶,钟留成了常客,他有想过怎么白球放下了,他反而放不下了,不过他在感情方面向来脑子不好使,想不通,便不想。
“你这么看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钟留看得入神,突然听见声音猛地回神,沈长释不知何时出现,就坐在他的身旁,钟留吓了一跳,脚下没站稳,一片瓦片顺着房顶滑了下去,差点儿砸到这家屋子的主人。
屋主抬头朝房顶上看过去,瞧见了钟留,没看见沈长释,于是伸手一指就喊:“喂!你是何人?站在我家屋顶作甚?!”
钟留纵身一跃从另一边跳下去了,屋主没追上他,那房顶他以后也没法儿待了。
沈长释就在他旁边站着,此时已经化成人形,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苹果,一边吃一边对着他笑。
钟留问他:“沈哥你笑什么?”
“我笑你小子情窦初开不自知,自己在这儿瞎别扭呢。”沈长释道。
钟留顿时反驳:“谁谁、谁情窦初开?你别瞎说,我们修道之人……”
“那你盯着酒坊看这么长时间?”沈长释打断他的话,道:“你若真不喜欢,不如我去试试?我觉得白球不错,漂亮又善良。”
“你是鬼啊!”钟留立刻道。
沈长释挑眉:“白大人前些天还说给我找个伴儿呢。”
虽说姜青诉说这话是玩笑,而且沈长释听见了也吓了一身冷汗立刻拒绝,但有这回事儿不假。
钟留顿了顿,道:“那、那……那也不合适。”
沈长释嚼着苹果,撞了一下钟留的胳膊:“今日可瞧见了白姑娘?”
“没。”钟留摇头。
沈长释道:“那就对了,她伤了,断了一尾,正养伤呢,我现在过去刚好可以安抚她,她……”
沈长释话还没说完,钟留便如一阵风朝一醉方休跑了。
五尾狐断了一尾等于送了一条命,百来年的道行丧失,这一尾也不知道修炼多少年才能练回来。
钟留急匆匆地去找白球,几个伙计忙上忙下,见大胡子往里头直冲,吓了一跳,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冲进来的人已经没影儿了,直接上了二楼推开了白球的房间。
“你没事儿……”钟留的话音还未落,就生生地止住了。
站在屋内的白球身上未着寸缕,一头乌发落下垂到腰间,头发还是湿润的,上头滴着水。她就站在床边,床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弯腰去取衣服的动作停了,两人互相看着,仿佛时间静止。
楼下伙计朝上喊了一声:“老板娘!他是来找茬的吗?!”
白球回神,朝外头喊:“谁也不许上来!”
说完这话,她一挥手,房门关上,门上的栓已经被钟留给撞断了,白球拿起衣物披在肩上,遮蔽身躯时才朝钟留抛过去一眼,这一眼本媚眼含春,打算勾引对方一番的,秋波送到一半儿收了回来。
她道:“恩公……你……你流鼻血了。”
“哦,最近天热。”钟留讷讷地抬手擦了擦鼻子下头。
“已经十一月了。”白球嘴角挂笑。
钟留哈哈干笑了两声:“是啊,今年入冬天还热着……不对!你没事儿?”
“什么事儿?”白球朝钟留慢慢走过去:“我虽听不懂恩公说什么,却也知道女子贞洁有多重要,恩公贸然闯入我的闺房,是何用意?”
钟留猛然反应了过来,鼻血还流个不停,他一边擦一边道:“不!白、白姑娘,这事儿有误会,是沈哥告诉我你受伤了,断了一尾……”
“沈哥?在哪儿呢?”白球眨了眨眼:“我的五尾也都好好的啊。”
说完,她晃了晃腰,身后五条雪白的狐尾露出,柔软漂亮,正绕着腰间与腿上。
钟留见她身上披着的衣服沾了水汽半透了起来,脸颊骤红,眼珠子朝上看,下巴高高抬起道:“既然你没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白球道:“若是我缠你,那我认命,而今我好好做生意,你二话不说冲进来,撞坏了我的门,还看了我的身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那我还要不要名节?要不要脸皮了?”
钟留转身背对着她,一手擦鼻血一手擦汗,他觉得头有些晕,于是问:“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娶我,负责。”白球道。
钟留连忙摇头:“不不不……”
“那我便不活了,我这就去死!”白球声音扬起,带着哭腔。
钟留立刻回身拉住她:“不不不,也不能死啊……”
白球望着他,脸上挂着一滴泪,瞧上去当真是委屈,钟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球道:“那我让伙计筹备婚礼。”
“不不不……”
“那我现在就去死。”白球道:“我死后去十方殿告状,告诉无常大人与白大人你钟留闯我房间坏我名节还不负责。”
“也不行!”钟留原地一跺脚,只吐出一句:“沈哥……你骗我!!!”
一醉方休大堂内,五个伙计昂着头看向二楼,其中一个还杵着拐杖,他们什么也听不见,不过有个人记得一刻钟前他帮老板娘打过洗澡水,不知道此番上头……是个什么景象。
沈长释站在小巷子里吃完了苹果猛地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后朝一醉方休看了一眼,抿嘴笑着:“看来我还真是说书的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白球对钟留真心,钟留也喜欢她,兜兜转转纠结着,沈长释一个看戏的都快看腻了,设下一局,还愿钟留,也能直面本心。
沈长释转身,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书封阴阳册,他伸手一抹,阴阳册三个字消失,右手贫空捏出了一根笔,对着上头写了几个字,边写,嘴角边挂着笑。
《绝世魅狐追夫十八式》
沈长释点头:“嗯,好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钟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