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诉道:“不过拉着自己的夫君一起上青楼这种事儿,再来一百遍我也不嫌腻。”
单邪顿了顿,问她:“你叫我什么?”
“你又不是没听过,早几十年前就叫了许多遍了吧……夫君?”姜青诉挑眉,说这话时眉眼盈盈,单邪低声轻叹,当初是听过许多遍,却也没有方才那一遍来得心悦。
最终姜青诉与单邪离开了青楼,也没听见年入锦与那青楼姑娘后面聊得一番话了。
“那陈家大小姐的尸身怎么办?得交还给陈家吧?”姑娘问道。
年入锦怀中搂着美人,手中端着美酒,垂眸想了想,只轻声摇头:“小爷才不还给他们家呢。”
十五岁时的年入锦,当真喜欢过陈沐儿。那时他虽已通人事,对陈沐儿始终规规矩矩,他有一个终日在外花天酒地的爹,也注定他就不是个能守得住自己身体的男人。那时年入锦想,若他能和陈沐儿两情相悦,说不定日后府中姬妾他不会多看两眼,可陈沐儿对他的态度,叫他心灰意冷。
“要我嫁给你,我宁可死了。”十五岁的陈沐儿将手中的书捏变了形。
尚是少年的年入锦气得原地转了一圈,指着她怒吼道:“那你就是死了,也得嫁到我家来!”
“好啊,若我当真逃不过这命,便死在你家,届时还望年公子能顾及你我多年的情谊,一把火将我的尸身给烧成灰,随便找块地撒了,或找条河化了,我必感激不尽!”陈沐儿说完,一本书砸在了年入锦的脚边,转身便跑了。
当时年入锦盯着陈沐儿的背,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女子当真狠心决绝,一具尸体嫁入了将军府。
回想至此,年入锦伸手捏了一把怀中美人的腰身,嘴角混不吝的笑容勾起,闻着美人鬓发上的香,问了一句:“你可知哪儿有河啊?”
他们都是薄情人,谁也不比谁情深义重到哪儿去。
姜青诉与单邪回到地府,两人手牵着,奈何桥底下摆渡的瞧见了,紧了紧手握着船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我可是见过无常大人娶亲的场面了,瞧见他们俩牵手,算不了什么的。
一时间众多鬼差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姜青诉有些不习惯,于是将手抽回,理了理挂在身前的头发,问单邪:“单大人,我转世之后,朱鹤你如何处置了?”
“十八层地狱极刑,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单邪道:“我知对你而言不公了些,但也找不到更能折磨他的方法了。”
姜青诉听他这么说,回想起自己当年进入十方殿时跟着他去了地府瞧见拔舌、蒸笼等地狱,又听他说这些还不够,背后顿时刮过一阵阴风。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道:“那日后可还有让我投胎转世之法?我可不愿再塑肉身了,即便魂魄不变,却也是记得活着那些年的人间事的。”
单邪朝姜青诉望去,问她:“要不要去看看花儿?”
姜青诉顿了顿,道:“好啊。”
彼岸花她碰过,原来永生永世不得轮回的意思,不是不能再活,而是不论如何活,活几次,她身为姜青诉这一面,永远也无法洗尽,经历的生生世世,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姜青诉与单邪走到了彼岸花丛旁,她伸手轻轻拨弄了一片花瓣,两人找了块石头坐下,单邪抓着她的手,道:“我可能没法儿防住各种让你再一次塑造人生的意外,但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姜青诉心中一窒,交握的手紧了紧,她道:“其实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啊。”
她知道意外总是防不胜防,朱鹤知道忘川河尽头有彼岸花,或许他还告诉了人间的其他人。未来也许还有人会不择手段妄图去了解生死,改变生死,创造生死,但只要单邪还愿意带她回来,她必不会离开。
“若我真的再转世,过着不错的人生,还有了喜欢的人呢?”姜青诉问他。
单邪听见这话眉心微皱,道:“你最好不要。”
“不要什么?”姜青诉挑眉。
“不要喜欢其他人。”单邪道。
“为什么?”姜青诉憋着笑。
单邪看向她的双眼:“因为我不会喜欢其他人,我单邪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姜青诉,也请姜青诉的心里,务必只有一个单邪。”
姜青诉的笑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张开双手抱住了对方,轻声叹了口气道:“单大人啊……你还真是纯情得很。”
单邪的手搂过她的腰,姜青诉松开他,与之对视道:“你放心吧,不论我轮回几次,遇见多少人,我的心里也只有一个单邪。我愿生生世世留在地府,留在十方殿,留在你身边,不生不死不灭,也愿与你相爱相敬,相许相知,无休无止,无长期。”
单邪轻轻抚过她被玉簪簪住的发丝,凤目柔和,轻声道:“单邪亦是。”
彼岸花绯红一片,一黑一白正坐其中,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纯白蝴蝶,翩跹于花丛之中,只是在两人面前一闪而过,又隐入花丛,找寻不见。
姜青诉双眉轻抬,浅笑嫣然:“我知你那穹苍上的孪生兄弟给了你什么礼物了。”
单邪对她这形容不可置否,等她下一句。
姜青诉的手指戳着他的心口,明眸亮丽:“那是一颗,能够爱人的心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总共七个单元,写了几个月,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读者,正文算是到这儿结束了,不过后续还有番外。
单大人收到的礼物,就是一颗能够爱人的心啊~
ps:真的可以尝试一下关注作者专栏,我这个人写文未必好,坑品一定可以的!
第131章 番外之狐缘:一
“祖宗岁月不剩几许; 钟家历代遵守规矩,与阴曹签订世代契约,钟家四子阴时诞下; 经祖宗观相摸骨确为修行之才; 赐名‘留’,字诚谦; 为下一任鬼使人选。”一语落下,抱着孩子的夫妻看向怀中正在沉睡的小娃娃,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在祖宗排位前跪下,道:“这是福分; 后辈愿领。”
一根针戳破了小娃娃的手指,熟睡中的小娃娃立刻疼醒哇哇大哭,一滴血落在黄符之上; 黄符供于案前,坐在桌案旁的老者满头银发,已有四百多岁,他一身道袍,拿起黄符轻轻吹了口气。
黄符在空中燃烧殆尽; 不一会儿,老者睁开双眼; 道:“大人说……许。”
夫妻互望了一眼; 满脸欣慰。
钟家几千年来世世代代都为阴曹中的一位大人办事,便是在人间降妖捉鬼; 守护人间安宁。因要守护人间安宁,注定不得娶妻生子,而钟家子嗣世代不得入朝为官,为此,大人许诺钟家后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以作交换。
起先的交易,越到后面,就越神圣。
钟家先祖也是被大人赐命才得以存活,故而于钟家人而言,能被大人准许,成为修道之人是钟家最荣耀的事儿,自己的儿子若能在钟家被选做鬼使,父母也将在钟家享受至高待遇。
钟留小时便在祖宗手下修炼了,他有这个根在,练起来也容易,不过修习道法之人注定要活过百岁,与人世间的情渐渐便会断了。
钟留十八岁时便已练成驻颜,祖宗也力尽而去,于是钟留照着祖宗以往的踪迹,荷包里带着钟家的信物和一些碎银子,便开始了自己的糙汉生活,走南闯北,势必要降妖除魔。
不知不觉两百余年,曾经与他同辈的孩子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他哥家的子子孙孙也都有了重孙子在,而今的他也是钟家的‘祖宗’,享钟家人尊重,不过多年闯荡,他不常回去,以往熟悉的也早就不在了,他与钟家的情谊,只留一个姓氏。
“修道之人本就情薄,这是祖宗告诉我的。”钟留说完,拿起筷子拨了拨面,朝身旁的男人看过去,道:“所以我不能因为你是我钟家的孩子,就徇私,你自己说说,你都死了,还留在人间干什么?”
“祖宗……我就是想看嫣儿把孩子生下来,看到我就走。”男人就差给钟留跪下了,他将双手举过头顶,眼下挂着泪,声音带着哭腔道:“祖宗,我与嫣儿指腹为婚,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她身体不好,嫁入钟家五年没有孩子,我已经不抱希望,可她天天吃药就为给我生下一儿半女。上个月经大夫确诊她已有身孕,偏偏这个时候我出海取货遭逢大浪葬身于海,祖宗,我不求能活着,就求你放我几个月,等我看见嫣儿平安生下孩子,我一定随你走。”
钟留撇了撇嘴,呼啦几口将碗里的牛肉面吃完,砸了砸嘴说:“你说你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真难看。”
“祖宗……呜呜呜……我是真的爱嫣儿啊……”男人拉着钟留的袖子。
钟留垂着眼眸抿了抿嘴道:“长安啊……你说你若躲得好一点儿,不落在我手上,你我都不用为难。”
“祖宗,我叫长德……”男人道。
“啧……鬼魂飘荡人间久了,更容易留念,你见了燕儿生下孩子,必想见孩子快乐长大,见孩子长大,又想见他娶亲或她嫁人,成亲之后又有孩子你还想看孙子……这事儿没完没了的。”钟留端起面碗喝汤。
“祖宗……她叫嫣儿……”男人已经不抱希望。
钟留一碗面吃得渣都不剩,放下两块铜板,拿出腰间的葫芦,对着男人道:“所以长安啊……别怪祖宗,祖宗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钟家好,我这儿若徇私了,以后钟家鬼使在无常大人那儿也没得做了。”
话音一落,那男人化作一缕青烟钻入葫芦之中,钟留封上葫芦,从桌上拿起一根牙签叼在嘴里,提了提裤子,草鞋露出脚趾头,指甲盖上还有泥,他毫不在意,伸手扇风,吃饱了继续上路,捉鬼降妖去。
钟留多年独来独往,除非碰到棘手的鬼才会烧符到十方殿去告知沈长释,再由沈长释告知黑白无常两位大人。
他一直在人间游荡,一年内难得碰到一两个棘手的案子,故而与阴曹里的人见面次数也不多,不过自从姜青诉当上了白无常,无常大人与沈长释就跟着她经常往人间跑了,时不时还能碰面。
近来事少,他又开始无聊,距离上次碰面已有几个月,无常大人回阴曹的时候还与他说了句:“小心遇妖。”
钟留不知道什么意思,无常大人也没多说,这几个月他没碰到妖,鬼都没碰到几个,前两日碰到的还是本家人。钟家后代想不开,为了感情弥留人间,没做什么坏事儿,但是不愿投胎也是个问题,等会儿他一张黄符帮着长安烧到地府去,这事儿也算是了了。
吃完了面,钟留就出了镇子,他不喜欢睡客栈,那里人多很吵,长年习惯待在野外,与星辰天地作伴,还能借月之光辉吐纳修行,有益身心。
林子里,钟留靠在树枝上,打了个哈欠正要入眠了,忽而从风中闻到了一股特殊气味,带着花香,刚闻到气味,钟留便听见林子里传来一道声响:“救命啊~”
他睁开眼,耷拉着眼皮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没动,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声音传来没一会儿,又是一声:“谁来救救我~”
这一声近了,随后还有男人的声音道:“想跑?!这里荒郊野岭,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此一声出,便有一女子身穿白衣从草丛里扑了出来,她浑身是伤,衣服破烂,香肩外露,一双修长漂亮的腿在月下白得发光。
女子倒在地上,五个大汉围上前,还有男人已经脱去上衣,看上去猥琐得很。
钟留嘴里叼着树叶,蹲在树杈上朝下看,看见那五个大汉一人站在一边,将女子围困其中,哈哈大笑:“你还跑吗?跑得动吗?老子买下你,你就是老子的人!”
女子趴在地上哭泣,一名男子上前正欲扯她的衣物,蹲在树上的钟留开口:“喂,你最好别碰她。”
一声喊出,几个大汉猛地回头,没瞧见人,于是开口:“谁在说话?!滚出来!”
钟留从树上跳下,反手抓了抓后背,道:“她是妖,特地把你们引到荒郊野外来的,刚好我在,救你们一命,不然你们今天晚上就都是她的盘中餐了。”
“胡言乱语!你是哪儿来的疯男人?老子的事儿别插手,滚开!”那男人说完,非要上前扯女子衣物,刺啦一声布料扯开,洁白漂亮的背上露出了一朵艳丽的花儿,钟留瞧见,瞳孔收缩。
几个男人欲行粗鲁,钟留看不下去,也算是救他们一命,随手在地上捡起木棍便将几个人给打跑了,裤子半脱下的那个一边跑一边道:“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回去叫人收拾你!”
钟留将棍子朝那男人的方向丢过去,正中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嗷地一声捂着后脑勺跑得没影儿了。
女子还趴在地上哭,一头黑发如墨散开,钟留走到她跟前,用脚踢了踢她的胳膊:“喂,起来,别装了,你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