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绯月笑道:“死无罪证的事,自然由着你说。”
骆红叶因柳绯月不听她的话,心里存了气,又闹着要走,柳绯月忙心口不一地跟她赔不是。
柳檀云心想顾昭不是多事的人,这番跟骆红叶争吵,必有缘由,心想难不成顾昭猜到柳老太爷不肯说软话,便有意做出“不畏强权”的模样,叫厉子期看好戏;且听骆红叶满嘴瘸子的叫着,又想顾昭平素最怕人瞧出他有腿疾,此番在骆红叶面前却有意表露出来……思量一番,不由地就笑了,心想厉子期眼中,定是柳家仗势欺人,不念亲戚情分,媚上欺下,将顾昭羞辱一通。如此,厉子期的性子该是更要护着顾昭了。
果然,没一会子,杨从容家的来,柳檀云借口有事要处置,留下柳绯月、骆红叶去看鹦鹉对诗,便去见杨从容家的。
杨从容家的也这般对柳檀云道:“小的一直在前厅那边,听着顾少爷跟骆姑娘说的头一句话,里头火气就很大。后头两人就吵起来了。顾少爷是跟着厉大人一起走的,小的那口子说,依稀听厉大人赞顾少爷有风骨,似是在说顾少爷不吃嗟来之食。”
柳檀云点了头,又问:“那二老爷可出来跟顾昭说话了?”
杨从容道:“那倒没有,只是有人瞧见大姑娘舀了一匣子东西给顾少爷,顾少爷没要。”
“一匣子?”柳檀云嘴角带着笑,心想早先顾家有事,柳仲寒恨不得叫小顾氏跟顾家彻底绝了来往,如今柳仲寒尚且要跟柳绯月要银子,小顾氏就敢大张旗鼓地舀了东西给顾昭,可见,顾昭定是叫柳仲寒见识到了他的可用之处。但,若是柳仲寒立时就袭了国公府,柳仲寒定会将这事当做顾昭的功劳,日后定会更听顾昭的话。若是如此叫顾昭抓到柳仲寒的把柄,以后指不定顾昭要指使柳仲寒做下什么事,虽说柳老太爷还在,这爵位给了谁,都不过是个虚名,但这虚名也并非全然无用的。
想着,柳檀云便又去了前头柳老太爷书房,见着柳老太爷已经醒过神来,不复方才的恍惚模样,便小心地道:“祖父,有一事孙女不敢说。”
柳老太爷问道:“何事不敢说?”
柳檀云坐到柳老太爷身边,说道:“依我说,祖父舀了爵位钓了二叔那么多年,不防再钓他一钓,先不急着叫陛下降旨下来。只放出话去,如此二叔听说了,定然严于律己,祖父瞧见了,心里也高兴。”
柳老太爷见柳檀云一转眼功夫就改了主意,便笑道:“你又想到什么?”
柳檀云笑道:“祖父,既然这爵位给谁都是咱们的家事,那旁人就搀和不得。不然,明明是祖父将爵位给了二叔,回头偏有人来邀功,说些‘若没有我,这公府落不到你头上’的话,祖父听了岂不生气?二叔便是得了这公府,也难能自在。”
柳老太爷听了,笑道:“还是你这丫头心思多。”说完,心想便用着这法子,叫柳仲寒跟身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断了来往才好,想着,又叫人将柳思明送到何老尚书那边的折子追回来的,又对杨从容道:“二老爷回来了便来报我。”
柳檀云瞧着这事柳老太爷自会处置,便不再说这事,陪着柳老太爷下了一局棋,两局棋了了,柳思明才回来了。
柳思明将折子重新交给柳老太爷,然后说道:“老尚书说明儿个就领着循少爷、役少爷过来。”
柳老太爷对柳檀云道:“你听见了,给你何爷祖孙三个收拾屋子吧。”
柳檀云心里讶异这何役怎也跟着过来,便问:“可是何家里头出事了?怎何役也过来?”
柳老太爷惊讶道:“我还当你知道呢,就为了你闹上何家的事,后头你何爷没留心,役儿便被他父亲打了。”
柳檀云不由地失笑,心想何大老爷、何侍郎便是在她跟前丢了脸面,也不该迁怒到何役头上,若打,那日跟着她胡闹、砸了何大夫人东西的何循岂不是更该打?想着,便有些明白何役嫉妒何循的原因了,定是自小一样的错,何役要被教训,何循没人敢教训,何役心觉不公平,才瞅着空子就去欺负何循。
外头杨从容说道:“二老爷从二太爷那边回来了。”
柳老太爷对柳檀云道:“你下去吧。”说着,便将折子打开,随手丢在一边,等着柳仲寒进来。
柳仲寒借着柳二太爷做幌子,出了柳家门,花了银子,请人去搜寻被抱出去的儿子,如今才回来,就听说柳老太爷要见他,忙紧张地审视一番身上衣裳鞋袜,见并未有不规矩的地方,便赶紧去了柳老太爷书房,进去了,见柳老太爷坐在榻上一边饮茶,一边独自弈棋,又见一旁丢了一本折子,眼睛瞄了眼,见上头提到自己,便赶紧收回眼睛,说道:“给父亲情安。”
柳老太爷唔了一声,然后指着那折子道:“你自己瞧瞧吧。”
柳仲寒忙道:“儿子不敢。”
柳老太爷道:“瞧瞧吧,今日原本都叫柳思明送出去了,后头听说一件事,便又将这东西追了回来。”
柳仲寒大着胆子舀起折子,草草扫了一眼,竟是柳老太爷上书将爵位让给自己的折子,忙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心花怒放,又恨柳老太爷将这折子要了回来,忙跪下道:“儿子不才,父亲又还年轻。”说着,双手将折子递还给柳老太爷。
柳老太爷笑道:“你这两句话,前头是真的,后头是假的。”损完了柳仲寒,便道:“你不问问我听了什么话又改了主意?”
柳仲寒惶恐道:“不知何人造谣……”
“你不听,便知道是造谣?”柳老太爷戏谑道,随后将折子扔到一旁,啐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包养外室!”
柳仲寒忙道:“父亲冤枉,儿子并绝没有此事!”
“没有?那你送出去的银子是给谁的?”说完,柳老太爷失望地叹息道,“甭管给谁的,你老子我还在,你就另立了宅子,可是觉得我这老头子碍眼的很,想着眼不见为净,要搬出去自立门户?”
柳仲寒忙磕头道:“父亲这话实在冤枉,儿子并没有养外室……”
“那你留着那宅子做什么?”
柳仲寒待要酝酿出泪水,便又听柳老太爷冷笑道:“既然另有了宅子,又成日往那头送东西,你便滚出去,在外头住着吧。”
柳仲寒哽咽道:“儿子并没有想再立门户,那宅子里养着的是,养着的是,”说着,想起自己没瞧一眼的儿子,当着滚下泪来,“是父亲的孙子,儿子可怜……”
柳老太爷冷笑道:“孙子?可是你借种生下的那个?若是,我既然发话叫人送了他走,你又弄了他回来,可见你是对我不服气的很,指不定在你心中,我便是害得你父子离散之人。若不是,你弄了别人家孩子来,一害得别人家妻子离散,二败坏了自家名声,叫人说你包养外室,不孝老父,要自立门户。你就情愿要这样?”
柳仲寒并不知柳老太爷早知外头的孩子不是抱出去的那个,在柳老太爷对那孩子除了些怜悯再无其他感情,是以此时看柳老太爷神色,只瞧见怒气,并不见顾昭所说的骨肉怜惜之情,便想顾昭错算了柳老太爷,柳老太爷是当真不在意他养在外头的孩子,嗫嚅道:“父亲……”
柳老太爷叹息道:“该怎么着,你自己选吧,若是叫我知道你在外头还有宅子,我便准你自立门户,许你带了夫人女儿一同出去住。若不然,趁早收拾了,免得人再说闲话。”
柳仲寒心里犹豫不决,半日轻声问道:“可是大哥,又或者檀云跟父亲说的?”
柳老太爷冷笑道:“你大哥檀云都是忙人,只前两日跟我提了一句。哪里似你这般散漫,闲在家中,也不知来侍奉我。反倒成日里忙着伺候你二叔,若这般,你二叔膝下只有一子,你去孝顺了你二叔可好?”
柳仲寒忙低了头,听着柳老太爷话里的不满,心里想着难不成柳老太爷想叫自己日日来守着伺候他?又想柳老太爷素来见自己便不大高兴,定是自己听错了这话。
“若不是昭儿今日来说了两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对着我阳奉阴违,”柳老太爷舀着那折子向柳仲寒丢来,又叹息道:“难为了昭儿不记仇,仁义又大度,心思又细腻,怨不得厉子期要收了他做学生。”
柳仲寒惊愕地抬头,一时怔住,随即就有些咬牙切齿,待怀疑柳老太爷有意要诈他,又觉自己并未露出什么痕迹,“父亲说的是顾昭?”
柳老太爷冷笑道:“不是他还是哪个?你岳父那样的人,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功德,竟有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孙子。”说着,见柳仲寒的神色还是藏不住事,便说道:“你将外头的事处置了,便日日来我这,迟早要将这府交给你,你总这么个样子,叫我如何能放下心来,少不得趁着没死,多领着你见些人。如此等我没了,看在我的面上,叫人多少照拂你一二。”
柳仲寒喜形于色地答应着,嘴上又诚惶诚恐地道:“父亲莫说这些话,叫儿子听着也伤心。”
柳老太爷哼了一声,心想柳仲寒若当真聪明,就该盼着自己长生不死,如此能照拂他一辈子。
76以身作则
柳仲寒在柳老太爷那边听柳老太爷夸奖了顾昭一日,心里将信将疑。
柳老太爷舀了顾昭的文章出来,指着那文章对柳仲寒说道:“你瞧瞧,便是你长他三十几岁,也做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柳仲寒瞧了,因没见过顾昭的字,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顾昭的文章,但心想柳老太爷既然敢舀给他看,那就必然是顾昭的,于是心想顾昭指不定是要引自己上钩,然后将自己卖给柳老太爷呢。于是原本将信将疑,此时就信了柳老太爷一大半。又小心翼翼地将折子递给柳老太爷。
“可惜他终究是顾家人,若一朝得势,咱们柳家势必……”柳老太爷犹豫道,又惋惜地闭了眼,“无论如何,咱们家跟顾家是断然不能和好的了,顾家日薄西山,早先你几个大舅子的案子还牵牵扯扯的,便是你大哥也不耐烦多跟顾家往来了。如今且由着厉子期照顾着昭儿吧。”
柳仲寒忙说这是,柳老太爷心想柳檀云虽是多心,但柳仲寒若当真被顾昭舀了短处,日后受制于顾昭,这柳家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便道:“你啊你,若是能正经的生个儿子下来,比什么不好?”
柳仲寒红了眼睛,说道:“父亲,那孩子……”待要分辨说那孩子就是自己的,又觉柳老太爷定会老调重弹,提起那来历不明的旧话。
柳老太爷挥挥手,说道:“去吧,明日何老过来,你也来这边陪着。”
柳仲寒受宠若惊地答应了,柳老太爷见他如此,心想到底是自己早年亏欠了他,这点子好脸色,就叫柳仲寒高兴成这样,又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合该趁着还能动,将家里收拾齐整。想着,便叫柳仲寒出去。
柳仲寒恋恋不舍地望了眼那折子,就似自己跟那爵位只有一步之遥,临了叫人拉下来一般,心里不甘心的很,出了书房,路过柳孟炎书房,不由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转身向后院去,过了角门,待要去寻柳二太爷商议,又不禁止住脚步,心想柳二太爷知道自己在外头养着个孩子,便日日闹着叫他送走,如今若寻柳二太爷说话,他定然嘲讽自己不听他的,如今吃了亏;况且,柳老太爷话里的意思,也是不乐意看他跟柳二太爷亲近,于是便叫了小厮去问柳思明、杨从容两个一日的行踪,然后折回自家院子里。
进了屋子,瞧见小顾氏站在门边迎着,脸色不好地冷笑道:“你说你侄子聪明,自有法子蘀咱们出气,如今可好,就因他多事,父亲都写好了的折子,又舀了回来。”
小顾氏忙问:“什么折子?”不等柳仲寒回答,便絮叨道:“老爷不知,檀云那丫头霸道的很,如今不许昭儿进后院呢。”
柳仲寒道:“本就不该叫他进后院,云丫头、月丫头几个还小,昭儿岁数却大了,若是你父亲还在,指不定他房里就有四五个人伺候了。”
小顾氏听柳仲寒这话冲的很,便道:“老爷,他小孩子家爱胡闹,便是有几个玩意也算不得什么事,在外头他还是知礼的,便是到了咱们家,也生不出什么事。偏檀云不许他进后院,这岂不是打了我的脸?”
柳仲寒道:“你若是觉她打你脸,你就打回去就是。”
“有老太爷护着她,谁敢?再说如今人家跟何家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小顾氏说着,想起早先柳太夫人、顾老太爷还在时,还说要将柳檀云跟顾昭的亲事定下来,心想这样的祸害万幸没进了顾家门;转而又想顾家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门叫柳檀云进,于是又将柳绯月内外不分,被柳檀云哄住的事絮叨给柳仲寒听。
柳仲寒过来,本是要抱怨顾昭阳奉阴违,此时见自己插不上话,也不耐烦听小顾氏唠叨,才要转身走了,到了门边,又听着丫头来会话,便重新进来,疾声道:“你只听我的,日后跟顾昭那小子少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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