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和冼淼淼他们是高兴了,可尚云朗一家却很郁闷。
原本父母就偏心幼子,平时隔着千山万水都会时常嘟囔,现在倒好,直接住到眼皮子底下去了!真是越来越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就拿那个混血的小崽子来说,未婚生子的身份,老爷子竟然疼的跟什么似的,他们家阿志才是正经的长房长子呢!
尚云朗空有坏心眼儿却城府不深,基本上心里想什么,回头就能在脸上显出来,所以对他的心思,大家不是不知道,只是都没当回事儿……
他所担心的左不过是失宠,或者更本质点说就是怕老爷子百年后遗产分配不均。可话又说回来,家产本就是老爷子挣得,想跟给谁不想分给谁都是他的自由,难道还能强逼?
有这个工夫瞎担心,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兴许还能叫老爷子改观。
冼淼淼到的时候,尚云清正拿着本看图说话的书教小十月,而老爷子就坐在另一边,边喝茶边笑呵呵看。
听见有人进来,小十月先抬头看了眼,然后便惊喜道,“淼淼!”又挣着腿儿从沙发上爬下来,小跑着来到她跟前仰着脑袋看。
“哎呦我们十月又长高啦!”冼淼淼蹲下去摸摸他的小脑瓜,“肯定有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吧?”
小十月用力点头,还用手比了个挺抽象的大圈儿,认真道,“十月吃了一大碗饭,晚上。”
冼淼淼噗嗤一笑,毫不吝啬的夸奖,“真棒!”
尚云清双手抄兜慢悠悠晃过来,闻言笑道,“他可真是能吃,我从没想到一个奶娃娃竟然真能吃下脑袋大的那么一大碗去!”
“人家这可是长身体,肌肉骨骼什么不耗能量?”冼淼淼捏着小十月胖乎乎的小手上的小窝窝,又对他说,“对不对啊,十月?”
小十月就光听了个长身体,当即很熟练的摸摸鼓鼓囊囊的小肚皮,“对!”
“淼淼快过来坐,”老爷子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又叫阿姨拿水果和点心,“今晚家里做了红豆饼,酥皮揉的很好,我正想着打电话让人给你送些过去,可巧你自己就来了。”
“我鼻子尖嘛!”冼淼淼笑嘻嘻的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又往他脸上用力亲了口,“还是外公疼我。”
这两年她虽然一直跟尚清寒关系亲昵,但也从没做过如此举动,当即就把包括老爷子在内的在场人员震住了。
尚云清呵呵一笑,还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然后明知故问,“淼淼可有日子没来了,十月时常问起你,哎对了,怎么没见小任?”
话音刚落,老爷子就先哼了声,“好好地,提那个外人干嘛?”
尚云清也不害怕,笑嘻嘻的问冼淼淼,“淼淼决定跟他分手了?”
这人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但凡打定主意想做点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底,多年来老爷子的拐棍儿都没能让他收敛一星半点,冼淼淼从他开口的瞬间就知道今天没跑儿。
“没有,”冼淼淼拿了个空茶杯摆弄,又跟送上水果拼盘和红豆酥皮的阿姨道谢,“只是我觉得之前我们相互了解的还是太少,所以提出双方都各自冷静一段时间,过几天再正式谈一下。”
“哦?”尚云清似乎是有点意外的样子,又问,“他不是跟某个小姑娘,嗯?”
“那个倒没有,外面乱写的,他倒不是三心二意那种人。”
冼淼淼摆摆手,拿起个红豆酥咬了一口,果然鲜美酥软、满口香甜,红豆馅儿也都细细挑出皮,用粗纱布反复滤过,绵密如沙,口感极其细腻,比外面卖的强多了。
“呦,这个真不错。”她赞不绝口。
“那还冷战?”尚云清罕见的对别人的情感问题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嗨,我就是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个虽然在一起了,但其实本质上还是各自独立的两个整体,平时也许显不大出来,可一旦遇到事儿就尴尬了,因为我们都还没扭过弯儿来,都只是本能的按照自己的旧习惯做,完全不会,至少当时不会考虑对方知道了会怎么样。”
虽然她是回答尚云清的问题,但实际上老爷子也在竖着耳朵听,手中的盖碗渐渐倾斜都没注意到,还是小十月眨巴着眼睛伸手扶了下,老爷子才如梦方醒。
“嗯,谈谈也好,”尚云清点头表示同意,又说,“你们俩的性格都挺强,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上有些像,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比较容易形成共鸣和达成一致,算是好事;可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一旦遇到矛盾,又不太容易相互妥协、体谅,这就又算不得什么好事了。”
冼淼淼耸耸肩,不置可否。
真是术业有专攻,尚先生完全不负情场浪子的“美誉”,分析其这种事情来就是比一般人靠谱,简单又直接。
任栖桐就不用说了,本来话就少,冼淼淼别看着外表挺开朗,但也习惯万事藏在心里,轻易不找别人诉苦。
就像尚云清说的,这本是优点,可两个同时具备这样优点的人凑在一起,某些时候可能就不是那么美了。
你好强,不说;我独立,也不说……
谁也不愿意让谁看到自己的脆弱面,长此以往下去,还谈什么坦诚相待?
老爷子挺不高兴的表态,“我虽然不是皇帝,可我的孙女也不愁嫁,没有反去迁就别人的道理!”
尚清寒活了大半辈子,在事业上精明,可对宠爱的小辈,确实有点没原则。
冼淼淼心不在焉的把一个红豆饼吃完,低头喝水时发现小十月正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想吃?”
小十月猛点头,又看看尚云清,捏着手指道,“爸爸不同意。”
冼淼淼迅速抬头,满脸控诉的看着尚云清,“小孩子吃个饼怎么了,你凭什么不让吃啊!又不是金子做的!”
太令人发指了,这不是虐待幼童么!
尚云清一噎,无语道,“喂喂,报仇也不是这么报的,再说了,你跟小任的事儿也不光我一个人知道,老爷子天天在家念叨,就是觉得小辈的事儿自己不好插手罢了,我这才义不容辞了一把。嘿,这会儿我反倒成罪人了,这是来自亲人的温暖关怀,懂?”
“咳咳!”被拆穿的尚清寒赶紧干咳两声,又故意不看他们,没事儿人似的对小十月道,“十月听话啊,你还小,这个吃多了不消化,一天最多吃一个。”
他今天晚上已经把唯一的一个名额用完了,这会儿又快到睡觉时间,万一积食就麻烦了,所以尚清寒爷俩都不让。
老爷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小十月其实没听懂多少,但不给吃的意思还是GET到了,低头再看自己小短腿儿的时候就挺郁闷: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能被允许一口气吃两个饼的年纪啊?
当晚,冼淼淼就留在老宅没回去,可晚上也没睡着。
在床上翻了十几个身,又数了上千只羊之后,她终于放弃,在睡袍外面批了大衣出来。
经过尚清寒卧室的时候,冼淼淼隐约看到有灯光从门缝下透出来,她略一犹豫,轻轻敲门,“外公,你睡了吗?”
过了几秒钟,里面才传来“进来吧”的声音。
尚清寒的卧室不算太大,老太太去了之后首饰也都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而光是老爷子的几只手表、几条领带实在占不了多大地方。为了防止浪费,也省的触景生情,他便叫人把衣帽间的一部分改建成小书房,如果不爱动弹不想去书房的话,睡前就会在这里读读书什么的。
冼淼淼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那儿低头看着什么,等冼淼淼走近了才发现是那本经常被翻看的旧相册。
“外公?”
尚清寒也不抬头,只是不断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尚云璐,幽幽叹息,“她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跟你一个年纪。”
冼淼淼扶着他的肩膀一起看,细细端详一会儿才道,“我妈真好看。”
“那是当然,”尚清寒一脸骄傲的点头,又回头端详冼淼淼,眼中充满追忆,“你像你妈妈,也好看。”
冼淼淼像个小姑娘似的趴在他背上,沉默许久才小声道,“外公,我有点怕。”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谈恋爱,难免患得患失。
“万一我们谈不拢,或者他要说的并不是我所希望的那些,我该怎么办?”
自己跟任栖桐不管是成长环境、家庭氛围还是接受的教育都截然不同,各自的经历更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诚然,他们有不少共同之处,可分歧同样存在;如果能通过后面的谈话相互理解还好,可如果不能呢?
尚清寒拍拍她的手,叹口气,“淼淼,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很长,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冼淼淼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没说话。
“关键是,”尚清寒拍拍她的头,“看你有没有承担不如意的勇气。”
第66章
方栗的事情基本确定下来;第二天上午也没什么事,心情不大好的冼淼淼就琢磨要不要干脆旷工半天,带着十月小天使出去血拼减压啥的。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她还没下楼吃早餐呢,一通电话就火急火燎的轰了进来:“请问是冼小姐吧,我们是XX酒店,能请您尽快过来一下吗?裴先生刚才过来把任先生打了!”
还没彻底清醒的冼淼淼下意识问了句;“哪个裴先生?”
“裴星来;就是跟您关系很好的那位裴星来裴先生!”
这消息太劲爆太突然;冼淼淼整个人维持着一手手机一手耳环的姿势呆了几秒钟;随即才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然后嗖的站起来夺门而去。
下楼的时候碰见正在花园里打太极拳的老爷子,“大早上的这是去哪儿?要吃饭了!”
“我不吃了!”冼淼淼丢下这句话就脚踩油门疾驰而去。
当初跟任栖桐刚谈恋爱那会儿,她觉得男朋友在这边举目无亲的;万一出点什么事都没人照应;就将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前台做紧急联系人之用。他们两个认识这么久了都没用到过,谁承想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这些日子裴星来忙着准备餐厅的餐具和小饰品,上到各种杯盘碗碟;下到用的刀叉都一一过问;结果有一批方盘到手后发现远不如给的资料中那么美;沟通几次后,他干脆自己亲自飞到该瓷器品牌的总店去挑选,然后今天早上才回国。
裴星来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刷新闻,看见什么“任栖桐疑劈腿;冼任恋走到尽头”的标题瞬间就炸了毛,粗粗浏览一遍就直奔任栖桐所在的酒店,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冲到任栖桐的客房哐哐哐砸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裴星来一看见任栖桐那张脸就来气——你小子都跟人劈腿了还有脸睡觉,火腾的就上来了,于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还专门照脸打!
那会儿也才不过六点多,任栖桐刚刷完牙,身上还穿着睡衣呢,就挨了揍。
他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任栖桐本也不是什么任人搓扁揉圆的窝囊角色,再加上动手的是一直对冼淼淼怀有别样心思的裴星来,他就更不可能白爱这顿打。
任栖桐踉跄两步后迅速稳住身体,随即沉了脸,然后抬腿一脚就把裴星来踹翻在地……
值班经理和跟上来的几名工作人员也看呆了,等回过神来那两位人模狗样的先生已经在地上滚作一团,从屋外打到屋内,花瓶也碎了,台灯也倒了,简直一片狼藉。
任栖桐的胳膊刚结痂,因为之前逞强参赛已经崩裂过一次,他也不敢再用力,于是战斗力不免减半;而裴星来也是真火,觉得老子守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被你横刀夺爱也就罢了,你倒是好好待她啊!这才几天呐,你他娘的竟然敢出轨?这可是老子的地盘儿!不在你脸上开个酱缸不知道厉害是不是?
于是打了突袭战的裴星来竟然首次取得胜利……
但他完全没有享受喜悦的心思,反而越发悲愤起来,要不是后面回过神来的工作人员上前将他拉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冼淼淼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任栖桐和裴星来分别坐在沙发的两头,两张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血。
任栖桐的鼻子被裴星来打破了,眉骨和嘴角也有几条口子,血流不止,大半条毛巾都被染红,身上好几处也隐隐作痛,而裴星来也没能全身而退。
任栖桐虽然一条胳膊负伤战斗力锐减,但他本就学过格斗,身体素质也非常占优势,一拳轰在脸上都能把正常人打懵逼,这会儿裴星来半张脸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事实上,任栖桐还手第一脚就差点儿把他踹背过气儿去。
冼淼淼看后都呆了,这特么的算几个意思?
你们几岁了啊,还学幼儿园小朋友打架,好玩儿么?
她只觉得一团无名火直冲脑门儿,胸口也突突直跳,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好歹没吼出声来。
见她进来,裴星来先眼睛一亮就要说什么,但因为肿起来的大包子脸确实很影响速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冼淼淼一个眼刀子钉死在原地。
那头的任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