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公主摸着自己发热的脸:“过几日十八书院就放假了,等没了事儿我便日日待在屋子里,抱着暖炉烧着地龙缩到床上去。”
她边说着话边扯着盛清清往座位上去,不过走了一小段儿便觉得又热了些,盛清清看她有些难受,翻了个白眼:“你若是热就把外面斗篷褪了呗。”
乐安公主依言扯了身上的斗篷:“在宫里头披件斗篷刚刚好,到了外面反倒是热得很,先生说的没错,女属阴。宫里头一堆女人,也难怪比起外面要冷上些。”
盛清清不吭声,这哪里是女人的锅,分明是里头的妖怪招的寒气。她撑着脑袋转着毛笔,不过……就算是有妖怪也不至于冷到这个地步,一般的妖虽然会带些寒气,却没有太大的影响。嗯,难不成皇宫里头有冰蟾蜍亦或者雪灵芝之类的寒性妖物?这么看来,那里头可不止那条蛇一个妖怪了。
“哎,对了。公主你刚才说十八书院就要放假了?”盛清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着眼睛颇为期待,她天天早起很辛苦的嘞,对于‘放假’两个字早就望眼欲穿了。
乐安公主正襟危坐,姿态优雅地研磨:“是啊,课程都结束了,等考核一过,当然放假了。”
等等……课程结束了?!!盛清清猛地坐直身体,低眉沉思良久:“公主,什么时候开始考核?”
乐安公主微笑着放下手中的墨条,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看着门口秀眉微扬:“就是现在啊,先生已经来了。”
盛清清痛苦地捂了捂额,期末考试简直要命!
乐安公主见她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好心提醒道:“不用担心,反正你明年就嫁人了,这次就算考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嫁了人就不必再往书院来进学了,这次考得好或者是不好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你倒是好了。”乐安公主隐隐还有些羡慕:“算是解脱了,我呀还得熬呢。”算来算去,还得好几年她才能离开十八书院呢。
话虽是如此,但盛清清拿到试题的时候还是非常的痛苦。笔端戳着下巴,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她一筹莫展,哦不,还有一个闻玉澜陪着她。
盛清清趁着上头先生不注意往后瞄了瞄,果然见闻玉澜双手放在下面,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整个上午都是文考,半打瞌睡半涂涂画画的,总算是给熬了过去。
上午是她的短板,下午则是她的主场。
下午考的是骑射,盛清清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从入门到精通只堪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年岁较长,她是第一个考核的,毫无疑问地拿了个全优,顶着周围小姑娘们艳羡的目光,走路都带风。
盛清清坐在校场边上的椅凳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瞌睡。她是个夜猫子,晚上睡不着,只好白天来补觉了。
“啊!!”
盛清清刚刚入眠,一阵惊呼声便将她给吵醒了过来,迷蒙的双眼循声望去,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姑娘们不知道何时围在了一起,惊呼声不断。
盛清清迷迷糊糊地起身靠近了去,一把拽住立在外围的乐安公主:“这是怎么了?”扰人清梦很不道德的!
乐安公主指了指里头:“闻玉澜从马上摔下来了。”噗通一声响,听起来摔得挺重的,也不知道伤的如何。
听到闻玉澜三个字,盛清清霎时便清醒了过来。她想着往里头去,无奈丙班的姑娘们围的严严实实的,愣是一丝缝儿都没露,莫说挤过去了,一根手指头都伸不过去,
“姑娘们,能不能借个道儿?”盛清清拍了拍手,话音一出便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挡在她面前的几个连忙散开,给她露出了一条路。
盛清清和乐安公主走到了最前面,刚刚立定,女先生便扶着闻玉澜站了起来,她尚能平稳站立,也没有什么痛呼声或者不适的表现,看起来并无大碍。
“闻小姐的伤势尚不清楚,还是叫个大夫瞧一瞧为好。”女先生满面忧心:“考核是不能继续了,我先陪着闻小姐去李大夫那儿吧。”
即便是这个时候,闻玉澜依旧是不发一言,女先生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沉默,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吩咐了几声其他学子原地练习便半扶着闻玉澜往李大夫的地儿去。
盛清清想了想还是悄悄跟了上去,左右她今天的考核已经完成了,后面参不参与也无关紧要。
女先生带着闻玉澜看诊的时候,盛清清待在外面,也不清楚她的伤势到底如何。
在外头等了约莫一刻钟,女先生送了闻玉澜到书院门口,将人交给了将军府的丫鬟,而后才匆匆离去。待到女先生的背影消失,盛清清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尾随闻玉澜往着将军府去。
说是尾随,事实上盛清清比闻玉澜的马车还要先到将军府。同为将军府,比起她外祖家来这里要清冷安静的多。
盛清清从后院儿的围墙翻了进去,刚一落地,扑鼻而来的淡香叫她不由双眼微眯,这个味道她在闻玉澜的身上也闻到过。
没错,是迷花树的香味儿。
盛清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军府里有妖,而且十有八|九是个狐狸精。
这府中根本就没有巡逻的侍卫,只除了几个忙活着的打扫庭院落叶的婢女小厮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子。
盛清清没费丝毫力气便转悠到了将军府的正堂。
高挑的女子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扣着男人的脖子,她的双目之中满满的都是失望,周围的威严散尽,只余下几分落寞。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舍不得动手杀了你?”闻沛澜握着他脖子的手随着话语加大了几分力道。
男子生的一双桃花眼,配着那虚弱阴柔的面颊,不用言语动作也能见其妩媚。他尽量敛收面部情绪,漠然地看着她:“想要动手便动手,何必多言。”
“杭致!”闻沛澜厉喝了一声,触及到那双平静的眸子,心中一酸,到底还是沉着脸把手放了下来,背对着他道:“你到底为什么去郗家大宅?”
杭致靠在门上,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苍白的面上无甚表情。闻沛澜听到咳嗽声,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飞快地转了回去。
“跟着你妹妹去的。”杭致理了理被闻沛澜弄的有些发皱的衣襟,冷漠地回道。
闻沛澜一愣:“玉澜?她去那儿做什么?”
他们闻家和郗家没有丝毫瓜葛与牵扯,玉澜为何没事儿往郗家废弃的宅院去。
第七十章
盛清清借着隐息符躲在暗处; 迷花树的香味源源不断地朝着她涌来; 她将目光落在慢条斯理往外走的男子身上; 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亮。
狐妖啊,还是个半死不活的狐妖。
盛清清以往也见到过狐妖,不过那都是些贪恋红尘的小狐女; 没想到今个儿居然见着了一个少说以千年修为打底的男狐。尽管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但掩藏在迷花树下的浓厚妖气便是想叫她忽视也忽视不了。
盛清清心里好奇; 她来将军府本是想着看看闻玉澜和丹舒究竟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没想到却有意外的发现。
这个叫杭致的男狐十有八|九是从青丘出来的。青丘与涂山; 都算的上是狐族的神地; 她很奇怪,以杭致的气度形态,在狐族的地位应该很高才对,缘何一副命火将歇的模样却还是滞留凡界?
盛清清想跟上去,可又怕被发现弄出一些难以预料的麻烦来,踌躇间却瞄到了从杭致袖摆里掉出来的玉佩。
她一呆; 不对,那玉佩不是小哥哥的吗?
!!盛清清当然不会傻的以为那玉佩是席则送给他的; 大老爷们儿的,谁会没事儿送什么玉佩?
她目光一沉,哪里还想着闻玉澜和丹舒的事; 径直悄悄跟在杭致身后。
杭致住在将军府偏西的院子里,将军府内的主子很少,多是冷清; 他的院子里更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周遭只有风吹叶落的细碎声响,给这初冬的午后又多添了几分寒寂。
盛清清目送着杭致进了进了里屋,不过一会儿他又换了身衣裳出来,身子一动便没了影子。
院子里没有人,盛清清等了半刻,待到确信那迷花树的香味越来越淡了之后才一路小跑溜进了院子里头。
房间里的摆置很是简洁,不像镇西将军府那般暖烘烘的,反而处处透着凉意,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盛清清在屋子里转了转,疑惑地摸着下巴,难不成不在这儿?
不,不对……以她从来没出过错的直觉来看,小哥哥肯定在这个院子里,至于究竟在哪儿嘛……她拧着眉四处乱转了许久,最后停在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边。
伸着脑袋凑到水井里头皱着鼻子轻嗅了好几下,冷笑一声,从储物袋里将上次在蒲花江边大海龟给的干草给取了出来,好在她留了一些,不然这么跳下去浑身都得湿透了,大冬天的,这水冷的慌。
掰了一小截干草丢进嘴里,干嚼着咽了下去,她又将摇天剑摸了出来,先把它扔了下去探路。
摇天剑剑刃震动的嗡嗡声透过井水传来,盛清清爬上井沿向内纵身一跃,兀地水花四溅。
这水井颇深,她粗略估计有将近二十米,水井之底的空间不大,她握起摇天剑环顾四周,密实无缝的井壁似乎在提醒着她判断的失误。
盛清清抬手在井壁上摸来摸去,呼了一口气,嘴中跑出了一串泡泡,她沉思良久,指尖轻点,七拐八拐地在上头画了几笔,轨迹缭乱复杂。
画完之后也不做停留,直接穿石壁而过,坚固的硬壁上波光阵阵,在她入了里面之后不过一瞬又恢复成了原样。
盛清清对这种低阶的障眼术嗤之以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打量起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脚边是一条浅水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过来,她居然还在里面看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这地方无甚光亮,好在有几缕从顶上气孔里透过的些微白光,才叫人不至于看不清路。
四处遍布着苔藓,盛清清拄着剑小心地避过,凌空翻身落在了浅水沟对面的一片稍微干燥的平地上。
盛清清拎着剑左转右转,总算是在内中的一到石门后面找到了坐在锅里的席则。那锅里什么除了个人什么也没有,她啧啧啧了几声:“他们怎么都喜欢把你往锅里塞呢?要换做是我,我就把人往床上塞。”
他看见盛清清没有丝毫惊讶,听着她没皮没脸的话,居然还有心情对着她笑了笑。
盛清清的目光在身上打了个转儿,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干嘛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席则:“……”
盛清清解了席则身上的妖术,撑着下巴看着依旧坐在锅里一动不动的席则,眨巴眨巴眼睛:“小哥哥,你这还舍不得出来了?”
席则摇了摇头,双唇抿了抿:“腿麻了,动不了。”
“腿麻了?你在这儿坐了多久了?”盛清清惊诧不已。
席则静静看着她,眼睫微颤,愣生生地叫盛清清瞧出几分委屈来:“两天了。”
盛清清被他那模样弄的热血沸腾,拍了拍摇天剑,一脸正色道:“美人儿别怕,我这就把你弄出来。”
摇天剑悬空飞至一边,盛清清站在锅边,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轻轻松松地就把人捞了出来放在旁边的地上。
席则靠在石壁上,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赞叹道:“好力气。”
盛清清捧着脸蹲在他身边,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回道:“谢谢夸奖。”
锅里没水,他浑身的衣物却都是润凉的,料想是从水井进来的时候弄湿的,在地方又阴凉潮湿,裹了两天也没能干透。触手是一片寒凉,盛清清干脆把他上衣给扒了,脱了自己外头的大氅给她胡乱套上:“没其他的东西了,将就吧。”
席则轻嗯了一声,在某人略带垂涎的目光把大氅套了个牢实。盛清清略带失望瘪了瘪嘴,算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沉迷美色的好。她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仙女,岂能被男色所惑!
盛清清有心现在就拉着席则出去,可他腿麻的厉害,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动,盛清清干脆帮着他捏腿活络经脉血液。
裤腿上也是湿的,她手指在他紧实的腿部按捏:“你是不是被那个叫杭致的弄进来的?”
席则摇头:“不是。”虽然当时天色有些晚了没清楚面容,但掳走他的人绝非男子:“是个女子,我后来被她打晕了,没看清楚对方究竟生的何般模样。”
“难不成是闻玉澜或者丹舒?”盛清清颔首低眉,心尖儿绕了一团迷雾怎么拨也拨不散:“不应该啊,她们俩虽然有关联,但不至于对你一个无辜人下手。”
“玉澜和郗家宅院里的那个还有关联?”席则听着她的低语,不解问道。
“关联肯定是有的。”因为说着事儿,注意力偏了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