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可以画出如此品级的灵符,待得他日,只怕造诣不输玄门中那些宗师。
迟萻花了一天时间画了几十张灵符,让流音装进香囊里分发下去,算是她对景阳宫的宫人一点心意。
最后她将其中一张符小心地装进一个香囊中,这是她所画的符中最好的一张,品级非常高。
流音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低头一笑。
这次十七皇子闭关的时间有些久,直到端午节之前才从密室里出来。
知道他从密室出来,迟萻高兴地拎着裙摆去找他,看到站在宫廊下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腰束玉带的俊美男人,她直接扑到他怀里。
十七皇子伸手接住她,低首在她颈侧深吸一口属于她的气息。
不过半个多月不见,却让他难以自持地想念,每时每刻,浑身都叫嚣着要出去,却不得不静心镇压着脱轨的思路,将一切癫狂可怕的欲念压下,用平静粉饰一切。
“司昂,你的身体没事么?”她抬头看他,眼里透着担心。
十七皇子搂住她的腰,说道:“无碍的。”
迟萻打量他,感觉到他身上的生机又充沛几分,估计是因为这次要去江南,所以他特地进密室里闭关,保证自己的身体能远行。那密室迟萻没进过一次,却也知道它的神秘奇特,可能不是什么好去处,所以迟萻纵使好奇,也没有提出要进去的要求。
打量他片刻,迟萻将一只香囊系到他腰间,笑眯眯地对他说:“里面有我亲手画的灵符,邪祟难近,你戴着。”
十七皇子眼神微黯,笑着说:“那我可要好好地戴着。”
迟萻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泛起几丝奇怪的感觉,想要再仔细品味,他已经笑着转移话题,牵着她的手回房。
直到迟萻被占星塔的人请走,十七皇子坐在室内的阴影处,手里把玩着香囊,忍不住轻轻一笑,轻声道:“邪祟难近?我就是最可怕的……”
滋的一声,香囊里的灵符里的灵光闪现,整张符瞬间变成一张废符。
十七皇子平静地看着它,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化成灰白色的符纸脆弱不堪,轻轻一碾便化成齑粉,与枯萎的兰草等香料混在一起,皆被侵蚀,空气中飘动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阴邪之气。
***
端午这日,老皇帝和兰贵妃一大早就来到景阳宫。
几年过去,老皇帝看起来更苍老了,不过身体依然硬朗。而兰贵妃依然娇艳明媚,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坐实妖妃的称号。这老皇帝和宠妃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祖孙,每次他们郎情妾意地依在一起**时,迟萻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觉得有点儿辣眼睛。
“十七啊,你真的决定端午过后,就和萻萻一起去江南?”老皇帝担心地问道,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脸上清楚地写满怀疑。
以十七皇子这弱娇的身体,真的能平安抵达江南么?
兰贵妃也一脸忧心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十七皇子淡淡地道:“父皇不必忧心,儿子会平安归来的。”
老皇帝瞅瞅他,又看看旁边一脸乖巧无辜的迟萻,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尽量平安回来。”
“皇上!”兰贵妃忍不住嗔了一声,明明是过来劝说的,怎么最后反而答应了?
老皇帝拍拍她的手,笑着说:“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束缚不住的,就算朕不让他去,他也有法子离开,不若就成全他。十七,你说是么?”
十七皇子端着药茶慢慢地喝着,没有搭腔。
兰贵妃便也不说了。
老皇帝这话里的试探太明显,兰贵妃纵使是个没脑子的,这么多年在宫里和其他女人斗过来,多少都懂得一些,不再是当初刚进宫时,什么都不懂,只能依靠皇帝庇护的纯洁小姑娘。
而这成长的代价,便是她唯一的儿子落得成为妖魔的下场。
其实如果当初她坚强一点,是不是她儿子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呢?
兰贵妃想着,忍不住看一眼伴在儿子身边的少女,最后只能在心里深深地叹一口气,面上依然笑盈盈地陪着说话。
端午过后,一行人坐船下江南。
十七皇子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并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鉴于景阳宫一向低调,直到他们坐上下江南的船,依然没人发现十七皇子已经不在景阳宫里。
上船的第一天,裴景俊就带着毛茵过来拜访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接见他们,虽然他表现得很冷淡,但仍是让裴景俊和毛茵吃了一惊,且听说他们就要成亲,十七皇子让人给他们备了一份贺礼。
毛茵有点傻眼。
她看着坐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俊美清隽的男人,着实无法将他与传说中那残暴病弱的十七皇子联系在一起,看着就像一个俊美矜贵的青年,世家贵胄,若是路上遇见,估计无人能发现他就是传说中妖魔降世的皇子。
十七皇子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让初见的人着实无法相信。
裴景俊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谢过十七皇子的赏赐,说道:“届时若是殿下不嫌弃,可以和迟妹妹一起去喝杯喜酒。”
在十七皇子面前,他自觉地改过对迟萻的称呼。虽然他们与迟萻是自幼相识,彼此家中长辈又是世交,理应可以亲近一些,可在这位皇子面前,所有的念头都被压下。
十七皇子没说什么,脸上露出疲倦之色,抬手端起茶轻抿一口。
裴景俊非常识趣地带着毛茵离开,迟萻去送他们。
等他们离开后,十七皇子便由蜚音扶着回床上歇息。
他躺在床上,眼睛半阖,并没有睡着,听着江水流淌的声音,一颗心像坠入冰冷的地狱,连身体都跟着发寒,很快原本还有些温暖的被褥变得冰冷。
蜚音忙将被褥盖到他身上,让人去准备汤婆子。
“不必了……”十七皇子轻声说。
蜚音顿了下,应一声是,便将床帐放下,候在门边,看着对面的船。
迟萻去送裴景俊他们,估计会跟他们讨论一下修炼的事情,会晚点才回来。小姑娘自小就上进,小小年纪被带进景阳宫,却不哭不闹,着实不像个正常的孩子。她上进的精神非常可嘉,十七皇子从来没有打击过她的积极性,所以蜚音这些宫人纵使希望迟萻能时时陪在十七皇子身边,也不好多说。
天色稍晚,迟萻才回来。
迟萻听说十七皇子在她出去时就上床歇息,并不意外。
她回房掀开湖蓝色绣五幅团花的帐子,见陷在被褥里的人睡得正香,没有打扰他,而是去隔壁洗漱过后,方才回房,钻进被窝里。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热了,但是躺在铺着厚重被褥的床上,迟萻一点也没感觉到热,因为床上的男人浑身冷冰冰的,就像抱着个冰块,周围的被褥都被他的体温浸染,跟着凉丝丝的,连冰盆子都省了。
迟萻刚躺下,就被他伸手搂住,将她紧紧地纳入怀里,冰冷的吻烙在眼睑上。
“萻萻……”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迟萻哎一声,手抚摸着他冰冷的肌肤,心里忍不住叹息。
他的身体常年都是如此冰冷,冷得像尸体一样,要是普通人,早就吓得不敢靠近他。可她总想让他温暖一些,忍不住再贴近他的身体。
发现他的身体变化,她忍不住咬起嘴唇笑起来。
一通折腾后,发现到他的身体松懈下来,他的气息也变得平和,迟萻将脸埋在他颈项间,舍不得放开他。
半晌,她沙哑地笑道:“殿下,一滴精十滴血,你可要悠着点。”
男人将她摁在怀里,哑声说:“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迟早会让她知道,他有多厉害,能折腾她求饶哭泣。
迟早的!
迟萻不知道这男人心中发狠,已经下定决心以后要折腾她。她笑嘻嘻地吻他,就起身去找水净手,又为他擦试身体,方才重新回到床上,将他搂到怀里。
“你好好歇息,等到江南,我带你去见我爹娘,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迟萻一副哄小媳妇的语气,将他搂在怀里,又哄又吻。
男人不语,一双暗紫色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看她怎么作死。
迟萻一心高兴这男人现在是个弱娇,只能随自己摆布,想欺负他时就欺负,想撩拨他时就撩拨,除了不能做到最后,不过这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两艘大船顺水而下,往江南而去。
夜半风起,江南上浮起丝丝缕缕灰雾,五月份温暖的天气,却恍如进入深秋,寒气渗透船身,慢慢地侵袭船上的生人的身体,将他们束缚起来。
“大家注意,是水鬼!”
一道厉喝声响起,另一艘船上的天师们都被惊起。
那些水手和护卫缩在一起,看不到那些从江面爬出来肆虐的水鬼,他们的脸色被阴气冻得发青,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
水鬼们从江面上爬出来,身上披着漆黑的水草,爬上船,抓着船员的脚,将他们拖进水里,往水底拖去,用水中柔软的水草束缚他们的身体,直到他们窒息而亡,变成新的水鬼,成为那些水鬼的替死鬼。
江面上时不时地响起人落水的扑嗵声,点点星火在黑夜中亮起,很快又被一股邪风吹灭。
一群年轻的天师们纵然能力不俗,却因为对敌经验少,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遇害,一群天师杀红了眼,五雷符等厉害的术法不用钱一般地使出。
这片混乱中,显得隔壁另一条官船太过平静,那些浸透进去的阴气仿佛受到什么惊吓,瞬间就吓得蹿出来,远远逃离,一些浮出江面的水鬼茫然地看着那艘安静的官船,想要爬上去,最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落,惨叫一声,魂飞魄散。
其他的水鬼见状,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远远地避开,再也不敢接近。
蜚音站在门前,小声地说:“殿下,据说有水鬼袭击,隔壁船上已有伤者。”
十七皇子一只手轻轻地掩在怀里人的眼皮上,淡淡地道:“让流音派几个天师过去帮他们。”
蜚音应一声是,便离开去安排。
十七皇子将怀里的人搂紧,没有放开遮掩在她眼皮的手,见她手指紧紧地揪着被子,便将那五根手指一一掰开,强势地将自己的手挤进去,与她五指相扣,冰冷的唇在她额头轻轻地贴着,呢喃道:“萻萻,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你只要看着我就好,陪在我身边不好么?”
她的嘴唇轻轻地颤动,仿佛想要说什么。
他低首看她,看到她脸上的挣扎,心头越发的不悦。他微微倾下身体,趴在她身上,苍白的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眼里是不再掩饰的深沉欲念,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吞吃入腹,将她的心禁锢在黑暗中。
他的身似妖魔,心如恶鬼,世间难容。
可是,却总有这么个小姑娘,愿意陪着他的。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包容他,接受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到愉快,恨不得将这人永远都留在身边,连死亡也不能分开他们。
直到天微微亮,这场水鬼袭击方才平息下来。
太阳升起时,一切鬼祟退去,江面恢复平静。
直到天亮后,迟萻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捂着胸口,惊喘地叫了一声。
半晌,她才徐徐地转过头,看向身则蜷缩着的男人。
85|为你入魔
他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躺在深色的被褥间; 惨白的脸蛋上黏着几缕黑色发丝,黑与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迟萻躬身看他;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翻身缩进她怀里,将脸靠在她柔软的胸口。
迟萻心口泛起一股怜惜,伸手拥着他,心里有些无奈。
明知道这人昨晚又用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神秘力量困住她的意识; 不让她醒来; 可是一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担心。这个世界的司昂太过脆弱; 明知道这男人其实很强悍,仍会不由自主地将他小心对待,生恐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的生机断绝。
有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男人,除了迁就他一些; 还能如何?
“司昂; 以后别这样了……”她真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十七皇子微微抬头看她,虚弱地道; “你说什么?”
“……别装傻!”迟萻说; 手在他的胸膛上摸了摸。
十七皇子闭上眼睛; 一副虚弱的样子。
迟萻好笑又好气; 最终看他虚弱的样子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他睡下; 她才小心地下床; 活络了下僵硬的筋骨,走出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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