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老仆?”太子一愕。
颜十七笑笑,“是啊!他在太子殿下心中重要吗?如果不重要,民女讨了来,就不算是让太子忍痛割爱了吧?”
“为什么?”太子喃喃的道。
颜十七道:“有人不是说他跟民女有串通吗?民女担心宴会后民女走了,他会受到责罚。”
“十七小姐果然是至纯至善之人啊!”说话的是定国公老夫人。
太子妃道:“十七小姐此举,就不怕别人坐实你们就是串通了吗?”
颜十七道:“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只要皇上认定民女是清白的,民女就是清者自清。”
皇上再次失笑,“太子,那个老仆,你可舍得?”
太子抱拳,“一个仆人而已!十七小姐讨得这彩头,实在是轻的很。”
皇上道:“太子妃可有异议?”
太子妃本来对于颜十七越过她去跟太子讨人这件事,正气的心口犯疼,听到皇上点名,却又不能不表明态度。
让颜十七弹琴可是她提出来的。
如今,她若说不舍得一个老仆,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儿臣但凭皇上做主!”
颜十七连忙福身,欢欢喜喜的道:“谢皇上!”
皇上蹙眉,“怎么觉得你得了个老仆,比得了朕的三千两银子还开心啊?”
颜十七笑笑,“皇上保证太子殿下将人给了民女,不反悔了,民女才肯说原因。”
皇上看向太子。
太子道:“今日一定会让人将他的卖身契送入帝师府!”
颜十七的嘴巴就咧到了耳根,“因为民女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那个丑伯,民女断定他是会酿制梅香酒的人。民女讨了人,再用皇上赏的银子开个梅酒作坊,将来肯定会大赚一笔的。”
皇上怔然,旋即再次大笑,“师妹,你这女儿是属狐狸的吗?朕可不相信是你教的!”
高氏上前一步,“皇上,民妇的弟妹是江南关家的人!”
关家乃江南首富,对于生意经自然是精通的。
所以,颜十七的小算盘打的这么响,也就有了出处。
“无论是帝师之家,还是颜家,都是名门清流之后,没想到教出来的后代,竟是这般的市侩,满脑子都是银子了。”这个声音是属于镇海侯夫人的。
颜十七循声看去,就见镇海侯夫人胸脯一起一伏,气息微喘。显然是急赶过来的。
颜十七不由得翘了唇角,难怪刚才没听到她作怪,原来是一直缺席啊!
她就说嘛,凭着镇海侯夫人跟她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不蹦出来踩他一脚呢?
“名门和清流就不需要穿衣吃饭了?”高氏冷冷的道,“镇海侯府若是仅仅凭着镇海侯的俸禄,能给杜小姐买的起三千两一支的步摇吗?若是没有产业赚银子,那么镇海侯府泼天的富贵是哪里来的呢?”
镇海侯夫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杜锦彩头上的步摇上,瞬间短了气势。
根据她身经百战的经验,在她到来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三千两的步摇摆在皇上面前,也就等于把镇海侯府的富贵摆在了皇上面前,这跟把镇海侯府放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镇海侯夫人转念之间已是明白了个大概。
想起自己为何来晚了,更是恼怒的不行。
听说人都集中到了这边,她本是想立马赶过来的。
谁知会被一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泼了一身的茶水,不得不先换了衣服。
这一耽误,就错过了刚刚开头的部分。
镇海侯夫人正尴尬着,瑞王妃突然笑着开了口,“镇海侯府的富贵,不是皇上赏的吗?”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真不愧是阚女官的学生呢!”颜十七翘了唇角,先朝着阚雪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瑞王。
然后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个市侩女弹奏的曲子,太子妃娘娘还要听吗?皇上还要听吗?”
皇上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的琴可是你母亲教的?”
☆、第二百三十章 谁的徒弟厉害
第二百三十章 谁的徒弟厉害
颜十七笑笑,“是啊!皇上若不嫌弃民女市侩,倒是可以听一听。看是阚女官教出来的徒弟弹奏的好,还是您的师妹教出来的徒弟弹奏的好。”
皇上道:“听来,满让朕期待的。”
“皇上!”高氏开了口,“民妇以为,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所谓的高洁之人,可以离场了。小女的琴声,不适合那种人听。”
“嗯!”皇上低叹一声,“那些个怕沾染上市侩的,都可以离场了。”
高氏那话是针对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会站在高氏这边,或者说,是站在了颜十七这边。
瑞王妃在瑞王和阚雪净的注视下,恼怒和尴尬着。
镇海侯夫人的一张脸就涨成了猪肝色。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了,等于是不给皇上面子。
毕竟,人家皇上都留下来听了。
不走,却是在打自己的脸,那“市侩”二字可是她砸在颜十七脸上的。
本来就这么晾着,大家顶多投去个或同情或嘲笑的眼神。
偏周怿突然来了一句:“那个夫人,你既是不愿意走,不如把耳朵堵上吧!”
这样的点出来,镇海侯夫人就登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沅王走到周怿身边,“怿儿,不可乱说话!”
周怿道:“孩儿觉得,皇祖父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呢!”
“都说怿皇孙聪慧,今儿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啊!”虞浥尘的声音响起,“满园子的人,就怿皇孙一个听懂了皇上的意思呢!”
杜锦轩冷哼一声,“定国公世子还真是闲的很呢!妇孺之间的事情,都要来掺和一下。”
虞浥尘不急不缓的道:“我本来就是一闲人,做的也就是闲事。只是这妇孺之事,也未必事小吧?内宅若是管理不好,男人在外也是免不了乱子的。相信镇海侯世子以后在京城行走,总免不了有人会跟你求证,令妹的头饰真的是值三千两吗?还是更多?”
“不可理喻!”杜锦轩脸拉长。
太子妃道:“十七小姐,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呢?”
颜十七深吸一口气,“民女一直都在等示下呢!敢问太子妃娘娘,是要在这里弹奏吗?”
太子妃道:“亭中有琴!十七小姐请吧!”
双子亭分东西两亭。
两亭在中间叠加相连。
颜十七便经过太子身边,经过赵翀身边,从东亭口进到了亭子。
皇子指了指对面。
颜十七便经过皇上身边,走向了与东亭相连的西亭。
四方桌上的确是放着一把古琴的。
颜十七走过去摸了摸,抬头看过来,“刚刚在赏梅轩看这梅园的布置,像是一把瑟呢!敢问太子殿下,这山庄之中,可有瑟?”
太子一怔,“你要弹瑟?”
颜十七笑笑,“太子妃娘娘没有告诉过太子殿下吗?真正的《暮阳残雪》,唯有瑟弹出来,才最动听。”
“不可能!”太子妃白了脸上道,“本宫精通音律,在本朝,从未听说谁能弹奏瑟的。当年智后就曾说过,本宫的老师是百年一遇的才女。老师都驾驭不了瑟,别人怎么可能领悟?”
颜十七道:“智后当年是不是没有见过我的娘亲啊?她若是见了,肯定会说,我的娘亲是千年不遇的才女呢!”
皇上眯了眼睛,“朕竟是不知,你娘亲会弹瑟呢!”
颜十七道:“娘亲虽然不会弹奏,却是给民女讲解过的。”
太子妃道:“十七小姐扯那么远,是在逃避什么吗?”
颜十七低叹,“既然都认为弹瑟是不可能的事情,那皇上就勉强听听琴曲《暮阳残雪》吧!”
说着,在琴前落座。
“有瑟!”太子突然道。
“真的有啊!”颜十七愕然,“我只是看着这梅林的布局,随口问问而已。”
青悠公主嗤笑,“十七小姐说了那么一大串,敢情都是唬人的啊!却原来是根本不会弹的啊!”
颜十七道:“莫非公主会?既然大家都不会,我也不会,那有什么可被人诟病的呢?”
“殿下还是派人去取瑟吧!”太子妃唇边噙着冷笑道,“相信父皇也很想见识一下,千年不遇的才女教出来的徒弟是怎样的惊才艳艳呢!”
颜十七口无遮拦的损她的老师,那就是在损她。
所以,这个场子她是无论如何要找回来的。
那么,最好的打脸的方法就是让颜十七栽在自己的大话上。
京城已经很少见到瑟的影子了,即便是宫廷演奏都几乎寻不到踪迹。
瑟,弦太多,是很难有人能驾驭的。
琴却是完全的深入人心,不但只有七弦,好掌握,弹出的曲子也是丝毫不差的。
“我也好奇呢!”青悠公主帮腔。
诗妍郡主道:“我也很期待呢!”
卫国公老夫人此刻也已经被请到了亭子里,“颜家丫头,大话既然是你说的,后果你可就得承受呢!”
颜十七叹气,“是!”
皇上道:“看来,朕今日是不能将就了。”
太子出了亭子,吩咐人去抬瑟。
颜十七冲着亭外,道:“娘亲一直教导槿儿要低调,槿儿今日一时口快,莽撞了。”
高氏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回去领罚!”
“瑟在此!”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向亭外,就看到了先前管理酒坛子的丑伯,怀抱着一个庞然大物缓步而来。
颜十七怔然。
赵翀却一下子冲出了亭子,“我来!”
丑伯也不拒绝,直接把瑟交到了赵翀的手里。
☆、第二百三十一章 琴瑟和鸣
第二百三十一章 琴瑟和鸣
赵翀就觉得手里一沉,绕道,从西亭口入亭。
报晓上前,将颜十七面前的琴取走。
赵翀将怀里的瑟放到了石桌上,摆好位置,不觉一惊,“瑟不都是二十五弦吗?”
可是,一目扫去,这瑟上的弦却应该是二十五的两倍。
颜十七回神,就对上了赵翀那幽潭似的深眸。
这个时候,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却只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颜十七笑笑,“多谢赵大人!”
赵翀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径直去了皇上那边。
本来站着的皇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五十弦的瑟?”
赵翀点点头,“是!五十弦的瑟!”
皇上看着颜十七的呆愣,叹了口气,道:“槿丫头,你开口讨要的这个老仆是在害你吧?”
颜十七的手轻轻的拂过每个琴弦,“他不会!”
不假他人之手,就不会有人在瑟上动手脚。
她相信赵翀之所以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搬运,也是出于这种想法。
卫国公老夫人道:“太子,庄中可还有别的瑟?”
太子道:“不曾!这瑟本就是在这亭中放着的。因着山庄要招待客人,所以,才暂时挪走了。”
阚雪净道:“五十弦的瑟,以前是在师父的诗里听过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槿儿!”高氏不管不顾的从西亭口冲进了亭子,到了颜十七面前。
颜十七坐在瑟前,仰起脸,看向高氏,绽放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娘亲放心!槿儿不会给您丢脸的!”
还不忘调皮的冲着高氏眨了眨眼睛。
颜十七看向亭外的阚雪净,“阚先生可会弹瑟?”
阚雪净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不会!但我的确认识一个会弹瑟的人,真正的惊才艳艳。”
颜十七扯动唇角,“我不管别人会不会,但既然阚先生不会,那么想来太子妃和瑞王妃也是不会。那么,今日这曲《暮阳残雪》之后,希望在场的都给做个见证,以后对于我颜如槿的才艺,不要再打上太子妃的标签。”
太子妃的身体就猛的后退了一步。
颜十七看向皇上,“民女献丑了!”
十指翻飞,音符流淌。
近处的人,因那双手的弹、拨、按、压、放,而看的眼花缭乱。
远处的人,却只听到那如天籁般的乐声。
亭子里的人,表情自是各异。
瑟音未必胜过琴音。
但弹瑟绝对难于弹琴。
太子妃的身子摇了摇,几欲摔倒。
皇上眯了眼睛,却是一脸的享受。
余则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太子猛的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了皇上的位置而不可知。
颜十七忘我的弹着,唇边的笑渐渐的隐去。
抬头看过来,眼泪从眼中涌出,却只限于左眼。
赵翀从皇上的另一边走了出来,站在了跟太子平行的位置。
颜十七左眼的泪就如同断线之珠落下。
箫声突起,来自亭外。
颜十七的手指加快,箫声也跟着急切。
颜十七的手指减慢,箫声也就个跟着和缓。
箫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