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三千两银子的步摇,未必只有他们镇海候府才会买。
肯花大把银子的,大有人在。
不然,锦祥坊也就不会这般的蒸蒸日上了。
只是,那些佩戴高价首饰的人,没有被点出来,尤其是在皇上面前点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皇上心中原来没有什么,这么的三番两次的挑拨,也不能不心生芥蒂了。
镇海候府怕是因此在皇上心里记了黑账了。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颜十七,杜锦彩就恨不得把她撕个稀巴烂。
而此时的颜十七却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好羡慕啊!”
羡慕什么?
自然是羡慕人家镇海候府的小姐的体己银子了。
皇上阴着个脸,往四下里看,“镇海候府的人,没来吗?”
就见杜锦轩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单膝跪地,“臣在!”
皇上道:“看来,镇海候今天是没来啊!镇海侯世子,有什么话要说吗?”
杜锦轩道:“不过是一件首饰。臣以为,今日的赏梅宴,不该讨论这样的小事。”
“小事啊!”颜十七小声的重复。
皇上冷哼,“那在镇海侯世子的心中,什么样的事才是大事呢?”
杜锦轩总算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不善,一时间竟是不敢接话了。
太子道:“父皇,这眼看着到午宴的点儿,不如就让颜家小姐先品酒吧!”
皇上嗯了一声,看向颜十七,“颜如槿,你的彩头朕允了。”
颜十七看了还跪着的杜锦轩一眼,然后仰起小脸,“民女只要三千两银子,皇上可别觉得肉疼啊!”
皇上哭笑不得,“朕现在还不觉得肉疼,毕竟,你也不一定赢。”
颜十七道:“那民女一会儿若是输了,皇上就当民女是体察君心吧!”
皇上哈哈大笑,“真不愧是帝师的外孙女啊!太子,开始吧!”
太子便走出了亭子,径直走到了颜十七面前,“十七小姐,请往那边看!”
颜十七顺着他的手指,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排梅树下,摆放着的整齐的酒坛子。
以及站在坛子边的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人很丑,瞎了一只眼,鼻梁上还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颜十七的心就猛地颤抖了一下。
竟然是他!
颜十七突然就怔楞住了,她想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了。
就是从这个丑老头那面墙里突然开始的,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开始蒙蒙的。
就像春天里的种子在发芽,正在努力冲破着泥土的最后一层阻碍。
“这也太多了点儿吧!”谷宵蕴失声道。
八坛子啊!
猜测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八次都对?
“皇祖父!”周怿急急的道,“八坛子酒是要都品对才能有彩头吗?”
看到颜十七呆愣,他便首先想到了难度。
说起来,也是他皇祖父坑人了。
所谓的品酒,品个三种两种就行了,怎么能一下子弄来八坛子?
颜十七明显这是被吓住了啊!
他看着都愤愤不平。
☆、第二百二十三章 圣前品酒
第二百二十三章 圣前品酒
皇上眼中浮起笑意,“那怿儿的意思是?”
周怿道:“猜对一半就算赢!”
皇上道:“你这般维护,只怕人家不领情呢!”
颜十七不说话,慢慢的,木然的往前走去。
走近的不是酒坛子,而是那名老者。
颜十七福身一礼,“有劳老丈了!”
老者泛黄的眸子里闪清辉,“风头太盛,不好!”
颜十七道:“人活在世,毕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老者道:“现在开始吗?”
颜十七道:“不开始,哪来的结束?”
老者走到第一坛酒前,将本来就不怎么直的腰弯了下去,抬手去拆封印。
颜十七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双手略显粗糙,却很是灵巧。
开启封印的动作,异常的温柔,像是在呵护自己的孩子。
丫鬟奉上竹制的酒舀子。
没等老者伸手去拿,颜十七已经抢先拿在了手中,“我自己来!”
老者二话没说,退到一旁。
颜十七右手执舀,左手敛袖,打了满满的酒出来。
酒香扑鼻,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酒舀子里的酒就只剩下了八分满。
丫鬟端着托盘,奉上酒杯。
颜十七摆了摆手,却没有将酒倒入酒杯。
而是突然伸手进舀子,手指蘸酒,然后抛洒到空中。
再蘸,却是撒入到地上。
最后,干脆将酒舀子里的酒倒入了梅树下。
身后的人群中有人出声,“这可是在糟蹋太子姐夫的心血啊!那可是太子姐夫亲自酿的酒啊!”
这个声音显然是属于杜锦彩的。
颜十七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妞妞,你在做什么?”老者突然颤抖了声音问。
眼睛突然睁大,大若铜铃。
颜十七身子一颤,想要对他笑笑,却扯不动嘴角。
“妞妞”两个字,叫的她想哭。
酸楚从内心深处涌出。
“十七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太子探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颜十七低叹一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先敬天,再敬地,后敬梅神。”
颜十七再次回到酒坛边,舀酒,直接就着酒舀子喝了一口。
然后猛的转身,看向的却不是太子,而是皇上,“陛下可是准备好了吗?”
皇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这话该朕来问。颜如槿,你准备好了吗?”
伸手,接过了太子奉上的字条。
想来,字条是早就写好了的。
颜十七勾唇一笑,“这坛酒在梅树下埋藏的年限,到明日整十年。”
皇上展开字条,眉毛跳了一下,“准!”
本来因为皇上在场就静谧的人群,此刻更是落针可闻。
“我继续了!”颜十七说着,走向第二坛。
动作跟先前一样,敬天,敬地,敬梅神。
动作洒脱,却不失柔美。
“这酒,在地下埋了九年差一天。”
“准!”
“这酒,在地下埋了八年差一天。”
“准!”
“这酒,在地下埋了七年差一天。”
“准!”
“这酒,在地下埋了六年差一天。”
“准!”
一连五坛酒,对话都是这般的简单而雷同。
围观的人群由最初的唏嘘,变为了木然。
“父皇,儿臣明白了!”青悠公主突然打破了沉默,“太子哥哥酿制的这些酒,都是在每年的同一天。所以,接下来,不用品也能猜出来了。”
皇上蹙眉,“你倒是猜猜看!”
青悠公主胸有成竹的道:“很简单了,接下来那三坛,肯定是五年差一天,四年差一天,以及三年差一天了。对不对啊,太子哥哥?”
太子不说话,整个人却是沉静的可怕。
仿佛一头蛰伏的狮子,随时有可能扑上猎物。
而被他直勾勾盯着的猎物,不是别人,正是两颊已经染上绯红的颜十七。
青悠公主的话,引得别人开始交头接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颜十七。
她提着酒舀子到了第六坛酒跟前。
老者却没有弯腰开封印,而是视线落在颜十七的脸上,带着清冷的凌厉,仿佛要把她看穿。
语重心长的道:“妞妞,酒虽香,易醉人,清醒点儿好啊!”
颜十七一怔,脱口而出道:“情虽浓,易伤心,警惕点儿好啊!”
老者的眼中突然涌出热切,“所以,不要再喝了!”
颜十七咬唇,“所以,不能再沉沦了!”
“皇上!”赵翀一下子冲到了皇上面前,“十七小姐好像醉了。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赵大人这话说的!”六皇子也走上前来,“做事情,不该有始有终吗?赵大人平日里就是这般为官的吗?”
“臣怎样为官的,百官都知道,皇上更知道,六殿下竟是不了解吗?”赵翀毫不客气的道,“就算臣处事不足,也自有皇上教导。皇上之下,还有太子,六殿下是代表着谁教训臣?”
“皇祖父!”周怿跑到皇上面前,“醉酒伤身,帝师大人会心疼的。就跟孙儿若是出事,皇祖父会心疼是一样的。”
皇上看向颜十七,“颜如槿,你可还要继续?”
颜十七回头,灿然一笑,“皇上,接下来的酒或有不同呢!”
青悠公主撇撇嘴,“不过是投机取巧。”
周怿道:“那姑姑要不要试试?”
青悠公主道:“你这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第二百二十四章 酒是咸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酒是咸的
周怿冷脸道:“身为皇家的人,首要的一点儿,就是要懂得帮理不帮亲。”
皇上呵呵笑,“说的不错!”
青悠公主的脸立马就绿了。
却没有人注意她,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颜十七身上。
颜十七叹气,“丑伯,开封吧!”
老者的嘴唇就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你刚刚叫我什么?”
颜十七笑,“我认为丑伯不是个在乎容貌的人呢!”
老者突然咧嘴,眼中噙着泪花,道:“是啊!以貌侍人,怎能长久啊!”
弯腰,毫不犹豫的给酒坛开封。
颜十七还是刚才的动作,却是小抿了一口酒。
扭头,刚想开口,就见太子妃带着众夫人而来,其中不乏没有离开长辈的小姐。
太子妃这是休养好了?
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得不动起来?
那个药丸的事情,真的只是杜锦彩一个人的诡计吗?
太子妃就算没有参与,应该也是知情的吧?
颜十七没有行礼,不是她不懂礼数,而是如今满眼的贵人,还轮不到她来行礼。
一众女子跪倒,齐齐的给皇上行礼。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高氏。
高氏也是匆匆的看了颜十七一眼,满脸的担忧。
颜十七就觉得眼热。
当然也有没跪的,那就是卫国公老夫人了,只是弯腰欠身。
皇上蹙眉,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姑母,这是也来凑热闹吗?”
卫国公老夫人道:“是啊!皇上这边有热闹可看,也不让人招呼一声。”
皇上道:“来人!看座!”
颜十七这才知道,这个卫国公老夫人在皇上的心中,分量是很重的。
太子妃道:“父皇,锦轩这是犯了什么错吗?”
众人这才记起杜锦轩此人,还跪在地上呢!
皇上扫了一动不动的杜锦轩一眼,“镇海侯世子快请起吧!一直跪在地上算怎么回事?朕可曾说了什么?”
杜锦轩从地上起身,也不知是因为跪的太久,还是因为皇上这漫不经心的话,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儿一头栽倒。
幸亏,旁边的小厮扶了一把。
太子妃的脸上虽然厚粉敷面,却依然能看出那脸色的不忿。
只可惜,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这边,她这副表情想震慑人心,一时间都找不到对象。
高氏一脸担忧的看向颜十七,看着颜十七红扑扑的小脸,更是急的不行。
不管不顾的冲到前面,“皇上,小女无状。她从前就是个傻的,如今虽然开窍,却依然心思单纯。”
“夕------”皇上叹了口气,“师妹,你这是怕朕欺负了你的女儿吗?”
皇上这一声师妹,又是让在场的人全都一愕,只除了卫国公老夫人的叹气声。
皇上是帝师高鸿的学生。
帝师高鸿的女儿喊皇上一声师兄,自然也是在理的。
只是这个理,得皇上自己承认才行。
高氏咬唇,“民妇不敢!民妇只是怕槿儿不懂事,冲撞了皇上。”
皇上看向颜十七,“师妹当年就聪慧非常。你教导出来的女儿,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高氏也看向颜十七,“她是民女的命!”
皇上的眉头就高高挑了起来。
颜十七这才开口,“这一坛酒,四年差一天。”
周怿看了看青悠公主,“姑姑好像刚刚自作聪明了。”
青悠公主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皇上道:“这剩下的酒,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丑伯又打开了倒数第二坛。
颜十七将酒舀子送到嘴边的时候,高氏着急的冲了过去,“槿儿,你以前从未喝过酒。不能再喝了!会醉的!”
颜十七冲着高氏笑笑,笑的无比的傻气,“娘亲,没事的!这些酒一坛子比一坛子寡淡无味呢!不信,你尝尝!”
高氏还真就接过了颜十七手中的酒舀子,送到了嘴边,小抿了一口。
“如何?”颜十七问。
高氏道:“再淡也是酒!”
颜十七深吸了一口气,“娘亲没有尝到里面咸咸的味道吗?”
高氏错愕的看着她。
颜十七扭头看向皇上,“这酒,窖藏两年差一天。”
太子未呈到皇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