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夏依旧没动,眼看着赵老爷子就要发怒了,看够了热闹的柳叔开口了:“老爷子,你这样做可不妥当。”
对于这个跟在白城山身边的年轻人,赵老爷子还是比较客气的,当即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
柳叔道:“你那两个儿子还没分家,你就这样带着他们两家的钱财住进了立夏家里,回头你那两个媳妇儿闹起来,立夏岂不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你若实在是不想跟你两个儿子住,想来立夏家里住也可以,只不过得先把家分了才行。”
赵老爷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心想着要离开那糟心的一家子,眼不见心不烦,却从没想过要分家,就算这会儿对赵三牛他们不满,但在他心里头,始终也是偏袒着他们的。他原本想着趁着这机会来赵立夏家里住着,趁着他们还小,把这家里的事儿给握在手里,回头还怕不能让其他儿子都住进这青砖大瓦房?却没想到他还没进门呢,心里的盘算就被人给点破了,一下子对面前这人也讨厌起来了,真不愧是跟在白城山后头的人,跟他一样讨人嫌!
赵立夏毕竟太年轻,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儿,听到柳叔的话,他才猛然惊醒,原来赵老爷子打的是这种盘算!心中的怒火高涨,当即顾不得孝顺不孝顺,梗着脖子道:“爷爷若是想来我家住也可以,我去请里正过来,再当着大家的面,你跟二叔三叔把家都分清楚了,然后再来我家住,来了之后,也不许二叔三叔他们找借口往我家里跑。”
方怡并没有走远,自然也听到了柳叔的话,心里一阵后怕,幸亏今儿柳叔在这里,不然他们要是稀里糊涂让这赵老爷子进了家门,可不就完蛋了!她再怎样也是从现代过来,并不知道在古代,一家之主可是握着家里头全部的钱财,这没分家就住到别人家里,回头可不就由得他们说了么!
先是被外人点破心思,又被自家孙子顶撞,赵老爷子恼羞成怒,举起拐杖就要往赵立夏的身上招呼,看那方向,正是冲着赵立夏的脑袋的!方怡急了,几步窜过去,挡在赵立夏的身前:“你这老头儿什么意思?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不许人说?你再撒泼可别怪我不客气!这里头可没有外人,就算把你打趴下了回头说是你自个儿摔的,也没人会不信!”
这彪悍的话语一出口,屋里屋外所有人都被唬住了,就连柳叔都楞得张着嘴,这小妮子,可真敢说!就冲着刚刚这话,直接打死都是轻的了。屋里头的刘三娘杨婶儿更是瞪圆了眼,打死她们都想不到平日里性子温和的方怡居然这么,这么的大不孝!三妞儿倒是觉得心里头一阵畅快,这不要脸的臭老头儿,就该这么对付他!
赵老爷子看着面前方怡的方怡,明明长了一副漂亮的小脸儿,却露出了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狠辣和冷意,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丫头是个说的出做的到的,再一想前几个月在她手里头吃的亏,这口气就只能生生地往肚子里头咽!
“你这个小畜生!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赵老爷子杵着拐杖破口大骂。
这种话方怡完全不放在眼里,她抱着胸,冷冷道:“你不也一样?要是有爹妈教,你会成天想着霸占自己亲长孙的家产?知道为什么赵三牛是个草包么?就因为你这个当爷爷的是个草包!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立夏担心方怡这话传出去,连忙从后头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还有人在呢。”
方怡开口之前就想过了,今儿屋里头就六个人,加上赵立夏也就7个,杨婶儿跟三妞儿是不会说出去的,至于那刘三娘,更是不会说了,剩下的是柳叔,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方怡明白他并不是个迂腐的人,只是口头上的便宜,他不会当真的,还有最小的赵苗苗,这会儿还在无厘头睡觉呢!
赵老爷子听到赵立夏的话,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这个小畜生!方怡骂我,你居然还向着她!你老子是怎么教你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柳叔轻咳了一声,拿眼神警告般地看了方怡一眼,止住了她的话头,又对赵老爷子道:“老爷子,您先消消气儿,这事儿,我觉得立夏之前说的没错,哪怕是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是叔侄?立夏也没说不让您来住啊,只说让您先把家里头的事儿都安顿妥当了,再过来安心地住着。”
赵老爷子指着方怡扭头冲柳叔道:“今儿你在,正好!她刚刚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这就去找里正,找族长,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留在世上!”
柳叔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听到什么?方怡刚刚说话了吗?刚不是立夏才开了口的?”
赵老爷子没想到居然有人这样睁眼说瞎话,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好,好,好!我去找里正评理,我就不信了!”
等到赵老爷子走远,方怡和赵立夏都站着没动,柳叔等赵老爷子走远了,这才转过身,满面寒霜,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跪下!”
两声闷响,方怡只觉得膝盖被磕得生疼,却咬着牙没有出声,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又多惊世骇俗,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赵立夏被打,在知道赵老爷子心底的盘算之后,她只恨不得能把他赶得远远的,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柳叔冷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百行何为先?”
赵立夏朗声道:“百行孝为先。”
“既然知道百行孝为先,那又为何要顶撞赵老爷子?”
赵立夏默然片刻,道:“我知错了。”
柳叔看向方怡,目光犹如实质,方怡咬了咬唇,抬起头,直视柳叔,道:“柳叔,世上之事总要讲究一个理字,那赵老爷子明明就想着要来霸占家产的,还要一味的对他孝顺吗?难道为了一个孝字,连家产被抢都不能反抗吗?”
“你也知凡事要讲究一个理字,你今日之行,可有过理?你句句话里带刺,明嘲暗讽,更威胁要打人,从哪里看得出是要讲理的?”
方怡抿了抿唇,无言以对,她确实没有讲理,因为她知道,跟赵老爷子讲理那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天方夜谭!她觉得自己没错,可此刻听了柳叔的话,她不由想,难道自己真的不对?方怡自幼便是孤儿,她不曾体会过亲情,那种不问缘由没有道理的亲密感情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非要去喜欢对方!尊敬对方!
“即便是对着同辈的陌生人,也该是先礼后兵,更何况是位年长者,还是跟你有婚约的立夏的亲爷爷,不出意外,将来也就是你的亲爷爷,你今日这番作为,换了任何一家,都决计不会再让你嫁进去。若是再被族人知晓,拖去杖毙沉塘都不为过!”
赵立夏不忍心方怡被训,抬起头来想要帮腔,却被柳叔冷冷地扫了一眼,嘴边的话顿时被冻住,再也说不出。方怡被这一通训,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柳叔见状,话锋一转:“你是长姐,将来还是长嫂,你的所言所行,一屋子的人都看着的,你就不怕让你的弟妹们学了去?今日我能偏袒你,他日谁来偏袒他们?这不孝之罪,便是天子,也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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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釜底抽薪
当头喝棒;方怡真真地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现代人;即便套着古人的身躯,她的骨子里也是一个现代人,以德报德;以怨抱怨才是她的生存法则,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这套生存法则是否适用于古代;也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给那些孩子们造成影响。她对老赵家的这群人凶狠;是因为她知道这群人不值得对他们好,但是对于其他的老人,她还是会予以谦让照顾的;可孩子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三观还没有彻底的形成,若是因为她的行为而导致他们错误的认为,对老人是不需要太谦让的,是可以横眉冷对的,那将来会是怎样的下场,方怡想都不敢想!
是因为一直以来赵立夏都对她诸多包容所以才让她忘了这古代的规矩吗?百行孝为先,短短五个字已经足以表明古代对孝道的重视,她怎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小聪明去挑衅这权威呢?
此时此刻,赵立夏的心中同样震惊,身为兄长,他当然更要以身作则,他纵容方怡,是因为他也恨极了老赵家的人,恨极了赵老爷子的不公,可是他自己却不能反抗,所以愿意看方怡出头,稍稍整治那些人一番,却忘了方怡同样也是长姐,她的行为同样也能影响到弟妹!
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柳叔心知自己的话他们是听进去了,当下也不多言:“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罢。”
眼看着柳叔走进屋,方怡和赵立夏却依旧跪着没起来,真心地在反省自己的过错。方怡到底是现代人,也比赵立夏多活了二十多年,在知道自己的错处之后,立刻就重新调整了心态,其实她也真没必要跟他们死磕,不论赵老爷子想出什么样的招儿,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他们这边毕竟有这么多人呢!
却说柳叔,进屋之后,看到院子里那三人,顿觉有些头疼,方怡刚刚那番话是断然不能传出去的,否则这小丫头就完了,可他实在是不擅长跟妇人交谈,不过据他这阵子的观察所知,这几个人倒是都跟方怡很亲近,想必不会说出去害了方怡才是吧?
就在柳叔琢磨着该如何开口的功夫,杨婶儿把三妞儿拉到身边,恶声恶气地叮嘱道:“刚刚的事儿你要烂到肚子里,跟谁都不能提,知道了吗?”
三妞儿不明所以,撅了撅嘴道:“娘,我又不傻,这对方怡不好的话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了。”
杨婶儿这话是对着三妞儿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刘三娘的,她至今还只知道这三个人是白城山替他们找来的长工,为人如何还不清楚,毕竟时日太短,若是个多嘴的,那可就麻烦了。
刘三娘依旧在埋头干活儿,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被叮嘱过好几回了,不多事,不多嘴,这个家就绝对有她的立足之地,否则,话虽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刘三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一家的孩子对他们一家三口是打心眼里的好,她自然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
这一打岔,柳叔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那就不说吧,眼下还有别的事要紧,难怪白城山走的时候那么不放心,原来赵立夏的那些亲戚是如此的黑心,那赵老爷子此番受了气,定不会轻易算了,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断不能让这些孩子被欺负了去才好。
……
另一头,赵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找到里正屋里,那边也正在摊晒粮食,看到赵老爷子,只当他是为了赵三牛来的,心下不由一阵烦闷,这一家子人还有完没完了?
里正更是连客套都省了去,直接在门口问:“赵老爷子,你这是咋地了?”
赵老爷子一口气憋在心里,到了这会儿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了,当即唾沫横飞的把之前在赵立夏屋里受得气都给说了,连带着方怡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末了才道:“你得给我评评理哟!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被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还要打我!这可怎么得了哦!”
里正一家子人听得目瞪口呆,方怡当面骂赵老爷子,还要打他?赵立夏也在旁边帮腔?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方怡会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就赵立夏那样的性子,也不可能是个会骂亲爷爷的!
这人的心一旦开始偏了,那是无止境的,更何况这赵老爷子不是第一回这么闹腾了,之前不也有好几次说方怡骂他么?结果呢,人家小丫头负荆请罪上门跪了大半天,最后还被掐晕了去!你说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了去?
里正听完之后,道:“还有这等事?我去看看,你先进屋歇着,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赵老爷子看出里正不大相信,怒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一只脚都踩到棺材里了,我还会平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不成!”
里正只得扶着他:“我也没说不信啊,得了,我在这儿陪着你,让我儿子去把他们叫过来,我好好问问话。”
等里正的大儿子赶到赵立夏屋前的时候,老远就瞧见赵立夏和方怡在门口跪着呢,心下一惊,连忙跑过去:“这是咋地了?怎么跪在这儿了?”
赵立夏原本就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而懊恼,这会儿抬起头,神情沮丧,声带哭腔,把赵老爷子上门的事给说了,当然,方怡的话都给略去了。
里正的大儿子听得义愤填膺,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连忙上前扶起赵立夏:“你没说错,犯不着跪着。”赵立夏摇摇头,看了眼一旁的柳叔,得到他的首肯这才站起身,因为跪得有些久了,膝盖有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