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那次酒醉三日,睡的不省人事,但颓废不过尔尔,必须全身心扑在青莽山事件上。
现在,他和靖王之间只剩下君臣。
小文官和武将的对话,他们不是听不到,但都十分默契的缄口不言。楚予望向赵顯,发现靖王的精神不济,而眼睛却很有神。
那神采不像是去打仗对峙,而似一匹虎视眈眈的狼,透着凶光,目光紧贴猎物,伺机而动。
靖王殿下在沙场的威名远扬,狠厉非常。与这样的人并肩,无疑是与虎谋皮。
赵顯察觉到楚予的表情有些异样,但他还是觉得必须速战速决,敌方已经察觉到动静,
既然赵顯做出了选择,那么他只有全力以赴罢了。惟愿此行顺利,远在京中的韩语乔也可以和孩子早些与赵顯团聚,一家和乐。
现下他的心中唯有此愿。
时间宝贵,赵顯恨不得黏上对儿翅膀飞回京城。眼下,不想耽误分毫。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都晓得‘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的道理。
为防止对方闻风而逃,按照地图上标记的几处暗道出口,安排了人手分别驻守。□□箭羽在此作用不大,发挥不了威力。于是,便要想方设法地将对方引下山来。
青莽山易守难攻,对方占尽天时、地利。与靖王的队伍相比,苜蓿和三头目则无半点轻松。
山内。有弟子
仓皇来报,说靖王的人马已经齐聚山下。
苜蓿皱起眉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弟子回道:“约莫五百人。”
五百人就试着来攻打青莽山,那赵顯虽说年纪不大,也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老油子了,但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他们山中兄弟加起来一共一千五百八十余人,借助优势,以三敌一,岂能叫对方占得便宜?
这般一想,原先的提心吊胆稍微舒缓。三头目看着苜蓿轻松下来的表情,知其必然胸有成竹,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后路。
然而,他和山上的弟兄们可不一样。苜蓿带着的是十几个沣姩国的人,一拍屁股偷偷溜之大吉,那么他们留下来可就惨了。
三头目转了转黑溜溜的小鼠眼,万一那靖王给来个瓮中捉鳖,他们岂不得成了被人煮的活王|八……这念头一旦生下就抑制不住地疯长,心里是越想越后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弟子前来禀报,靖王命人前来喊话。
“喊的是什么?”
弟子欲言又止,抬头触及苜蓿不悦的目光,只得如实道来:“回二头目,喊的是:若是山中之人识时务就赶紧下山投降,主动下去的可以免其罪责,既往不咎。可如若、如若……”
苜蓿眸光一厉,喝道:“说下去!”
弟子一下子跪拜在地,哭丧着脸说:“如若不在天黑之前下山,他们就要攻山了。”这可是您要我说的。
山中凉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沁透心脾,浑然不觉间已经手脚发凉。有人在苜蓿耳边低语几句,苜蓿闻言,顿时脸一黑,后牙槽紧咬。
这个赵顯!竟然能够寻到他们的秘密通道,且在各个暗道口伏下重兵把守,守株待兔这招倒是玩的如鱼得水。
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盯着自己有多久,对青莽山又了解到了何种程度。不过,就算如此,他仍然不惧,只要能够成功脱身,任谁也奈何不了他。
苜蓿沉思着,扭头看了看外面渐弱的雨,希望可以来得及。
山下等候的人见青莽山却没有丝毫动静,潜伏的人不由紧张起来,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尽管情况在预料之中,眼下看来必须得费点周张,靖王表情微僵,挥手招来近卫,近身交代下去。
侍卫发出暗号,使得青莽山内的人得知时效性的讯息,以便开展行动。果不其然,未过多久,青莽山的几处冒起了滚滚浓烟,虽在雨天里没有过大的声势,却足以乱了山中人的心神。
大敌在前,山中出了乱子,不管是何种缘故,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追究。首先选择的便是如何保命,这是人的本能。
是跟着他国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继续负隅顽抗下去,还是下山求得宽谅?
实际上,他们心里很是清楚后果,只是生死存亡的大事突如其来,让他们临阵做出抉择,很是困难。
本就已经人心惶惶,蠢蠢欲动了,这下更是乱了手脚。表面无动作的青莽山里面已经开始乱了起来,并且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殿下,”有人扯住苜蓿,将他欲要出去阻止内|乱的想法一盆冷水浇灭。“您还不明白吗?赵顯来此地多时,却不动手,就是想一网打尽。这山中的人多是江湖混子,不成气候,更甭指望他们对付山下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啦。趁着这会子雨小,风轻,咱们走吧。”
苜蓿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看着多年的经营就要付之一炬,十分的不甘心,“再看看情况,赵顯在晃咱们,想要人心乱了,成了散沙,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攻破。去,告诉外面的人,守好防线,凡是逃跑者,格杀勿论!”
“是。”那人无奈一叹,不得不应下,转身传达命令。
苜蓿使劲捶了两下无知觉的双腿,转动轮椅,出了房门,抬脸看向远方郁郁葱葱的远山,那么壮阔,可是他的心里却狭隘的很。
雨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衫,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脸颊,狼狈中却异常清醒。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殒落
山风抚动草木,人心一惊。赵顯心里清楚地知道,在那茂密灌木丛下隐藏着从不停张望的眼睛。
短兵相接是最最坏的打算,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赵顯耐心有限,派人从幽|径中潜入山中,听着远处传来的哨鸣声,得知山中之人已经汇合。
大手一挥,开始行动。
大雨之中,对方若用了滚石,滚木,难以应付。可一旦突破了这道防线,那么进入青莽山便轻而易举。
“大胆叛逆,苜蓿已经逃跑了,你们还在这里做无谓的挣扎!”赵顯大喝,满脸肃穆。
山中的人闻言惊惶,却不敢轻易应声。只听得又一道威严的声音闯入鼓膜。
“苜蓿已经被本王所俘。”赵顯附耳几句,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侍卫把人带上来。轮椅碾压泥石的声音传开,山中之人不由再次探头观望,这一看当真震惊。
那轮椅中人就是二头目啊,脸上的刀疤都看得一清二楚,外貌虽不是十分出众,但浑身的气势是装不来的,是平常之辈没有的高贵、清冷。
现在最大的头目都被捉了,他们抵抗个什么劲儿啊?看着山下的军队,再负隅顽抗下去,不是找死吗?
这时,只听赵顯又高声道:“如果你们此刻投降,本王还可以考虑留尔等性命,如若不然,”话到此时,他忽然一抬手,往不远处一指,两门红衣大炮赫然而立。
“本王势必炮轰青莽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的性命现在就把握在自己手里,是生是死,你们自己决定吧!”
果不其然,猜忌,试探,逼迫之下,青莽山的人终于肯松口了。“那你能保证不追究我们的死罪吗?”
赵顯卿然一笑,应了下来。
于是青莽山下来了第一拨人,有卫兵将其押解下去。
只见楚予从轮椅上下来,慢慢撕掉了脸上的刀疤,一张人|皮面具丢在地上。这下真见识到了靖王的狡黠,原来人最厉害的不是武器,也不是刀枪,而是语言、是人心。
赵顯就是这样善用人心的。
“辛苦楚大人了。”赵顯面对楚予一脸微笑道,看到人面色凝重,扬着唇角:“楚大人不喜欢本王的这种方式?”
楚予微微垂首皱眉,拱手道:“王爷想太多了。”
兵不厌诈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这怪不得赵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是上位者最正确的选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没有错的。
赵顯笑而不语,接着转身,命部下上山。有了先前的青莽山叛|变者的指引,即便山中情况复杂多样,他们也毫不畏惧。
然而,靖王并未与他们同行上山,将楚大人派给他们来保护,自己率着亲兵去了另一处地方。
山中,苜蓿收到消息,第一道防线已破。他早料到会这样,却没想到时间会怎样短暂,手底下的人这般不堪一击。
一掌拍在木椅的手柄上,身边的人惶然跪下,只见自家主子扭过头,目光阴森。
“赵顯!”苜蓿咬牙切齿:“若本皇子殒命在此,必要你来陪葬!”
“殿下,事不宜迟啊。”侍卫拜倒在地,劝慰他早下决定,不然就来不及了。这种时候,该丢弃的东西就要丢掉,哪有这么多的犹豫不决。
“走……”苜蓿皱紧了眉头道,立即有人上前一步,在他身后推着轮椅,朝山中一处隐秘之地过去。
早就有人暗中盯着他们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人回去跟王爷报信,剩余的一人暗中尾随其后。
苜蓿甩给身旁的人一个眼神,那人会意,手起手落,顷刻之间,只听得一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有人倒地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他们都没有往身后看上一眼,径直朝前行走。
只留得方才暗中盯梢之人的尸|体掩映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一枚两寸多长的钉状物体正中眉心,一个人就这样毙|命当场。
高耸的悬崖,能让人下来的唯一方法只有空中降落,苜蓿等人便是用这种方法下得山来。
未料,刚一落地,就听到马蹄践踏泥土的声响,稍息,便见一队人马行至跟前。顿时,所有人都傻在那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苜蓿围在保护圈里,对来人拔刀相向。
赵顯骑在高头大马上,淡淡地看着苜蓿,就像是在看着挣扎求生的蝼蚁一般,“你现在束手就擒,本王还可以向皇兄请命留你于世……”
不待靖王说完,苜蓿就仰脸大笑了起来,透着悲戚的笑声在呼吸可闻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苜蓿止住笑声,眼神渐渐邪鸷起来:“你什么意思,是在可怜我吗?”
赵顯不动声色:“你本是皇子,何苦沦落到此种地步。”
“不用你假好心,既然今日落入你手,是杀是剐还不是靖王爷说了算,不必在这里假惺惺作态……咳……”一声暴喝后苜蓿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一个踉跄往后跌去。身边的人及时将其扶助。
“你千不该万不该打我大熙江山的主意,今时今日,苜蓿你必须留下。”赵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了忍耐了性子,继续费口舌,毫无意义。
卫兵上前,与之打斗。苜蓿带的人都是高手,一时半会儿,靖王这边倒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再高的武艺,也奈何不过车轮战的轮番攻击,时间一久,颓势渐露,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赵顯拔出佩剑,指向苜蓿。众人见状,闪开一条道路。苜蓿虽身有残疾,却不是简单就能对付的。
他身|下的轮椅是楠木特别制作而成,内里机关术不少,平常之人若不得他的应允,怕是靠近不得。
苜蓿的眼神朝赵顯杀了过去,一只瘦手不知摸到了哪里的按钮,一支短箭突然间射了出来,正对着靖王脑门过来。
赵顯身形并不躲闪,手中的剑将其挡了下来。短箭斜斜地插|进了泥土沙石之中。接着又见一根骨鞭被苜蓿紧握在手,呼呼带风地迎着面门而来。
他的招数简单,但每一回都是十分的阴|狠|毒|辣,直击命门。赵顯开始则见招拆招,对决中逐渐摸清了对方的路数。
在卫兵们眼里看来,靖王就像一只捉到老鼠的猫,不急于享用美餐,反复戏耍着对方,直到叫敌人想逃脱却又逃脱不掉,筋疲力竭,再束手待毙。
当赵顯的剑距离苜蓿瘦纤的脖子不到一指之距时,顿然停住。寒潭般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进渗透绝望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似乎看着靖王,又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其他人,但话却是说给赵顯的,“本皇子死了也会拉着你的。”
“不是你的东西不要惦记!下辈子投胎不要生在皇家。”赵顯言罢,剑柄微动,光可照人的剑身上晕染上了猩红的液体,顺着剑身的纹理缓缓流淌下来,滴落进脚下的大地之中,消弭不见。
一场反乱就以苜蓿的死而告终。
有人注意到了苜蓿的话,他多次提及要让自家王爷陪|葬,难不成还有什么阴|谋深藏不露,没有被他们察觉?
“王爷,”侍卫担忧道:“属下们还是去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以免节外生枝。”
赵顯点点头,擦了剑上的血迹,望着山里,楚予应该将人都拿下来吧。这般想着,便见天空中闪出暗号,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很好。
这样一来,把事情收尾就可以回京复命,他就可以见到那个萦绕心间的人儿了。
掐指算来,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孩子就会出生,那么重要的时刻,他一定要陪伴在爱人左右,一起迎接新生命的降世。
不待赵顯在脑海中勾勒完未来美好的图景时,就听得一声惊呼,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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