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围一张张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地方的面孔,或喜悦,或沉重,或刚毅,或柔情。有胜利的荣光,也有失去伙伴亦同乡的痛苦,还有功成名就的渴望,更有残肢败体的绝望……所有复杂情绪织就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笼罩下来,让人心里各种滋味都有,难以负加。
一串微不可闻的轻咳还未传出马车就已消散,韩晟延耳力过人,在脚步声和马蹄声交杂中侧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车驾,蹙着剑眉,攥紧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一息来到马车旁。
韩晟延缓缓而行,在窗棱处开口喊道:“殿下?”马车内没有回应之声,韩晟延开始担心。挑开布帘,闪身进入车厢。只见赵顯凤眸微合,脸色已不像前几日惨白。
查看了他的伤势,韩晟延才松了口气,心里酝酿着“殿下,进城时不要骑马才好。”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韩语乔(捧脸状):唉,天生丽质自难弃,万万没想到我也是娇弱小花一朵呀!
作者君(叉腰指):都13章了,你再不漂亮点,难道想要在男猪脚出来后辣瞎他的眼吗?
韩语乔(双手叠在一起,置于胸|前):我是你的眼,带你阅读浩瀚的书海……
泥奏凯!
第14章 第十四章 归来 (二)
清早起床。
孟氏对着镜子抿了抿鬓发,目光透着苍凉紧盯铜镜。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已由瓷白变为半透明的玉,尖的下颌亦渐渐显得圆滑。即使保养得再好,也不复当年轻灵模样。
嫁入韩国公府,至今已过二十载。岁月当真是把刀,刀刀催人老啊!
孟氏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耳畔的一丝白,有感而发:莫染亦莫镊,任从伊满头。白虽无奈药,黑也不禁秋。
“嬷嬷,你看我也生白发了。”
闻声,刘嬷嬷放下手中犀角梳,凑近一看,乌丝中果然有根银发,笑着说:“世子爷出征前提前加冠,眼下正好弱冠之年。乔姐儿也出落成大姑娘了,我们要再不老就成妖成精了。”
孟氏满目温柔,叹道:“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可我总觉得昨天他们还是小小的,撒娇让我抱在怀里呢……”
刘嬷嬷一辈子未嫁,打小跟在孟氏身边,她拿延哥儿和乔姐儿当自己孩子疼。回忆起他们小时候,刘嬷嬷微眯眉眼,细纹里溢满暖暖的笑意。
“咱家世子爷小时候上房揭瓦,爬树掏|鸟,爱逞小英雄,梗着脖子说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串糖葫芦跟人争执……这自己淘气也就罢了,后来您有了大姑娘。得嘞,世子爷又有了新花样,成天拐着小奶娃娃窜上蹿下,咱院里可没安生过。”
“是啊,我还记得乔姐儿一岁生辰时,延哥将她偷偷抱出去玩,结果玩心一起把妹妹丢了,天黑都不敢回府,还是公爷派人去寻,俩人才平安归来。”
“那一遭可把淘气包给吓傻了眼,为此世子爷可是对大姑娘百依百顺呢……”
说到儿女往事,孟氏莞尔,神色就更柔和了几分。
“这次回来就得赶紧张罗起延哥儿的终身,乔姐儿在我跟前可能也呆不过几年……”
为人父母,平时打骂,可当提及嫁娶这般话题,难免心生不舍。
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小棉袄刚捂热乎到时候,孟氏哪里舍得放开,刘嬷嬷深谙孟氏的想法,她又何尝不想多看护孩子几年……
“夫人舍不得大姑娘,多留两年也好啊。”
“囡囡虽然有时爱顽些,但心底纯善。为娘的,不愿意让她看到内宅的腌臜。”
“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大可放心。我看大姑娘倒是越发的有主意呢,若真的嫁为人妇,当得起一家主母的。”
孟氏笑着嗔她,“就你会说话!”
少卿,又面露担忧地往外看了一眼,“延哥儿今日就到了,叫姑娘好生待在府里,别出什么岔子。”
“夫人尽管放心,我瞧着大姑娘跟以前大不相同,最近文静着呢。每日除了给夫人请安,就是在房间里写大字,练算法,把夫人布置的功课完成的妥妥的。”
想想韩语乔曾做过的荒唐事,孟氏轻叹了一声,道,“她年纪尚小,刻苦些是好的,迷途知返,不算晚。”
“经了一遭事儿,也长了心。表面上看起来文范稳重了不少,但骨子里倔强着呢。最让我心忧的是她开始什么事情都往自个儿心里藏,有时眼睛里复杂的神色叫人看不懂。乔姐儿是个有灵性的,早晚不拘在这方寸之地。可是,嬷嬷,我这心里老是有些不踏实……”
对于大姑娘身上的变化,刘嬷嬷看在眼里,听进心里。一时竟噎住,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
古曰:知女莫若母。
另一边,韩语乔可没刘嬷嬷口中的耐性,在家等不得。前世她对班师回朝的一系列流程门清,韩晟延得先拜见皇帝,再入宫听封,接着参加庆功宴席。一番折腾下来,不知什么时辰归家?
这般一想,感觉凳子上好像长了钉子,根本就坐不住。于是,带着喜禾悄悄地出府去。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却不敢喧哗。百姓只能挤在中央大道两侧,两侧分别有虎翼军,三步一人,皆手持尖枪,隔开民众。
虎翼军不是普通守城兵卒,而是身披重甲,重熙精锐,负责守卫皇宫。如今动用虎翼军,足以看出皇帝对此次大军战胜还朝的重视。
韩语乔可不管这些面无表情的士兵,拉着喜禾的手以免被人群冲散,削尖了脑袋使劲儿往一个方向挤去。
早在翎雀楼定了位子,二楼,窗子朝东,视野绝对宽阔。距离刚好,对方骑马的话,都能看清她在亲娘威逼利诱下新穿的耳洞。要知道,很多贵女闺秀都提前抢位置,以观瞻大军归来时的雄壮场景,更重要的是亲睹军中年轻将领的英雄气魄。
最重要的是,梦中情人回来了啊!时刻准备着,将发簪,配饰扔向爱慕之人。
韩语乔如愿站在翎雀楼二楼张望,心里激动不已: 韩晟延如今是何模样?
她的灵魂从前世归来,上一世,惨遭拘|禁,浑浑噩噩,身边的人的模样已渐渐在脑海模糊……今生再聚,心里满满都是期待,但期许中还有几分害怕。
就像当初看到孟氏一般,心里明明有无数的话想告诉对方,却无论如何张不开口,只剩下一腔激动,两眼热泪。
喜禾见韩语乔心急火燎的模样,也跟着她趴在一米高的窗栏上朝广德门处望去。心里暗想,姑娘跟世子爷感情真好啊。
等待总是漫长,人心中若有所期待,一分一秒都会成为煎熬。
趁着大军未进城前,韩语乔四处瞧瞧,待了会儿,又目光炯炯地往楼下的人群中找了找,始终没发现那抹娇弱的倩影。
“你说,曲溪姐姐会不会也来看大哥?”韩语乔忍不住看向喜禾,语气失落地问道。
喜禾心道:姑娘真是爱操心呢!不由抿唇笑了笑。
“曲姑娘身子弱,可能不会出门吧。”虽然这般说,喜禾还是转着黑黑的大眼睛在众人中仔细寻觅了一番。
没有找到曲姑娘,反而在不远处的一栋楼阁上看见了楚笑微。本来有些失望的喜禾,立即扯了扯韩语乔的衣袖,笑嘻嘻地伸着手,指向斜对面的一处。
“姑娘快看,楚姑娘在那儿呢!”
韩语乔方才一心惦记着找曲溪的身影,倒忘记了她的‘好饭友’。闻言抬头,顺着喜禾的手果然看到了楚笑微,还有楚笑微身后的楚予。
楚笑微见过韩语乔瘦下来的模样,正向她这边看过来,发现了她们,立即高兴的蹦了蹦,使劲儿挥着手示意。
“语乔……”
我在这里。
楚笑微就知道韩语乔会溜出来,此刻恨不得大喊一嗓子,奈何亲哥哥一再要求她做淑女,要笑不露齿,举止有态。
思及此,楚笑微脸上的笑有些打折,撇撇嘴,用幽怨的目光慰问自家哥哥。
本来端坐在一旁品茶的楚予觉得两道炽热的目光烧的他实在不舒服,抬头对上妹妹的眼睛,接收到了她的不满。
“怎么了?”
“语乔也出来了。”
“哦?”楚予送到唇边的杯子一滞,想想也是,今日韩晟延回来,她急切的脾气,怎可能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等?
放下蓝色茶盏,站起身,步至楚笑微跟前。他还未见过脱胎换骨般变化的韩语乔,顺着妹妹的目光望过去。
两两对望,措不及防。
霎时间,火电雷石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楚予面上平静,心里却波涛汹涌。清润的黑眸中隐含着复杂的情绪,似在意料之外,又似在意料之中。
不敢置信,对面那个巧笑倩兮,婀娜身姿的女子是韩语乔?
除了难以置信,心底那抹强压的悸动再一次冒出头,这回不像上一次一闪即逝,而是像久旱被滋润了的绿藤,疯狂的抽长,生长着。
楚予出神地看着韩语乔。
韩语乔被火热的目光盯的羞怯又尴尬,在眼光相触后的一瞬,错开。
不一会儿,两人同时被百姓突然发出的一阵欢呼声拉回了心神。
“来了!来了!”
“真威武啊!”
“快看快看,最前面的两个人长的真好看!”
只见最前面骑马的人,皆是肩宽腿长,一个里着玄色深衣,外戴银色铠甲;一个着锦色衣,外佩青灰色铠甲。凤骨龙姿,贵气天成。
“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整齐的男人。如果我再年轻五十来岁就好了……”
“不光长得好看,此次把北漠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足以让他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吓破了胆,真是他娘的痛快!”
“据说,北漠实在扛不住了,主动要求求和,签了个什么条约?什么来着?”
“笨!叫《靖北和约》,是以咱们靖王封号命名的。北漠承诺二十年绝不侵犯我重熙,真厉害,我都后悔没去参军。”
大军得胜还朝,百姓不由得驻足私语,更有女子双眼晶晶亮,脸颊泛红。
“世子爷!”喜禾惊喜出声,手指向着一身青灰色铠甲的韩晟延,眼睛晶亮:“姑娘,那是咱们世子爷,真威风!”
韩语乔突然定定地看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的人,黑亮的眼睛几乎闪闪发光。哒哒的马蹄声,纷纷攘攘的议论声,士兵沉稳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融化成一片,渐渐在耳边变得忽远忽近。
作者有话要说:
小A:到底哪个是男主?楚予?靖王?还是没出场的谭律?
小B:你猜?
第15章 第十五章 归来(三)
相对于等待时的激动不已,坐立难安。此刻的她已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好像放空了,世界里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眼里只看得见那张线条硬朗,英俊脱俗的面孔。
终于,终于再见,韩晟延。
我韩语乔今生万幸,再见到了大哥!
不知是否自己的目光过于灼灼,这般容易被人捕捉到。
“韩世子果然受欢迎呢。”赵顯目视前方,漫不经心的道。
“殿下莫要……”打趣臣了。韩晟延还未说完,就被一个东西当头砸过来。未待他反应,只见赵顯将东西一把攥在手里。
这些人竟高空抛物?
就算爱慕心切,也要有公德心好伐?
两人齐齐望向飞来横玉的方向。
于是,韩语乔对上一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心肝俱是一颤。
只见此人,形貌昳丽,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五官精致不失英朗之气,冷傲高贵,让人移不开眼。韩语乔收起刹那间的失态,赶紧错过目光,望向韩晟延。
暗自懊恼,竟不知不觉就把随身携带的玉佩砸了过去,等回过神来,已收手不及。眼看着玉佩砸到的是韩晟延,没想到却被人半道拦截了。
韩语乔不由得心生气恼,面露烦躁,截她玉佩的人似乎故意,还露出一抹嘲讽之色,真当她是花痴女了。
该死,怎么才能要回那枚青鸾佩。
“姑娘……你怎么把那……给丢下去了?”
喜禾不能理解,就算世子爷旁边的那人长了副风流倜傥相,姑娘也不好冒失,要知道一个姑娘家只有对心仪之人才能有如此举动。
她与姑娘形影不离,肯定今天第一次见这个着一身银色铠甲接住姑娘玉佩的人。
难道,扔错了?
而韩语乔确实扔错了,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面对他们投来的目光,只能双手捂脸。
真是没脸见人啊!
这枚青鸾佩是孟氏让人置办的,她很喜欢,经常把玩。
韩晟延可是熟知此物,见楼上丢玉之人羞怯的掩面而走,只是笑了笑。
“臣甘拜下风,殿下最受欢迎啊。”
“……”赵顯。
方才,只是条件反射而已。有东西破空而来,出于本能的抓住。然而,他却看清了玉佩的主人,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一抹艳红闯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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