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繁在双亲逝世前,跟大多数娇生惯养的女孩没什么不同,只会做蛋炒饭和泡面,然而后来父母离开,照顾陆时的担子落到她的头上,她只能抗下。最初因为经济拮据,他们吃不起饭店,而她又舍不得在任何一方面让陆时受苦,于是沉下心来苦练厨艺,这么多年下来,这仿佛已经成了她身体内的一部分,该放什么调料,该炖煮多久根本不需考量,甚至连切菜都不需过多专注,下意识地就能完成这个过程。
曾经有粉丝在直播时感叹道,看陆烦烦切菜,永远都会怀疑这不是直播,而是加了三倍速的后期视频。
不知何时起,厨房的玻璃门被拉开了一半,简遇洲靠着墙,目光看似随意又仿佛格外专注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人。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一点。
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渴望有个家的人,大概都是在渴望这一幕吧?
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为你灶边锅台,忙忙碌碌。
简遇洲二十岁出道,如今十年过去了,生活里似乎只有吃饭睡觉和演戏,苍白地很,然而他从未觉得他的人生少了什么,无知无觉地任时光溜走,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却冒出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也许,普通人的生活有其温馨美好之处,是他没有体验过的,例如看着心上人给自己做饭什么的……
呵呵,简遇洲,你怎么又开始yy人家小姑娘了。
还心上人,把电影台词带到现实中,你肉不肉麻?
简遇洲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对自己进行批斗,这时,目光一划,看到了陆繁腰后那松开的围裙带子。
她似乎没有察觉,还在专注地切菜,简遇洲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不及经过大脑,脚已经踏进了厨房。
他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扯过两根带子,打好了结,正准备退开的时候,陆繁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四目相对,陆繁硬生生地被出现在身后的人给吓了一跳,手一抖,锋利的刀锋就在手指上划了一道深口,殷红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她低低地痛叫了一声,还没举起手指细看,简遇洲已经快她一步,握住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不知道是不是水有点凉的缘故,被简遇洲紧握住的那只手似乎起了鸡皮疙瘩,那感觉很怪异,甚至盖过了指尖的疼痛,所以冲了几秒陆繁就试图把手抽回来。简遇洲察觉到她的意图,更加收紧了手,然后责备般地瞪了她一眼,用一种家长教训熊孩子的语气说,“又不是赶时间,切那么快干什么?再多冲会儿。”说完,他微微弯腰,仔细看了看伤口,“有点深,一时半会可能止不住。疼不疼?”
那种怪异的酥麻感从指尖神经开始往上窜,直到达到大脑深处,陆繁一时之间忘记吐槽是他先神出鬼没地站到她后面的事儿,而是盯着简遇洲抓着她的那只手发起了呆。
他的手心是热的,紧贴着她的手背,温度转移过来后,变成了滚烫。
简遇洲立马意识到了自己抓着人家小姑娘的小手不放的事儿,瞬间撒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禽兽,眼珠子却还是忍不住瞧着她的伤口。
葱白细嫩的指尖破了这么道口子,看着实在有些心疼。
陆繁不知道怎么开口,简遇洲也在寻思着怎么打破沉默,于是气氛就这样安静下来了。所幸,这种有些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简遇洲轻咳了一声,“你先冲着,我帮你切菜。”
陆繁连忙说,“不用了,你放着吧,我很快——”
话音戛然而止,她诧异地看着简遇洲动作娴熟地切菜,“你会下厨?”从他的刀功来看,他的厨艺绝对不止于“会下厨”这个水平。
“偶尔会自己做,只是没章法地乱做的。”
明显是谦虚之词,说不定心里正在因为别人的吃惊而暗爽呢。
事实上,简遇洲心里的确暗爽,不由自主地开始炫技,那行为跟在小姑娘面前卖弄自己长处的小伙子没啥区别。
不过陆繁是真的很惊讶,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既然他自己会做,那干嘛还要请人来做私厨?……大概是太忙了,没空也没心思自己做吧。
就这么一会儿,简遇洲已经把圆白菜切好了,漂漂亮亮干净利落。
他看了眼陆繁被水冲的隐隐有些泛起白的伤口,这回没上手来抓,“还在流吗?”
陆繁关上水龙头,指尖的伤口只要不去挤,已经不往外冒血了,“不流了。”
“电视机柜下的抽屉里有红药水和纱布,处理一下吧。”
“哦,”陆繁顿了一下,补上一句,“谢谢。”
简遇洲低头准备着食材,没应,在陆繁走出去后,却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唇角。
陆繁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到厨房,却看到简遇洲已经接替了她的工作,娴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淡灰色居家的服装,褪去了舞台与镁光灯下的光华照人,却多了一分温存美好,让人忍不住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
简遇洲察觉了她的目光,微微转过头,侧脸线条没有平日人前的冷峻肃然,反而显出一丝柔和,“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可以搞定。”
“……”他都这么说了,陆繁也没有过多纠结,而且说实话,她还真的有点好奇简遇洲做出的菜的味道。
如果是黑暗料理的话,呵呵,又多一个黑点,黑粉表示喜闻乐见。
陆繁没有乱走,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过多久,简遇洲就把四菜一汤都端上桌了,然后自然地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吃饭了,快去洗手,手指头别碰水。”
“哦。”陆繁也下意识地应了,去厨房洗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场景怎么有点怪异……好像丈夫做完饭菜招呼妻子啊……
她立马摇头,甩开这个疯狂的念头。
而且……她洗毛个手啊!她只是受小张之托,看着简遇洲吃完啊,而且她的内心也是拒绝跟简遇洲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的_(:зゝ∠)_
那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
陆繁有些郁闷地走回客厅,简遇洲已经把碗筷都准备好了,“吃饭吧。”
陆繁一看桌上摆好的两碗米饭两副筷,内心有些复杂。
这尼玛一家子的即视感越来越严重了啊!!大佬我们还算是半个陌生人你能不能高冷一点别这么接地气没脾气啊啊啊!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面前香喷喷的饭菜,忍不住食欲大开,不再客气,开始吃了起来。
出乎她的意料,简遇洲做的两道菜味道竟然很不错。简遇洲一看她瞪圆的眼睛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漏痕迹地笑了一下,然后谦虚地回复,“过奖,一般好,还是你厉害,我只是随便做做的。”
陆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打人。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睛微微一眯,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崂山白花蛇草水,“对胃好的,饭前喝点吧。”
简遇洲完全没有半点怀疑,接过了罐子,拉开拉环。
陆繁托着下巴,浅浅地笑了笑,“这饮料是青岛名产,素来有崂山圣水的名号,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简遇洲仰头喝了一大口,下一秒,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从发丝到脚底,都完美地停滞住了。
“因为它不仅养生保健,而且——”陆繁叹口气,十分遗憾地看着简遇洲,“非常难喝。”
第17章 017
她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简遇洲已经倏地站起,疾步走向洗手间,步调踉跄匆忙,陆繁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
崂山白花蛇草水,俗称崂山圣水,对胃酸胃胀暑热困乏有奇效,而它逐渐被大众熟知却是因为它奇特的味道——喝一口能上天,从此没有任何坎儿是过不去的。
曾经有网友形容其为“带刺的尿”,因为形容地非常形象真实,在网络上流传甚广,网瘾少女陆繁当然也看到过,好奇地不得了,一直想试试看却没有胆量,这次看简遇洲的反应,她终于坚定了不去尝试的决心。
洗手间里传来了刷牙的声音。陆繁憋着笑,回想刚刚简遇洲一瞬间变了的脸色,心里感叹,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圣水,竟然能在半秒内让永远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简宇直变脸,还真是名不虚传。
过了大概三分钟,简遇洲还没出来,陆繁想,是不是把他坑惨了……这么一想,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朝洗手间走去,“简遇洲?你还活着……你还好吗?”
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很快门就被打开。
简遇洲迈出来,手里还拿着条毛巾在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还好。”
“很难喝?”
“……还好。”
……你的脸上每个毛孔都在写着“我很不好”好吗你这个死要面子的!
陆繁忍住嘴角往上翘的冲动,“咳,虽然味道是奇怪了点……不过这饮料对胃真的很好,很多人都叫它救命水呢。听说是越喝越好喝的,习惯了这个味道之后就只喜欢这款饮料了,既然买都买了,而且你也不觉得很难喝,要不就……凑合着喝完吧?”
简遇洲:“……”哪里是救命水,明明是要命水……
陆繁走回饭桌前,数了数袋子里的蛇草水,“一共是十五罐,两天一罐,配合膳食,你的胃病短期内应该不会犯了,不过以后也要注意饮食啊。”
简遇洲生无可恋脸,看着陆繁煞有其事认真严谨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逃避喝那个要命水的命运。
两天一罐……他连一口都咽不下去。
哦……单是回想一下刚刚存在在口腔里的味道,他就觉得他不用抢救了,他怎么没昏过去呢……
直到陆繁离开后,简遇洲觉得自己的神智还是恍惚的,他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就这么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他才甩甩脑袋,清醒过来,把剩下一大半的那罐水推到旁边,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他突然灵光一现,从袋子里拿了两罐,打开房门,两保镖就尽职地守在房门口。
简遇洲淡淡地说,“累了吧?晚饭吃过没?”
“吃过了。”
“喝瓶饮料吧,一直站着挺累的。”
两保镖连忙接过饮料,心里感叹,简遇洲还是挺有人性挺关心员工的。
简遇洲看着他们拉开拉环了才关房门,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同时,他听到了外面两声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
“我操!!!!”
简遇洲叹了口气。
辛苦了兄弟,简哥发自内心地感激你们。
之后的几天,陆繁依旧是每天准时送饭到片场,每次到简遇洲的休息室都能看到桌上放着的蛇草水以均匀的速度减少,她心想,难道他真的在喝?难道还喝出感觉喝出感情了?神人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简遇洲把发套摘下,塞到身边一服装组小妹的手里,边扯衣服扣子边略带急促地问小张,“几点了?”
小张几乎是小跑着跟上他的速度,“呃,十一点五十三分,距离陆繁到片场还有七分钟。”
“快点。”
小张心里叫苦不迭,大哥,我可没有长腿啊,你都快的要飞起来了还快!
回到休息室,简遇洲连身上的服装都来不及脱,数了数桌上的蛇草水,发现没少,于是问,“——小陈呢?不是让他喝一罐吗?”
“小陈说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来片场。”
“小王呢?”
“呃……小王说出去相亲了,今天也没来。”
“那……”
“简哥,今天你的保镖全都请假了。”
简遇洲:“……”
小张汗涔涔地看着他手里的那罐饮料,“既然大家都不想喝,要不,今天就倒了吧?”
“不能浪费。”
正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陈霄和陆繁一起走了进来。
简遇洲手里还握着那罐来不及处理的蛇草水,一看到陆繁,脸色都僵硬了,“……今天挺早的。”
“嗯,今天路上不堵,所以快了点。”
陈霄说,“在外面刚好遇到陆繁,就一块进来了,小张,我们的盒饭呢?”
小张连忙说,“我现在出去拿。”
小张溜走之后,休息室里就只剩下简遇洲陆繁陈霄三人,陈霄放松地往沙发上一坐,“你们站着干什么,坐啊,对了陆繁,今天有做前天的拔丝红薯吗?前天就吃到一小块,馋死我了。”说完,他瞥眼简遇洲,“要不是某人护犊一样抱着保温桶,我至于惦记这么久么。”
陆繁笑了笑,“拔丝红薯是没做,不过有醋溜南瓜,可以吗?”
“可以可以。”陈霄刚伸手去接保温桶,简遇洲就眼疾手快地抢走了,单手抱在臂弯间,蹙眉对陈霄说,“可以什么?这只有一人份,你还是饿一会儿等着盒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