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请容许微臣为王爷把脉……”
“出去!!!”
“是……”
能保住命就好,趁清宁王尚未反悔,何龄泰虽已无法起身,然而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站住!”
他怎么觉得裤子湿了?
“那是什么?”
何龄泰战兢兢的循着望去……一只银质托盘,上面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血红,据说刚刚被苏锦翎吐出来时,还在微微跳动。
“臣以为,是那些虫子……呃,它们把王妃的内脏……”
“出去!”
何龄泰再不敢应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屋内静寂,烛火轻摇,有点点的水声从窗外传来。她曾说,她最喜欢听这声音。
移到床边,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忽觉满身疲惫。
亲自拾了手巾,为她擦拭脸上的血渍,又取了衣服帮她换了。
“你最爱干净,这会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了。”
他亦更换梳洗,随后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就是这只手,在他决意随她而去时用力拉了他一把。
“锦翎,你就那么不想让我同你在一起吗?”轻笼她散乱的鬓发:“可是你舍不得我,跟我回来了,这是不是说只要我活着,你便会留在我身边?”
“我还记得当年在肃剌,玄铮为了阻拦你嫁给络戈,他曾说,若是你不跟我们回帝京,他就死给你看!”唇角微翘:“现在我也要威胁你,若是你敢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
轻咬她的指尖,可她依然睡得沉静,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便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他的脑子大概真的病了,否则他怎会在得知她服用禁药之前只以为她此番发作得如此凶猛仅仅是因为雷电之灾?她这一个月来的“精力非常”,那燃至天明的灯火怎会仅仅是要拒绝他?她分明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彻夜难眠,而在这近三十个漫漫长夜中,她又独自一人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角酸涩:“锦翎,你不让我做傻事,可是你呢?你服食那种烈药,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吗?是为了拒绝我做你的解药吗?你太自私了,为了不让自己面对孤独,就把这惩罚留给了我。可若你真的去了,我岂能独活?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
轻轻亲吻她的鬓发,那熟悉的幽香中带着淡淡的血腥。
他闭了眼,埋首在她颈间:“锦翎,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难关,为什么不能再闯过这一关?我已想好了法子救你,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嘿嘿……”
福井胡同口,福禄寿喜神猴天降般砸到阿武面前:“可抓到你小子了!”
阿武险些吓坐在地上,却不忘紧紧护住怀里的东西,脸涨得通红。
“这是什么?拿出来!”
阿武抿紧厚唇,拼命躲闪。
“你还敢躲?枉费王爷和王妃那么看重你,可是你差点害死王妃了!”
“我我我我……没没没没……”
“‘没’你个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告诉你,王爷都知道了,特命我带你回府!”
福禄寿喜一使劲,竟把人高马大的阿武推趴在地上。
他叉着腰,万分得意。
叫你小子张狂,现在犯我手里了吧?
阿武吐出嘴唇磕出的血,微抬了头,正见一角冰蓝于黑暗中飘入视线。
他不敢再抬头,只嘴唇哆嗦:“王王王王王……”
“现在学狗摇尾乞怜已经太晚了!”福禄寿喜将纸笔摔到他面前:“写!”
阿武万分艰难的拿起了笔,却哆嗦着写不下半个字。
王妃于他有知遇之恩,又将此重任交给他,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被人发现,自是也不能对任何人讲……
“你的手该不会也结巴了吧?”
福禄寿喜凑了上来,一张本是喜气洋洋的圆脸拧得分外狰狞:“你以为以王爷的本事用得着跟你在这磨时间?现在是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我我我……不不不……”
“不会说是吗?”福禄寿喜挡在面前,骤然亮出一把小刀:“我就把你这茄子嘴切掉了交给芮巧炖火腿!”
他刚一比划,阿武便慌的一挡,粗壮的胳膊竟把瘦小枯干的他挥了出去。
阿武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随后烟雾卷地而来。
他俯首在地,紧闭双眼,心下却陡然生疑……闹得这样凶,怎么听不到王爷的动静?
他战战兢兢的抬了头……
王爷……哪有王爷的影子?但见福禄寿喜姿势古怪的躺在断了一条腿的椅子旁哎呦哎呦的叫唤,那椅子上面搭着宇文玄逸的一件袍子……
“往哪跑?”
福禄寿喜扑过来抱住他一条腿,结果他再次扑倒在地,却也不敢停留,拼命往门口爬。
福禄寿喜抱住不放。
他就发现阿武最近鬼鬼祟祟总往福井胡同跑,然后王妃就出事了,而阿武又是王妃最信任的人……
他的脑子只转了两圈,就想通了其中的联系,于是“伏击”阿武。如今好容易人赃并获,正是立功受赏的好机会……王爷,你去哪了?快回来啊……
阿武空出来的那条腿使劲把他往下蹬,将他踹了个灰头土脸,可福禄寿喜不屈不挠,抽空还抱住阿武的腿狠狠咬了一口。
距门口只有几尺之距,可是行进艰辛。
阿武费力的将半个脑袋探出仓库门口,却正见一双大脚。
抬头……
“芮芮芮芮芮……”
芮巧拎着大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福禄寿喜趁阿武稍一停顿,终于赶上。
“阿武,你这个……”
“当……”
好像看到了好多小星星……
福禄寿喜头晕目眩了半天,待清醒过来,只见烟尘迷了芮巧拉着阿武逃走的背影。
“该死的!”
他仰躺在地上喘粗气,翻了翻白眼,目光不经意往屋里一瞟……
咦,那是什么?
他急忙爬过去……
咧开嘴……
将地上包裹得严实的纸包抓在手里,抹了把鼻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王爷,我找到罪证了……”
叶意钦转了身,却不期然的见到面前多了个人。
目光只一触到那冰蓝的袍服,顿心下一震,缓缓的跪了下来:“王爷恕罪……”
宇文玄逸就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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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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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来到府中,虽未言明身份,可是那衣褶之间微微散出的药香……那是长年累积的结果,是无论如何亦挥之不去的。
且不管他是如何来到的府中,究竟是何许人,单他能够擅自给苏锦翎服用禁药,足见其胆大妄为,更是罪无可恕!
的确,宫中太医唯恐将主子治死然后获罪,用药都慎之又慎,一天能好的病亦要拖个三日两日,就怕伤了根本,而他既是高人,怎会不知苏锦翎根本无法承受那种烈药?
思及昨夜的恐怖,就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可是隐在敞袖内的拳紧了又紧,已是骨节碎响,却是竭力忍着……留着他还有用!
“是王妃,她求草民……”
叶意钦早就知道,一旦他将凝神丹给了苏锦翎,自己便难逃一死,可是那日,苏锦翎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
“现在,我求你……”
叶意钦正准备受死,却忽的听得这句,不觉心下一惊:“王爷……”
“是,我求你……”宇文玄逸闭了眼,微叹了口气:“帮我保住她的性命,至少两个月……”
这几日,府里很是有些异样。
苏锦翎瞧着下人们如往日一样的按部就班,可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他们好像都很怕她,经常是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一旦对上她的目光就垂下眸子,无论她说什么,都即刻照办,即便是前段时间她使尽了威风也没有达到这种效果。
就连秋娥也不聒噪了,学会了沉思,偶尔回头,会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的背影,眼角发红。
自是什么也问不出的,可他们越是这样,她越是心慌。
好像自醒来后,一切就变成这样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他不在身边。
心下是说不出的黯然,然而,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他终于不再管她了,即便那夜雷电交加……
不过她总觉得那夜他就在身边,不停的呼唤她的名字……不过,这怕是自己的幻觉吧。
她已经记不得到底经受了怎样的苦痛,她可能仅仅是晕了过去,醒来后依然包裹得严实,浴巾上有许多血迹,有已经死去的虫子……
想来真是没有人发现,否则怎么会任由她一直待在床下?
因为服用了凝神丹,她早就预料到此次会发作凶猛,偏偏又赶上了雷雨。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要死了,却觉得他追了上来,要随她而去……
还是不要想了,再想下去就真的是故事了。
这三日,他一直不在,这才是现实。
不过也好,如此在自己真的要离去时,也不至有太多的不舍。
她兀自郁卒了一会,再抬头时,见福禄寿喜正和之画在不远处说着什么,然后之画叫来一个婢女,那婢女手里正拿着一个颇大的包裹。
她不由自主的被牵引了注意,但见之画神色凝重的嘱咐几句,福禄寿喜连连点头,就接过包裹往外走去。
她莫名的起了疑心。
方转过回廊,就听秋娥和另个婢女在拐角的另一侧商议:“今儿初七,可惜王爷不能在府中过节了,嘱咱们好生陪着王妃,你快去瞧瞧那‘五生盆’怎样了?”
苏锦翎一怔。
初七?今儿不是初四吗?
旋即听另一婢女说:“什么‘五生盆’啊,你忘了,王爷不让告诉王妃现在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越听越糊涂。
“唉,也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王妃昏迷了两日,王爷就守了两日,现在又……”
什么?她昏迷了两日?她不是仅仅睡了一觉吗?而他……
“你说王妃这病还能好吗?我从没见人吐过那么多血……”
“唉,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王爷不是让咱们保密吗?”
“我不是担心吗?万一王妃……”
“啊,王妃……”
二人齐齐惊呼,慌忙施礼。
“说,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抿紧嘴,跪倒在地。那个婢女还埋怨的瞅了秋娥一眼……都怪你多嘴……
“不说是吗?”苏锦翎点点头:“很好,上家法!”
下人们听到后院闹起来了,都纷纷赶来,但见苏锦翎气得浑身发抖,而地上的二人更是抖若筛糠。
“王妃,王妃,这事怎能劳您动手?让小的来……”
一个下人急要抢过苏锦翎手中的藤条。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那人也慌的跪下。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说,今天是初几?”
没人吭声。
苏锦翎咬了牙,将藤条挥下……
秋娥开始哭。
所有人都闭了眼,但无一人开口。
苏锦翎手足冰冷,一股不祥之感在心头攀升。她想惊叫出声,却紧紧咬住嘴唇:“去,把芮巧给我带来!”
众人不知为何要拿芮巧,但见她现在的样子,谁也不敢违背,急将芮巧带来。
藤条在空中画了道弧,芮巧的衣上便立刻现出一道血痕……
阿武跌跌撞撞的赶来,扑倒芮巧身上,生生替她挨了一下:“王王王王王爷……要要要要去肃肃肃剌……”
“王妃……”
“王妃……”
可是没人拦得住苏锦翎。
绝影一声嘶鸣,化作一道艳丽的光影,瞬间冲出王府,消失在烈日之下……
车马长龙迤逦的铺在官道之上,景元三十九年七月初七,景元帝要北上肃剌。
今年北上的确早了不少,况这种日子出行简直是受罪,不过据说此乃清宁王的建议。
事实上,有许多人认为清宁王卸了朝廷的诸多要职是以退为进,更有不少人暗中监察其是否有异动,如是若单独前往肃剌,难免会让人认为是去秘密招兵买马,联系外夷谋反,且已有人秘密准备捉捕行动……这些人皆是被他得罪的重臣,摩拳擦掌的就等着复仇。可也不知他是拿什么法子劝动了皇上,竟使皇上提前了两个月巡幸北边,于是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人奈何不得。
此刻,那一袭冰蓝之人意态悠闲的端坐马上,长指极慵懒的挽着缰绳,如往日一般俊美飘逸,然而若是有人肯细心观察,定是能在那貌似游花逛景的眉宇间寻出一丝急色……
时值夏末,暑气亦盛,所以车马极慢,行了小半日也刚刚走出帝京北郊。
宇文玄逸听着周围节奏缓慢拖沓的车马声,心急如焚,可就在这时,忽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来,仿佛割裂这个懒散午后的一缕疾风。
不仅是他听到了,就连随行的龙翼军也仿佛提起了精神,纷纷回过头去……
“那是……”
一点艳红于夕阳中如跳动的火焰,流光溢彩的向这边飞驰而来……
“王妃?”
“那是清宁王妃吗?”
随行的队伍微有混乱。
宇文玄逸恍若做梦,只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团火焰跃动着一点点接近……
“玄逸……”
苏锦翎跳下马来,几乎站立不稳,简直是直扑到宇文玄逸马下,拽住他的袍子:“跟我回去……”
随行的人似是有些明白了……
自清宁王跪请皇上赐婚,抱得美人归后,这对佳偶就成了《京城彩韵》浓墨重彩勾勒的人物。经常有人“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