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翎还要拉着宇文玄晟。
宇文玄晟急忙挣脱她的手:“你们快走……”
地道深处已传来巨吼:“贱人——”
四个人俱是吓得脸色大变,卢逍再顾不得,一手拉着楚裳,一手环住苏锦翎,气运丹田,向出口滑去……
“锦翎,保重……”
苏锦翎回头看时,但见宇文玄晟的身影越退越远,呼声亦远远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宇文玄逸正在高处督战。
日前,有个道士来府中向他兜售一幅画,画中是一个老者背对着一座山在仰天长叹。
画工粗糙,他却重金买下,而后自老者所向的那端画轴处寻出一卷纸,上面简笔勾描着一片荒凉的原野……
也仅是一片原野。
他放眼中空,情知时间已不足半个时辰,然而见奉仙教众依然纷纷从四处蹦出,却难寻入口之处,心下焦急。
然而就在此时,忽的一声轰响,远处一股烟柱直冲云霄。
就是这了!
他飞身掠去……
而那浓烟瞬间变作滔天火浪,中有一人踏火排空,吼声震天。
可是吼声虽巨,却太过急嚣,功力虽强,却太过膨胀,乃走火入魔之势。
他正欲收住身形,忽见遥远的火墙前蹿出三个身影,正往这边疾奔。
他定睛一看,顿时眼角一跳:“锦翎……”
“贱人——”段戾扬怒吼。
他浑身火红,仿似有无穷的热在体内翻滚,再倾泻而出,烤得他的两只眼睛如同火珠。
他疑心太重,每次都会转移闭关之所,此番悄悄移至地道,却不期然的听到卢逍和楚裳的对话,当即心神大乱,顿受蛊虫反噬,急切间封住穴道,却已气血倒灌,终走火入魔。
☆。430逃出生天②
此刻的他已不受自身控制,然而却有一股怒火在燃烧,他要杀了那那对狗男女!他要杀了苏锦翎!
宇文玄逸身形如电,直向苏锦翎掠去。
与此同时,那个通体火红的人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三人袭来。
宇文玄逸气贯长剑,已有寒光自剑尖流泻而出,剑气如虹,只一瞬便刺向那火人眉心……
“不要杀他——”苏锦翎大喊。
宇文玄逸一怔,急收回剑势。
然而剑势凌厉迅捷,如电闪天光,顷刻难减,只寒光一偏,擦着火人的脸侧,旋即削下一只耳朵。
那片肉飞离之际,火人已劈手出招,正中中间的男子。
力道之大,令那男子当即喷出一口血,手下一松,三人顿时分散飘飞如狂风中的落叶。
“锦翎……”
宇文玄逸大惊,飞身掠向苏锦翎。
然而他的距离毕竟太过遥远,而火人就在他们身后。
这一瞬,火人两手翻转,以不可思议的姿势不同的招法分别袭向两个女人。
“卢逍……”
楚裳的呼唤被火人强大的真气冲散,且真气无法收拢的肆意蔓延,贯穿了她浑身的每一处穴道。
“贱人——”这一声怒吼,几乎震碎她的心脉。
她“噗”的吐出一口血,像被箭射中的飞鸟般坠落在地。
“楚裳……”狂放的真气又冲散了卢逍焦急却虚弱的呼唤。
于此同时,一点白光自火人手中飞出,直射向正奔向宇文玄逸的苏锦翎,只听一声轻响,白光霎时从她右胸穿出……
苏锦翎只觉胸口一凉,腹中一沉,不由自主的扑倒在地……
而就在她即将倒地的刹那,一道雪色打斜刺里掠出,环住她就地一滚,用身体为她化去倒地的重压,又顺手接了那透过她胸口继续前飞的白光。
是一根玉簪……
反手一甩,那玉簪重新化作白光直刺向火人。
怎奈他正是走火入魔之际,积攒了二十多年的真气正不可遏止的四处流溢,形成庞大的翻腾的气流,霎时绞碎了那玉簪。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哈哈哈……”
段戾扬狂笑,凭最后一点真气遁去形迹。
“锦翎……锦翎……”
宇文玄苍止了她身上的血,急声唤道,然而颈间却是一凉……
宇文玄逸的剑尖就抵在他的颈上,墨发翻卷,遮挡了他的目光,却有个声音冷如剑光:“她是我的女人!”
锦翎,我说过,每个中秋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宇文玄苍一瞬不瞬的望住怀中的女子。
她双目紧闭,唇白如雪,不胜寒冷的哆嗦着,却只抖出一个名字:“玄逸……”
他眉心一沉,臂紧了又紧,然而下一刻……他缓缓站起了身……
剑声落地。
宇文玄逸一把接过苏锦翎,紧张的抱起她,望住朝思暮想的人,一时竟是喉间哽咽:“锦翎,我来接你回家了……”
长睫翕动,没有睁开眼睛,唇角却是一勾,笑了……
压在心中半年多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亦笑了,抱着她快速的却是小心翼翼的穿过敌我双方的胶着。
可是他忽然顿住脚步……
有一种声响,细碎却恐怖,轻微却连绵,正一声声的砸落在地,砸落在他的靴上……
温热,带着一股甜腥之气……
苏锦翎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毫无落点的目光在一一扫过四周之后,有些质疑,又有些激动,然而忽的亮起,盯住眼前的人,无比欣喜,却又不可置信的开了口:“玄逸……”
宇文玄逸笑着点头。
她想要伸手摸摸他,确定这不是个梦,然而发现手就被他握在掌中,温暖又安全。
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怎么醒来就哭呢?快擦擦眼泪,芮巧做了你最喜欢的蜂蜜樱桃羹,要不要尝尝?她的手艺又有长进呢……”
宇文玄逸就要唤人进来,手却被苏锦翎拉住,听到她无比惊喜道:“玄逸,你看到了吗?我们有……”
苏锦翎忽觉异样……
她看看平躺着的自己的身子不见了那个满怀期待的隆起,又奇怪的摸了摸:“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宇文玄逸就怕她问起此事,而她一定会问起,纵使他足智多谋,可是……
“玄逸,孩子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快抱来让我看看……”
她知道,即便是七个月也可生产,就是孩子会小一些,弱一些……
“锦翎,你听我说……”
宇文玄逸决定告诉她真相。
这种事瞒不过去的,苏锦翎足够敏感,定是能感觉他在骗她,与其让她提心吊胆的日日担心,不如……
他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我们还会有更多更聪明更漂亮更可爱的孩子……”
然而有一件事他不敢告诉她,太医说,她本就体质寒凉,气血不足,这胎怀得就极为艰难,怀孕期间又耽惊受怕,思虑重重,此番受伤滑胎,元气大伤,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而今后怕是再难有孕了,除非……
可是又有几人能寻到“福地洞天”?其实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她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过了半天才“哦”了一声,抽回手,闭上眼睛:“你也累了,先去歇歇吧,我想再睡一会……”
他没有离开,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果见她长睫轻颤,只一会就滑出一串泪珠。
然而咬了牙,一声不吭,将头转向里侧,可是锦被下的身子却在不断颤抖。
心被一点点的撕开。
锦翎,你是不是在这半年里吃了太多的苦,有太多的危险需要自己面对,所以即便是难过也要独自忍受?可是你忘了,你现在回到我身边,无论有多大的困难,多深的痛楚,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担。
而且,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别忘了,这也我的孩子……
他自身后抱住她,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抱住。
颤抖愈发剧烈,终于有一丝哭声溢出唇边,而后不可遏止,仿若决了堤的洪水,将这半年多的委屈、惊惧、痛苦全部倾泻出来。
她好容易拥有的孩子,她费尽心机保住的孩子,她一心想同他分享喜悦的孩子,她那么期待的能够顺利出生的孩子……
没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好看吗?”
“干干净净的,很漂亮,像……”
“就是不大像王爷……”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
徐若溪倚门而立,桃红蹙金琵琶衣裙艳丽多姿,然而脸色却冰冷如霜。她貌似在欣赏染了鲜红蔻丹的指甲,可漂亮的眼睛却斜睨着苏锦翎,满是鄙夷不屑。
“若说这七个月的孩子,身子虽是弱些,可也不至于生下来便活不成,除非……他根本不足七个月……”
“徐若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宇文玄逸头也未回,声音低沉,语如寒冰。
“妾身怎么不知道?妾身听说王爷本想杀了那人,是王妃不让杀……呵,这一日夫妻百日恩,难怪人家狠不下心来。虽然孩子不是王爷的,可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娘身上的肉,哪能不疼呢……”
“不是,玄逸,真的不是,我没有……”苏锦翎攥住宇文玄逸的衣襟,浑身哆嗦,泣不成声。
“我知道……”
“什么‘没有’啊?”徐若溪冷冷一笑:“你肩上纹的那是什么?难不成是隔着衣服绣上去的?什么都被人看光了,还说什么‘没有’啊?奉仙教的人就是一群畜生,说不准你已经被……呵,不过王爷说了,不管你怎样,他都不嫌弃你。你就实话实说了吧,反正这事大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掖着瞒着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锦翎哭得几欲气绝。
“徐若溪,别逼我杀你!”宇文玄逸背冷如山,几个字自齿缝间挤出,字字如刀。
徐若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嘴却不服输:“妾身虽不才,可好歹也是朝廷钦封的右夫人,一向遵规守礼,王爷就算要杀我也得请示朝廷。妾身不明白的是,有人失贞失节还能稳坐王妃之位,妾身不过只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惹了杀身之祸?王爷,就算你杀了妾身,可是你堵得住悠悠众口吗?王妃,你也该庆幸,这孩子多亏是死了,若是让人们发现它长得越来越不像王爷,你让王爷的脸往哪搁?你让清宁王府颜面何存?呵,这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我早听说王妃本就不应该姓苏……”
“滚!”宇文玄逸怒吼。
徐若溪身边一人高的珐琅雕翠大花瓶顷刻碎了一地。
徐若溪差点吓瘫在地,急忙拖着软了的腿脚逃了出去。
到了院里方站稳,恨恨的望向暖玉生香阁。
☆。431恶有恶报
虽然她是失贞后才来到王府,偶然得了个契机才跟了清宁王;虽然这封号是苏锦翎帮她讨回来的,若是没有苏锦翎,她连王府的姬妾都不是;虽然苏锦翎一向待她不薄,从不肯与她为难;虽然在关键时刻是苏锦翎抢回了信儿,而自己却推了她一把……
为此,她也是蛮内疚的,只祈祷苏锦翎别死,她觉得自己还挺善良的。当然,奉仙教无恶不作,谁都认为苏锦翎活不成了。可没想到苏锦翎不仅命大,还回来了,这不是给她添堵吗?唯一让她松口气的是那孩子没了。可是本来她以为苏锦翎不在了,王爷又不肯娶别的女子过门,这王妃之位没几年就是她的了,信儿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世子。就算没有王妃的名头,她也是他独一无二的女人。过几年,王爷的心思淡了,自然就只宠着她了。她这样熬着是难了点,毕竟还有希望,可现如今……
她只恨当时力度不够大,若是能直接将苏锦翎推到车轮下碾死就好了。
苏锦翎,你怎么总是坏我的好事?不过老天有眼,让你的孩子死了,这是不是就叫恶有恶报?而且你再也不能生了。对于一个无法给自己绵延子嗣的女人,我倒要看看王爷还能宠你多久!哈哈……
“锦翎,别难过,我相信你,都是我的错……”宇文玄逸抱住哭得无力的苏锦翎,心若刀绞。
在得知孩子失去之际,她还假装坚强,可是现在,她脆弱得像一块冰,融化成一捧难以掬起的水。
都是他,若不是他伤了她,若是那日他及时送她回府,或者像以往一样跟着她,又怎会弄成今天的局面?
“锦翎,我知道,你没有……他们都跟我说了……”
“他们……”
“是楚裳和卢逍……”
苏锦翎方记起那夜一起逃出来时,他们被段戾扬的掌风冲散,她只以为二人已经借机逃走了,却不想……
“他们怎样了?”
“还好,只是受了重伤……”
当时,宇文玄逸急着救治苏锦翎,却也不忘命属下将那二人救回。
能够帮助苏锦翎逃出地狱的,便是他宇文玄逸的恩人!
“那……齐将军呢?”
苏锦翎在奉仙教听到的关于齐连娇的最后消息是皇上颁下赐婚圣旨,可是后又传出宇文玄逸抗旨拒婚,而被拒的却不是齐连娇,莫非她已成功的嫁给了宇文玄逸?
宇文玄逸冷笑,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中尽是杀意:“待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看她……”
对上苏锦翎的疑惑与担忧,宠溺一笑,吻了吻她失了血色的唇,轻声道:“我也为你守着呢……”
这是一个阔大的猪圈,数十头黑的白的花的猪皆膘肥体壮,或立或卧的哼哼着。
苏锦翎不知道宇文玄逸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他却是但笑不语。
过了会,几个太监两两一组的抬着几大桶泔水晃晃的走来。
饭时到,满圈的猪顿时群情振奋,纷纷冲到门口,无数个圆滚滚的鼻子穿过栅栏的空隙往飘着泔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