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好的。若是你相信我,不妨说出来,但凡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说得可真动听啊!”樊映波忽然笑了,然而语气却和脸色一样冰冷:“你就是拿这种虚情假意骗了他们吧,让他们都以为你好,然后对你念念不忘?”
“映波……”
“这种话还是对那些愿意被你欺骗的蠢男人说去吧!”
“樊映波!”
“呵,终于要露出本来面目了?只可惜现在只你我二人,若是别人看了,或许会省了一番牵挂……”
“映波,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这般阴阳怪气,以往在宫里时还偶有玩笑,而今却是一味的冷嘲热讽。若是我有什么地方错了,你也不妨直言,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还不是你伪装得太好?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不肯劳烦你,便只能劳烦别人,而别人就算累死累活,依然什么都是你的……”
苏锦翎听得愈发迷糊,而樊映波这怪腔怪调更让她满心愤懑。当日樊映波叩请贤妃要做她的陪嫁侍女,难道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的?
她真的很想吵一架,可是连对方到底因何怨恨她都不清楚,拿什么吵?
看樊映波那满脸讥诮的样子,倒像是掌握了什么天大的机密却不肯告诉她,只瞧着她着急心里便痛快了。这该不是传说中的变态吧?难道真是因为喜欢宇文玄逸喜欢得疯了,便把她恨进去了?联想方才所言,倒真像这么回事。再联想宇文玄逸的个人魅力,愈发肯定。
然而却愈发不知该如何相劝了。
“算了,奴婢一卑贱之躯,不劳王妃守候床边。王妃请去歇息吧……”
苏锦翎当然不愿多留,起身之际仍碰了碰床边搁置的汤药……已是有些凉了。
樊映波盯了眼她唇边的小伤,猛翻过身,拿背对她,不无讥讽道:“王妃不必担心,奴婢自己会照顾自己,王妃若是能安守自己的‘本分’,奴婢的病或许会好得快些!”
苏锦翎简直是怒冲冲的回到暖玉生香阁。
推了门,正见宇文玄逸歪在桌边,闲闲的翻看一本《京城彩韵》。
本以为他已走了……
心底的气悄无声息的消了大半。
宇文玄逸见她面色不善,也不多问,只亲为她解下风麾,斟了碗热茶,待她喝了,便要扶她到床上去。
苏锦翎思及此前二人的亲昵,顿觉尴尬,急忙躲开他的手。
宇文玄逸也不以为意,只坐在床边,依旧拾了那本《京城彩韵》,唇角衔笑,似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盯着承尘发了会呆,目光不知不觉的落在他身上……淡淡的烛光于他身上勾出一道微亮的边,那半隐在暗处的侧脸仿若浸在水中的暖玉一般温润。优美的长指缓缓翻动书页,就连那窸窣的纸声都带着一份安宁。
“还不睡,看我做什么?”
她长睫一颤,急忙垂下:“王爷不去睡吗?”
“一会天就亮了,我该走了……”
“王爷是要上早朝吗?”
合了书,拈了她搭在枕畔的一缕长发在指间绕着:“不止。”
见她面露疑虑,忽的笑了:“府里的事这几日就要拜托王妃了……”
“你要走很久吗?”她急忙坐起。
他一怔,不禁莞尔:“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
如此急切的追问,让他的唇角化开一片温软,拢了拢她的鬓发,轻道:“晚上。”
她怀疑自己的智商一定在今天晚上出了什么问题,否则怎么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好像听不懂似的?却陡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十日前,王爷本应在宫中,可是那天晚上,王爷是不是回来过?”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是仿佛可融化一切的柔软。
指自那柔滑的青丝滑至耳畔,爱惜的描画着她耳朵的形状,触及那耳珠,捏了捏,轻声道:“你说呢?”
“咚——咚!咚!咚!咚!”
门外更响……五更天。
扶她躺下,将被子掖好:“你再睡会,今日有的忙呢。”
他熄了灯烛,周遭霎时陷入黑暗。
她什么也看不见,却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黑,仿佛真的看到那冰蓝的身影缓缓离去。
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种依依不舍的情绪,随着轻掩的门声,那情绪仿佛是一缕游移的丝般被夹在缝隙中。
追,追不得。
抽,抽不得。
—
苏锦翎方知宇文玄逸所说的“今日有的忙”是怎么回事。
这一日,她尚未起床就听说有人来访,访的自是清宁王,可是清宁王不在府,她作为清宁王妃便需前去接待。
王府不比宫中。外臣轻易不得进入后宫,即便去了,若无血缘关系便需在妃嫔前垂帘或设屏风,且相谈不得超过一刻钟。而王府虽有讲究但不甚严格,苏锦翎便在玉兰鹦鹉镏金立屏后坐着,听那朦胧在外面的人口若悬河。
这些来客,身份不一,官职不等,甚至还有市井的闲散人员,不过也多是有些才气的,他们之所以能在今日前来,或者说是在太子被废清宁王回府的第二日造访,目的无非有二:或歌功颂德,意图攀龙附凤,或半真半假,意图一探虚实。原因不过是太子被废,宇文玄逸便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下一任太子的候选人。
想来,煜王府也正在上演这川流不息的一幕吧。
冷笑。
怪不得宇文玄逸要早早避出去,定是懒得同他们虚与委蛇,况若跟这些人多加往来,定会被怀疑其对太子之位早有觊觎,有不臣之心。
350同舟共济
此乃敏感时期,稍有不慎,这场废太子的余火可能就会蔓延过来,而且有谁知道这些个表面笑着口里赞着言谈间极尽讨好及谦卑之能事者到底揣的是什么心思?他们到底是谁的人?皇上?前太子?还是……煜王?
此间,言谈稍有不慎便易落人口实,以致无妄之灾。
结果她一整日都精神高度紧张,出口的每一个字皆极尽思量,包括语气亦力争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便隔着屏风,表情也尽量做到自然得体,心里却暗恨……宇文玄逸,你倒真信得过我!既是不想与他们周旋,大不了像以前一样称病来闭门谢客嘛。
此前她的确想得不错,却单单落了这一点……宇文玄逸之所以没有像以往一般称病,全是为她着想,因为若刚刚大婚便身子不爽利,难免让人猜测她并非他的“命中注定”,且有“克夫”之嫌,于她将来声名不利。另外,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是想让她锻炼着能够在清宁王府独当一面,亦是为日后筹谋。而且……此番,他与她也算同舟共济,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是一心为他还是心有旁骛?况夫妻相处,怦然心动只是一念之间,一时一事的积累方能天长地久。
如今,他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于是,早命之画辅助一旁,一旦她力有不逮,就代她圆场。
然而从早到晚,之画未出一言,只尽己能的端茶送水,惯常严肃的唇角时不时的翘一下。
她一直以为这个王妃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只靠一张脸讨了王爷的欢心,也曾叹王爷再如何出众也免不了男人的俗,然而这一日下来,她发现苏锦翎言谈举止得体大方,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全不同于她平日所见的那个人,既不得罪人,又让他们知晓今日此举的不当,又貌似无意的暗示了王爷的高洁,这倒当真让她大大意外了。然而在接过她手中茶水时向她投来探寻甚至是求助的目光又让她觉得这个在人前一本正经的王妃不过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只是王爷若是得知其今日的表现,定是要对她更喜爱上几分了吧。
岂止是王爷,就连自己……当然,若是她肯对王爷再用上一点心的话……
宇文玄逸果真是晚上回来的,其时苏锦翎已然昏睡在床,只浑然不觉的滚到某人胸前,窝到某人怀里,连被“轻薄”了都不知道。
宇文玄逸恋恋不舍的离开那柔软的唇瓣,强力压下身体和心里的冲动,小心翼翼将她搂入怀中。
苏锦翎是第二日醒来时才发觉宇文玄逸曾经回来过,因为坠儿正硬邦邦的躺在床角,极愤怒的看她。
想来走的时候很是急切,只是除了他,没有人会解穴。
她抱着一动不动的坠儿,一筹莫展。
照例是忙碌的一日。
不,是更加忙碌的一日。
不仅有外客来访,府中事宜也悉数交到她手上。
她方知王府上下竟是有三百号人,而这三百号人好像都准备了一口袋的事情来一个接一个的折磨她。这边听人抱怨与何人不和要调换房间,那边又有人状告后厨私下苛扣了买菜的钱;汇报厢房的屋顶需要修葺的前脚刚走,说自己的亲娘病了要告假的人便上来了,而他空出来的缺又暂时无人能顶……
苏锦翎一个头被吵得十个大。
她本以为王妃是个轻松活,轻松得如同醉生梦死的米虫,却不想竟是不赚钱的劳工。有那么一瞬,她曾怀疑宇文玄逸娶她回来的用意。
之画头不抬眼不睁的摆弄一摞账本,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语气平静的说道:“马上就是初十,又该给底下人发月例了。这过年打赏,王爷只愿意大家乐呵,结果也没个算计,外面的帐也因了年节暂时收不上来……”
“外面还有账目吗?”苏锦翎勉强得了空,揉着太阳穴道。
“可不是?五千户的食邑,零散的田产地产,还有和瑞王爷开的店铺……若是仅凭朝廷的俸禄,怎么够一府人的开销?咱们府里的人已是够少了,一个人顶一个缺,关键是王爷不喜欢铺张招摇……”
苏锦翎瞄了眼账本,见上面账目虽然记得详尽,却没有分门别类,而是一条条的罗列一起,不能一目了然。
其实记账最好的办法便是画表格了,只是若她“突发奇想”,之画会不会产生怀疑呢?
正在绞脑汁,忽见常嬷嬷领着厨娘芮巧过来了。
芮巧本生得平常,然而此刻低着头,满面娇怯,顿生出几分动人之姿。
“奴婢给芮巧说了个婆家,就是我三娘舅的侄子。今儿下午要相看,想跟王妃告个假……”
“你三娘舅的侄子?是不是东福当铺的伙计名唤李宝根的?”
“哎呦,王妃这事都知道?真是体贴咱们下人……”
“你要将芮巧说给他?”
“是啊,芮巧今年二十了,也不小了,再不嫁,就……”
“于是你就给她说了个经常逛花街柳巷没事还偷卖东家宝贝的人?”
“王妃,你,你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那个李宝根整日里不学无术,还是靠你在王府的关系才进了当铺。掌柜看在王爷的面上十分优待于他,他倒好,见了人家当来的好东西便私自匿下,还打着王爷的名号招摇撞骗,简直是坏了王爷的名头。他不仅流连花街柳巷,还以娶那些女人为名义骗她们的钱。你要将芮巧嫁他,是不是想给他找个稳固的长期饭票?”
“饭票?”那三人齐叫出声。
苏锦翎顿想起自己用了这个时空没有的词,也不打算解释,只对芮巧道:“你若是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只想嫁个人了事,这谁也管不了。不过好饭不怕晚,若是想日后无忧,还是需找个妥帖的人为是……”
言罢,也不看她们,便出了账房。
常嬷嬷羞得老脸通红,跟之画抱怨:“这什么事啊?打王爷开牙建府我就在这伺候着。这么多年了,年纪又这么大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就连王爷也给我三分薄面,可你看看她……这刚过门几天?就算她是王妃,可是……”
“常嬷嬷,王妃已是很给你面子了,她毕竟是让芮巧自己决定而没有驳了你的提议嘛。”之画一本正经。
常嬷嬷立刻询问芮巧,颇带有威胁的味道。
芮巧撅着嘴想了半天,只道:“时辰到了,我该准备午膳了。”便转身离去。
余光瞥见常嬷嬷气得脸色灰白,之画强忍住笑。
这个常嬷嬷就仗着自己是王府中的老人,经常颐指气使,搬弄是非,还贪小便宜。王爷的确顾忌她年纪大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其余人则是敢怒不敢言,她便愈演愈烈,却不想在苏锦翎这碰了个大钉子。而且通过这番义正言辞,谁又能说她对王爷丝毫不关心呢?
这个王妃,果真是嫉恶如仇,遇事遇人不留情面呢。只不知她方来这几日,早前又只是在宫中那种闭塞的环境,王爷亦是个不愿管闲事的人,那么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些市井间的琐碎之事呢?
苏锦翎自是从最新一期的《京城彩韵》中得知的。
《京城彩韵》多只是记述市井中的闲事和八卦,极少涉及皇室,实在避无可避,也是歌功颂德,而此番专门大篇幅写了李宝根作恶多端,又言其乃清宁王府保送至东福当铺。虽无一字责清宁王的不是,然而含沙射影之意尽现其中。
在这样关键的时期弄出这样敏感的事件,无非是想说清宁王治下不严,纵人行不义之举。这与前世在新闻里看到的国外各种要职的竞选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凡紧要时刻,必是要翻出一些不利之事来扩大对竞选人的负面影响,不论将来竞选是得利还是失利,那些舆论亦多年挥之不去,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还会死灰复燃。
《京城彩韵》虽不过是市井之物,只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读者甚众。常言道“好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