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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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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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宇文容昼发觉她的异样,不禁握住她紧攥缰绳的手。
那只手是那般有力,那般温暖,略有点粗糙,指腹间还有常年执笔留下的茧子……父亲的手便应该是这样的吧,只可惜……
“若是皇上能够像对奴婢这般对依蕾公主就好了……”
“你说什么?”
她声音极小,宇文容昼没有听清。
沉默片刻,鼓足勇气,抬眸正视他:“依蕾公主很伤心。”
宇文容昼眸光一冷,盯了她片刻,调转目光,打马向前。
走了一会,不见她跟来,又勒住马,回头望去,见她仍滞留原地,眉心立刻很明显的一沉。
她忍不住笑了。
皇上有时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驱马上前,看着皇上痛爱又略带责备的目光,感慨丛生。
父亲,这就是父亲的目光吧?只可惜这个父亲不是自己的,却给自己同样的关爱,亦严亦慈,自己经常暗地里把他当做父亲,窃喜这份偷来的父爱。可是宇文依蕾……虽然拥有父亲,却得不到关心,在宫中,除了与自己一样不得宠的姐姐相依为命再无他人可依靠。
多像以前的她啊,两世为人,却两世都遇到了心肠冷硬如铁的父亲……所以,她能深刻体会到宇文依蕾的伤心与无奈。而今世的自己,虽然依然有所缺失,却遇到那么多的好心人。比较下来,已是比前世幸福许多,也比宇文依蕾幸运许多。
“皇上想必也知道烈王府以前的事吧……”
午后的阳光暖暖普照着这片草原,就好像父亲慈爱的手掌,轻轻抚摩着女儿的鬓发。
长草摇曳,碎叶窸窣,其间二人并辔而行。枣红的彤云,身量尚未长足,如一个乖巧的小女儿一般伴在墨黑的汗血宝马身边,时不时的甩甩尾巴,状似亲昵撒娇。
“那时,奴婢和母亲幽居在清萧园。母亲天天盼着那人来看她……”
宇文容昼微微侧目……“那人”……
“可是从来没有,奴婢只在被送去清萧园和被告知要参加选秀的时候见过他。说实话,若不是骑射大赛又见了,奴婢都记不得他是个什么样子了……”




212祸从天降
后一句则是明显的怨气深重了,竟使得宇文容昼不想去追究一个四个月大的小娃娃当时是如何拥有的记忆力,他只是想,如果是依蕾对别人谈起他这个父皇,是不是也会用“那人”来称呼他,是不是也这般充满埋怨。
暖阳洒下如丝的光线,将周遭的一切笼做水晶般的清透,可是他的心却好像盛进了很浓很重的东西,竟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过好在我还有母亲,虽然她总是迷迷糊糊的,却是真正的对我好……”提起莫鸢儿,苏锦翎的声音有些低哑:“所以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或许我倒应该感谢那人给了我一个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她指的自然是初来这个时空的那一记重创。的确,如果没有那一下,她怕是也无法完成这场穿越,当然这具肉身也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可是这个“谢”字落在宇文容昼耳中却是浓浓的恨意,心底更为沉重。
他不禁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女孩。
自初识起,她在他心中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丫头,即便偶尔的勇敢也无法改变一贯的怯懦。然而即便是恐惧,也不能阻止她表达心底的真意。在别人以为她是大公无私之际,她却坦承只是怕自己良心不安。他有时都觉得无法去定义她,就像现在,一向温柔和顺的她心里竟也藏着怨恨,即便那人是位高权重的烈王,是她的父亲,即便是当着他这个皇上的面。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尚是太子之时曾与烈王同征鞑虏,烈王于乱军中救过他一命,此等恩情非比寻常。可是她就在他的面前控诉他昔日的救命恩人,且毫无掩饰。
而且,在天昊国,若对父母心怀怨恨,乃是不孝之罪。
可究竟是什么,竟让她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在他的面前展露这种怨恨?而那些从无怨愤表露,被他冷落以致遗忘的人是不是也这般于他无法目及之处愤愤不平呢?
曾经的他,喜欢的便视如至宝,不喜欢的便弃如敝履。弃便弃了,别人也理所应当的接受,因为他是皇帝,有决定一切的权利,就包括他人的喜怒哀乐,亦应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现在,他忽然产生了怀疑,一切……真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吗?那些被他遗忘在角落的人真的心甘情愿的接受他所赐予的命运吗?
“你是不是恨他?”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然而更多的是无奈罢了。当一件事情你渴求了多年终不可得,最后又将如何呢?如果说恨,真正有资格恨他的应该是我的母亲。”
他想起良妃,想起那个据说在临死前不停哀呼着“皇上,来见见丽儿最后一面吧”的女子。他已是将这句呼唤遗忘多年,而今却如此清晰的响在耳边。可是那个女人,他终没有去见她,关于她的最后消息便是葬于皇陵。他竟是连日子都忘记了,如今想来,那对双生姐妹好像也该有十七岁了吧……
心蓦地有些痛。
是后悔了吗?是他真的做错什么了吗?
“皇上,奴婢斗胆问一句,在这个世上,皇上觉得最为珍贵的什么?”
宇文容昼沉吟片刻。
最为珍贵的?生命?地位?权力?不,是紫岚……然而,怕都不是她要的答案。
“锦翎觉得这世上最为珍贵的是什么?”他反问。
“奴婢给皇上讲个故事吧……”
故事……宇文容昼极目远方。
天际处,正有两只苍鹰交错盘旋。
“有一只蜘蛛,在庙堂结网,受香火和虔诚祭拜的熏托,有了佛性,不觉活了三千年。一日,风衔来一滴美丽的露珠放在它的网上,可是未等它采撷就又被风拾去了。这时佛祖出现了,问它,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它说最珍贵的莫过于已失去的和未得到的……”
宇文容昼心一动,看向她。
“它对那滴失去的露珠叹息不已。佛祖为帮它完成心愿,就让它转世成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名唤珠儿,出落得花容月貌。一日,皇上要为太子庆祝寿辰,让所有的适龄女子到后花园宴饮献艺,太子芝草和公主长风也去了。宴会上,她遇到那滴露珠此世的化身——新科状元甘鹿,激动不已,向他陈述前情,可那人丝毫不记得前世了。几天后,皇帝下召,命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珠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蛛儿不敢相信,以死抗命。就在将死之际,太子知道了,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她说,‘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他方答应。我只喜欢你,如果你死了,我也就不活了!’说着就拿起宝剑准备自刎。佛祖现身,解释了这一番因缘,他说‘甘露是风带来也是风将它带走的,所有甘鹿是属于长风公主的,他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寺门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却从没有低下头看过它。那么,现在我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宇文容昼的一瞬不错的看她,眼角微光隐隐闪亮。
“世上的确有些东西弥足珍贵,尤其是那些已失去的和未得到的,因为距离的遥不可及。人愿意将目光凝视远处,所以近在咫尺的往往被忽略了,而这些才是世上最为珍贵的东西。若是不好好把握,他们迟早也会成为已失去的,而从未被得到,如此,人生是不是又要增添些许遗憾呢?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与其望空叹惋,为何不珍惜拥有呢?”
一只蝴蝶翩跹而来,在马头上绕了一圈,又翩跹而去。
她望着那轻灵的彩影,幽声道:“人多是不懂珍惜,事后方追悔莫及,而对于那些渴求关心需要珍惜的人而言,是在美丽锦绣上进行填花绣金,还是在雪中送去的一捧炭,于干渴中递上的一杯水……哪一样会让她们倍感欣慰呢?”
宇文容昼鹰眸簇亮,忽然道:“朕好像闻到一股味道呢……”
苏锦翎神色一僵……皇上莫非闻到了汗馊味?
她不觉皱起鼻子贴近肩膀闻了闻,却听到皇上大笑:“是人情味,朕闻到了一股很重的人情味呢……”
人情味,在争名夺利尔虞我诈利欲熏心拜高踩低的宫廷,的确很稀有,可是在这辽阔的草原,在这午后的暖阳中,这股散发着金色气息的人情味正随着如浪倒伏的长草一波波的漫上来。
苏锦翎脸一红,刚要开口,却见一个禁卫策马而来。
“皇上……”那禁卫似是有急事,大老远的就喊上了。
苏锦翎本欲避开,可就是在刹那,先前在心底结起的冰碴忽然冷声作响,摇起一层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也就在此刻,那禁卫已然奔至跟前:“皇上,京中……”
他面色急切,语气惊惶。
宇文容昼眉心那道痕迹顿时深陷,眸色幽暗如渊。
苏锦翎听到“京中”二字,心中一跳,立即望向他。
可也就在这时,那禁卫忽然起了奇怪的变化。胸部骤然膨胀,继而扩展到腹部。
整个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是令人目瞪口呆的瞬间,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瞬间。
就在苏锦翎和宇文容昼都仿佛被定格了的这一瞬间,那鼓胀骤然开裂。
苏锦翎只听到一声轻响,紧接着就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来。
他们的距离是那样近,以至于那速度快得好像是一瞬间的万分之一。
苏锦翎只见它一闪而过,好似一场稍纵即逝的幻觉,紧接着就听到皇上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紫岚……”
紫岚……是谁?
她看到那肚子开裂的禁卫直直的栽到马下,另有一样东西“扑”的砸到他身边。仿佛亦在同一时刻,二者身上插满了利箭,仿佛刺猬。
而她却终于看清那个怪物……是个侏儒,却长着鹰隼一样的脸。
于此同时,身后同时传来两声惊呼……
“锦翎……”
“锦儿……”
这一瞬间发生了太多,以至于她有点分不清哪件是先哪件是后。
她迷惑的看着远处那两个奋力纵马赶来的男子,看着四围聚拢来的侍卫……
最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倒在皇上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发问,忽然自口中涌出腥腥甜甜的东西,一下子流到衣襟,然后,她竟又惊奇的看到自己的胸口竟然插着一把造型奇怪的刀,像是一根巨大的断了的指甲……
刀身半没,露出的一半正在烈日下闪着刺目寒光,其下有殷红的血在汩汩流出,好像绽放的罂粟花。
这是真的吗?为什么她不觉得痛?
她伸出手,打算去碰一碰这个突如其来的古怪的梦。
可是立刻被一只大掌攥住。
那只手掌有些粗糙,指腹有常年执笔留下的茧子。它依旧有力,然而却不复温暖,还在颤抖……
抬眸,正见皇上漆黑的双眸,那里翻滚着她辨不清的情绪。
她也来不及辨清,因为四围渐渐暗下来,耳边充斥着愈发迫近的隆隆声。
好震耳,然而,却无法阻止她沉沉睡去……




213生死一瞬
苏锦翎不知睡了多久,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醒了,只是睁不开眼睛,然而虽然无法睁眼,却能看到帐子里是满满的人。
无论是苏穆风还是宇文玄铮,都面色沉重,有一角冰色隐于人群中,想必是清宁王,因为旁边就是一身花里胡哨的宇文玄瑞,依然摇着他四季都不肯放下的扇子,依然时不时的就抚一下油光光的鬓角,却不复往日的嬉笑,而是满脸凝重。
遍观周围,连襄王都忿忿不平的守在那,却单单不见宇文玄朗……
她好像可以在帐子中随意行走,虽是人满为患,却又撞不到任何人,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很是令人欣喜惬意。她又可以随意观察每一个人,他们却似乎看不到她,着实有趣。
她循着那一角冰色挤进去……
却不是宇文玄逸。
她很奇怪,好像所有重要人物都到场了,为什么单单少了他?
帐帘缝隙处透出一丝光亮,明媚的边缘仿佛萦着层淡淡的烟。
出去看看的想法只不过略略的转了转,就已经置身帐外。
正在惊异这种神奇,却见一身冰色长袍的宇文玄逸背对着她立在前方。
袍摆翻飞,敞袖飘举,发梢及鬓间的散发轻轻飘舞,看去竟不似尘世中人,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然而却又是那般沮丧,虽然他站得笔直,身姿秀颀如修竹,却好像失了往日的灵性,失了惯常那颠倒众生的魅惑。虽然她站在他的身后,却能感到他只定定的盯着天地交接之处,目光飘忽,眼底一片空茫。
这样的他莫名的令人心痛,仿佛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甚至有万念俱灰之意无限蔓延。
她想要上前安慰他,他却好像觉察到身后有人,猛的转过了身……
夕阳的余晖铺在他的身后,为那冰色镀了层金边,极为惊艳,却令她一时难以看清他的神色。而且也没有给她看清的时间,因为她听到帐中传来一个声音……“煜王”……
只是一瞬间,她已身处帐中,然而奇怪的是,竟直接躺在床上,床边坐着皇上,正一瞬不错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眸色深沉。
她依然无法睁眼,却依然可看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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