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饰比前一阵易夏见到时更加栩栩如生。
羊身人面的雕饰呈现出通体碧绿的姿态,位于腋下的眼更是宛如活了一般。
这样子……很不对劲。
第113章
接过陆司澈手上的玉饕餮; 易夏将其捏在手中仔细端详,冰凉的触感接触手心; 直使她瞬间打了个寒噤,片刻后,她缓过神来; 突然一把将饕餮丢向桌面。
陆司澈神色紧张; “怎么了?你没伤着吧?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玉饰与桌面接触发出‘砰’的一道响声; 原以为对方必定会指责自己; 未料他首先关心的却是自己身体。
不管这份关心是真是假; 这份心意; 易夏领了。
“没有伤着,但这东西的确有问题。”
自挎包中摸出几张符纸,易夏用便携朱砂笔随手画了两张符篆; 使火柴将其点燃后; 放入盛满热水的水盆。
符纸化为灰烬,与热水融合在一起,发出奇异的耀耀金色。
“来这里洗个手; 否则时日久了,接触那玉饕餮带来的影响便会逐渐显现于身体。”
虽有满腔的疑惑; 但陆司澈却听话的点了点头,
待他走近,见易夏的手一直没有从脸盆拿出; 尴尬的后退了两步,他垂臂站立于一旁; “玉饕餮会给身体带来什么影响?子枫是因为那饕餮才生出黑线的吗?他现在昏迷是不是也与饕餮有关?”
被连问了三个问题,易夏愣了愣,“黑线确实是因饕餮而产生,他现在的昏迷也确实与饕餮有关,至于会给身体带来什么影响……”水脸盆中抽出一手,她将陆司澈朝前拉了拉,“你手泡进来就知道了。”
陆司澈挠了挠头,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陆司澈一本正经,“毕竟是在一个水盆,手会……会不小心碰到的。”
“我们可以各占一边。”
陆司澈仍旧拒绝,“不了吧,还是你先洗,你洗好了我再动手。”
易夏凝眸看他,“那行吧。”
她之所以提议一起洗,不过是因为符篆的效力会在前几分钟发挥到最大,手浸泡进来后,能够更好的免除接触那饕餮所带来的危害。
但对方一再拒绝,她也不好强求。
大不了待会让他多泡一会罢了。
陆司澈笑着点了点头。
与面上从容相反的,是心中那咆哮不停的吼叫——叫你作,叫你拒绝,为什么就忘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句话!
一分钟后,易夏甩手从水盆前离开,与此同时,水盆内的金黄色泽减淡了些许。
“到你了。”
陆司澈点了点头,哪想双手甫一放入,便感到一股灼烧之感自手心传出,这种感觉不似疼痛,反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手中钻出。
咽了口唾沫,他正想抽手出来看看,手臂却及时被易夏给压住,“泡着,拿出来的话,功夫就全都白费了。”
陆司澈懵,“可你刚刚也拿出来了啊。”
话音刚落,只觉灼烧感达到顶峰,片刻后,双手倏然间重归常温,只是手心内也因此而多了几道柔软的物什。
看到陆司澈的面部在数秒内变换了好几个表情,易夏便知晓蛊虫已经从他身体内排出。
拍拍他的肩,易夏笑着道:“你现在把盆里的那些东西抓出来,再泡个三五分钟就能结束了。”
陆司澈只觉喉咙涩的厉害。
抓出来?还要泡?三五分钟?
然他知道易夏不会害自己,鼓起勇气,他快速将盆中的那些柔软捏于手心,‘啪’的一下甩向地面后,忙闭上了眼。
直至心里建设好后,才缓缓睁眼地面望去。
如他所料,这堆柔软全由一个个小虫组成,肉黄色的软虫圆圆胖胖,蜷缩成一团的样子直使人恶心的不行,幸运的是,这些东西似乎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这东西……真的是从我身体里出去的。”
瞧他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易夏笑眯眯点头,“是啊。”
若非手还在盆中泡着,陆司澈真想抬手将脸蒙住。
他究竟是倒了什么霉,才会把所有不堪的一面全部展现在她面前。
正在他胡乱思索之时,易夏终于给了他一个阶梯下,“这些全是蛊虫,是因为你接触那玉饕餮,才被蛊虫侵入了身体,排出来就好了,放心,你的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陆司澈:……
可他忧愁的并不是这个啊!
易夏继续道:“我先前以为那玉饕餮是法器,是因接触时间太短,这次仔细观察,才看明白那物什实则为一邪器。”
“若由人长期佩戴的话,一是会被饕餮吸食精气,二是会被饕餮产出的卵虫排入自身体内,长此以往,即使是健硕如牛,也会被害的逐渐精乏身亡。”
陆司澈仍有些缓不过神来,“不过一个玉器,居然有这样害人的本事?”
“这并不是普通的玉器啊。”易夏笑笑,“而且有没有本事,你自己不也……”说着,歪头瞟了眼地上的那摊肉虫。
陆司澈脸僵如铁。
见他这样,易夏终于决定不再拿这事逗他,弯腰正打算用纸巾捏起肉虫,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陆先生,胡子枫与他父亲的关系如何?我突然想到上次见他的时候,我原本想将这饕餮挑走,结果……”
“陆先生,嗯?”
耳边忽然响起这道声音,易夏愣了愣,愕然转头,视线恰与近在咫尺的陆司澈对上了眼。
他半弓腰在她的身后,眼里的隐含的意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易夏坦荡与他对视,睫毛轻颤,看的陆司澈心也颤了几下。
“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手拿出来了?”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易夏试图转移话题。
还没来得及将他推开,下一秒,后脑勺突然扣过来一只手掌,没有预料过的唇畔更是直接覆了过来。
由浅入深,丝丝甘甜。
易夏心跳如擂鼓。
——
逃也似的出了医院,阵阵暖风刮到面上,许久,易夏脸上的灼热之感才终于削减了下去。
这个时代的人,真……孟浪!
她虽接受了二十余年的古代教育,但天衍派远离尘世,门内男女大防亦不如封建王朝统治下那样的不开化。
——随便被人啃了下,就要死要活的自杀以证清白。
有如此思想做前提,再加上现今的电视机内多是些啃来啃去的陌生男女,只在心底将陆司澈彻底拉为黑名单,易夏便再也不打算想这糟心的被人啃了之事。
掏出手机,拨通江汉卿的电话道:“您如果到地方的话,暂时用隔绝符将那桌上的玉饕餮包置起来,我待会会将这事告诉给道教协会的廖大师,他会派些人前去帮你,不过病人的身体状况,还得劳你先替他调理调理。”
江汉卿匆忙询问:“道教协会?是我想的那个华夏道教徒联合的爱国宗教团体和教务组织——道教协会吗?”
并不知晓道教协会前还有这么一长串前缀,不过听罢江大夫的描述,易夏的心中便已经确定,“嗯,是这个没错。”
见对面承认,江汉卿不由再次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死的被拍在了沙滩上’。
那可是道教协会啊!无数术士天师想要搭上关系的道教协会!易大师竟然这么快就跟他们有牵扯了!
与有荣焉。
平复了一下即将与道教协会成员会面的狂喜心情,江汉卿这才想起来正事,“中医这一行你放心吧,我钻研了这么多年,只要不是绝症,凭我的本事绝对能将他治好。”
易夏正是因为信任江大夫的医术,才决定将这事托付给他。
听到他的保证,心情稍好了些许,其后继续嘱咐道:“病人清醒以后,你帮我问他几个问题。”
“一,他与他父亲的关系究竟怎样?二,他的家庭内部结构如何?三,他的父亲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完了之后,希望能尽快告知我答案。”
江汉卿全部点头应允,不过——“您现在不在医院了吗?”
要不然这些事怎么全要他一一代办。
听到这话,易夏脑中乍然闪现刚刚在病房里的那副情景,迅速甩甩脑袋后,扶额回答道:“嗯,我最近实在很忙。”
江汉卿不疑有他。
一路行来,他已然走到了病房门前,敲敲房门,听内部传来熟悉的‘请进’之声,正要拉开门把手,却发现耳边瞬间只剩一片‘嘟嘟’忙音。
片刻后,大屏机上一条短信跃然于眼底。
我的榜样易大师
——
要忙了,先挂了,问完那些问题请尽快告知我答案,谢谢。
陆司澈:“江大夫。”
抬头看了眼面前之人,江汉卿感叹道:“年轻人忙起来才好啊,要不然跟我一样,老了老了只能羡慕别人的成功了。”
陆司澈:“您的意思是?”
江汉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看看人家易大师,每天都将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再看看你和逸尘……唉!”
第114章
陆司澈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因此,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进行过比较。
乍听这话; 可算是明白同龄人小时为何不喜欢他了。
心中细思半响,他抿了抿唇:“江大夫。”
闻言,江汉卿应了一声; “怎么了?”
陆司澈郑重道:“我其实也很忙的。”
易夏足够优秀; 他也并不差什么。
“大学时期; 我因选的考古专业; 多多少少接触了解了些辨别古物的课程; 毕业后; 一边与朋友合伙创业,一边备考硕士,幸运的是; 公司发展的不错; 学业我也兼顾上了。”
“在此期间,由着一切步入正轨,我的空余时间也多了起来; 于是我又兼顾投入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写作之上,至今出版……”
“停!”江汉卿眉心直突突。
他能看出小陆的话所言不假; 但就是因为不假,他才感觉心里不平衡。
天才为什么都投身到别人家了?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既生瑜,何生亮啊!”
陆司澈:……
“您是不是用错了词句?”
江汉卿白他一眼; “哼。”
这小子也不是样样都行,至少情商太低了。
如此想来; 他的心情好受了些许。
一老一少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二人的关系只能说是熟悉,却并未达到忘年之交的程度。
抵至病床旁边,江汉卿朝先朝床上之人望了一眼,心里有了大概的数后,探手掰了掰胡子枫的眼口。
片刻后,转身开口道:“旁的我就不多说了。易大师应该已经告诉你,你这朋友的病症并不是单纯身体原因才导致发作的。”
陆司澈点头,“嗯,我知道。”
直面蛊虫时那恶心的感受还历历在目,他怎么可能会以为事情会那样简单。
依着先前答应过的用隔绝符将玉饕餮包起后,江汉卿的声音带着唏嘘,“谁能想到,卖相如此好且富有灵力的器物,竟不是法器而是邪器呢。”
感叹过后,将饕餮收入包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针筒,“放心吧,我看了一眼,你朋友此刻其实没什么大碍,先前的忽然昏迷,只不过是银针偏离了某个方位,刺激到了神经,至于这里医师说的无胃之脉……”
江汉卿笑笑,“小意思!本人十八年前就能闭着眼把这脉给扎正常了。”
陆司澈尴尬牵了牵嘴角,“真厉害。”
嘴上说的容易,实操起来,江汉卿仍旧精心的不行,施针过程中,甚至眉毛胡子都不带动一下,唯恐出现差错,害了一条人命,也砸了自己的招牌。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施针到一半境地,病房门前倏然传来闷声敲门的声音。
“请进。”
房门开,陆司澈正要与来人打招呼,却被对方摆手的动作止住了口中的话。
又是一个刻钟,江汉卿擦擦汗道:“成功了。”
话音刚落,便见病床上的小年轻开始剧烈咳嗽,见此,他忙退后两步,“小陆,你也往后退退,小心待会他吐出的蛊虫攀爬到你……咦?”
回头朝咯住自己的金属旮瘩瞅去,江汉卿瞪大了眼,“周会长。”
对于华夏玄学从业者来说,道教协会均是他们最为向往的一个地方,论及成员他们可能无法一一细数,但论及会长何人?
必然是如雷贯耳的。
来人正是道教协会的现任会长周从军,同廖宗元一样,他在上次的任务行动中也伤到了腿脚,正因此,近期才需要依靠轮椅来生活。
听罢老廖今日的汇报,他还没来得及缓和,就又被小胡这孩子中蛊晕倒的事给搞了个懵圈,小陆与小胡都是他们在军政大院里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叫了他不知多少声叔叔,左思右想,将古村一事安排妥当后,他便决定亲自来这里一趟。
倒要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歹毒,竟然用这样的招数对付一个人生才刚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