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中最单纯的时光就是此时了。
然而有些人,却想要破坏他们的单纯与安乐。
想到这里,易夏目光凝滞,半响过后,按照胖男生指点的方位朝村委会走去。
时值六月,脆嫩的爬山虎遍布于不少民居墙面,村委会的门框上更是堆积了一片嫩绿。
敲了敲木门,听内部传来一声请进,易夏拧开门把手,抬腿走入了其中,让她略感奇怪的是,室内明明只有一台电扇工作,可空气中的燥热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寻不到半点踪迹。
徒留一室凉爽带给村委会内的工作人员。
“你有什么事?”见她进来,其中一身着运动短袖的中年大姐扶着眼镜道。
易夏朝说话之人看去,随即伸开手掌,将攥在掌中的纸币展示出来,“我捡到了钱。”
中年大姐点点头,“是想要寻找失主是吧?但你也看到了,咱们这个古村为了保持一定的外观古化度,并未在村头巷尾安装任何监控仪器以及喇叭广播,所以你要是想让这钱物归原主,只能等失主自己寻上门来。”
“只是一百块现在对于大多数人都不算什么,丢了压根不会有寻找的想法,再加上来这里的多是游客,很多人到家才发现钱少了点,更甚者有些马大哈压根不会察觉,丢了也就白丢。所以这钱,在找不到失主的三个月后就会充归村委会公用,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易夏笑着‘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人还未走近,只见中年大姐已拉开了抽屉,先是从左侧拿出个一掌大的小本,后又从右侧拿出橡胶头绳扎起的一沓各币值纸钞。
眼尖的易夏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字符,向前递的手顿了顿,她出声道:“你们这里最近经常收到捡来的钞票吗?”
中年大姐正在记录的手停住,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古村从建成已来,每天都能收到群众捡来的钱。”
未进村委会之前,她从来都以最大的恶感来揣测人心。
谁捡了钱不自己花?反而傻喇喇的交到公处寻找失主?开玩笑呢吧!现在又不是捡了一分钱都引以为荣交给警察叔叔的年代了。
但自从五年前被介绍进来工作后,她这个想法就被屡屡打破,钱币、钱包、玩具、纪念品……多的是年轻的游客前仆后继的将捡到的物品交予村委会处理,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零散钱币。
正因此,村委会才会定出三个月未领,便将钱币充归公用的规矩。
困扰心头的疑惑似在此刻迎刃而解,易夏眸光暗了暗,“那有着这种字符的钱,你们最近收到的多吗?”
中年大姐仔细瞅了瞅,“哎呦,还别说,你怎么捡的也是这种钱,我们最近确实收到挺多这印着也不知道是韩语还是日语的纸钞,真不知道谁那么没事干吃饱了撑的,竟然专门拓板给钱币上印这种东西。”
“又不是法轮功或者绿绿教,他们图什么呀?而且谁能看懂这玩意?平白给主席脸上拓着个这么丑的印子,我觉得政府领导人都该管管这事了,简直太猖狂!”
易夏最终还是将钱币交了出去,只是在此之前,她用手机相机留存下了这张纸抄的正反两面,当然,先前那石墙上的铭文也并未放过。
走出居委会,易夏拐至一颗已经濒临死亡的老树前拨通了廖宗元的电话。
电话通,将此间情况一一叙述完毕,并接着道“廖大师,那三张图片我已经全发到了你的微信,你待会记着看一下。”
“古村一探,我在游客身上并未发现多少不妥,只是偶尔目光瞥过有些老迈的身影时,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渐渐消失的生命力,有一保洁大妈,明明只有五十左右的骨相,然而整张脸看起来却和七十岁老太差不了多少;我路遇一双可爱孩童,两孩子明显已有十岁,但智力及长相似乎却又都停滞不前。”
“老得更老。少的更少,这种情况明显与古村内那些特殊字符有联系,字符下旬的文字书写潦草,翻译软解识别不出其含义,希望你能尽快找人弄明白,那些铭文是什么意思。”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易夏朝前迈了几步,继而从树下的小摊买一瓶水灌入口中。
冰凉的润感沁入心头,电话对面的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待会就将此事上报协会,会尽快派人去古村取实了解情况的。”
瓶盖合起,易夏抿抿唇,“还有一事未告诉您,我在网络上有做些兼职,前些日子帮助一认识的编辑摆脱了鬼影的纠缠,据对方反馈,那鬼影的模样与游戏中镰鼬的形象极为相像,猫脸镰刀爪,不似我华夏鬼怪,我在网上查了查,镰鼬那东西……似乎也是霓虹国的。”
廖宗元此刻正在平板上搜寻着关于古村的消息,听闻这话,差点一锤将平板砸烂,“又是他们!”
即使不提百年前的那一场侵略,华夏与霓虹国的联系也向来联系紧密。
只因从一籍籍小国成长为如今的发达国家,霓虹国的文化,几乎全是从华夏古时的某些朝代所学去。
华夏有道教,霓虹国有阴阳师。而这阴阳师所学阴阳道的形成,正是在公元六世纪道教阴阳五行学说传入霓虹后,结合霓虹本土文化,才渐渐演变了出来。
两教派所学基本相同,互相对其手段也较为知根知底,为了共同进步,道教协会才会在建国以后,与霓虹国定下每五年共同切磋一次的约定。切磋的地点互相轮换,今年是在华夏举办,未料在协会内部没注意之时,这群人竟然屡屡搞事。
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行,我知道了,谢谢易小友的提醒,事情查清,我会第一时间向你报信,届时可能还需要你的援助。”
易夏也不推辞,“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电话挂断,易夏抚抚手边的老树,“辛苦你们了。”
树干似乎有了灵性,在她话音刚落,就抖了抖自己枯槁的枝丫。
先前打电话时,易夏的声音有刻意放小,此时与老树对话,却用的是自己正常的声音。
闻言,偏旁刚刚卖予她矿泉水的老汉叹息到:“谁说不是呢,这树原能结些无花果,咱们这些人不爱吃这玩意,就指望着夏天乘个凉就好了,一年到头,那些果子大都落到地面变成了肥料,但古村建成后,游玩路过的小年轻老爱摘着吃,也不知道是因为肥上的少了,还是树真的老了,前些年就再也没结过果子了。”
“今年倒好,这一片全给枯了,但我老头子在这里这么多年,就爱这个地方,国家还给种了点杨柳在附近遮阳,我就偎着这地方不走了,舍不得啊,这些老树就跟我的老伙计一样,伴了我一年又一年,我舍不得啊。”
老汉的话说的颠三倒四,然而树丛却也给面子的再次抖动。
看到这种情况,老汉嘿嘿笑了声,亦学着易夏的样子摸了摸自己身旁的树,“都成精了呦,别抖了,抖散架了我可没办法救你喽。”
易夏缓缓牵了牵唇,“别吓它,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第111章
树木有灵; 以己身之力庇佑一方百姓。
多亏了它们,才使得古村虽被阴谋环绕; 但却并未有村民伤及到性命。
然而那道生机的缺口,却需要它们自己去填补了。
返回到市区,时间早已迈过饭点。
易夏先是跑了一趟农贸市场; 在粮食种子店买了两箱树木专用‘营养快线’后; 才随便找了个餐馆解决了一顿。
饭毕; 正打算找个快递网点将这两箱养料寄给那摆小摊的老汉; 手机恰在这时嗡嗡响起。
划开一看; 陆司澈的来电。
陆司澈此刻正在中医院的长廊内等候。
就在刚刚; 他陪同胡子枫来到这里检查身体,仅将那道贯穿脖颈的黑线给科室外值班的小护士看一眼,人家就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惊叫; 其后再进入专家号后; 两人便全然有了心里准备。
果不其然,扒着胡子枫脖子观察了好一会,那中医师说出了与易夏几近相同的话——“你们看看; 这三个点正巧就是三处死穴位置所在,这条线即将临近最后一点; 若是连成一道子,指不定人就会没了。幸好你们来的早啊!”
听罢对面绘声绘色的描述,易夏轻嗯道:“所以他现在是在接受治疗; 然后你无聊的想要给我打电话了?”
“治疗倒是真的。”陆司澈单手支起下巴,纠结了好一会; 才继续道:“但并不是因为无聊才想给你打电话,易夏,我……”
易夏:“???”
陆司澈:“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两人间经历过不少尴尬,初开始,他好奇她为何会老躲着自己。
猜测她可能喜欢自己,猜测她可能讨厌自己。
又一次偶然碰面,恍恍惚惚在机场问出那么一句脑残话后,他的心内突然有了些忐忑,然而事实终究让他失望了,只看对方的表情,他就明白人家压根对他没什么意思。
这小姑娘讨厌他,他却有点喜欢上了人家!
他不是那么没自知之明的人,本不想讨人嫌的往人眼前凑,可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二人间不是时常偶遇,就是有熟悉之人将他们凑在一起,诺大的城市,人人都在自己的圈子与路途中徘徊,又有几个人会碰上这样的情况?所以,这……算不算是天生的姻缘?
他想,他确实该争取争取了。
心思转寰不停,实则也不过三两秒钟的事。
在此期间,对面迅速给出了答案,“为什么?”
虽没有直接答应,但这也算是有了回转的余地,陆司澈笑笑,“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你也送过我两样法器。”
“那并不值什么钱。”
“只是对于不识货的人来说是如此,我若是将它们卖给术士天师,必然价值千万。”
陆司澈败下阵来,“那你请我吃饭。”
“为什么?”
“因为我送给你的东西值那么多钱。”
“……”隔了半响,易夏略有踌躇道:“那我还给你?”
陆司澈:“再见。”
他想通了,他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反正廖伯曾给他卜过一卦,说他乃是天定孤星。
虽不带煞气,但姻缘也必不会长久。
虽有转机,但那转机是什么奇奇怪怪、压根没几个人听过的转运星。
他原本没将这当一回事,但随着近些日子发生了这么不可考量的怪事,由不得他再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现在看来,果真啊!
赶在对方挂断电话前,易夏重新改口:“算了,你说个时间地点。”
在自身未刻意控制之下,神情是最做不得假的。
喜意挂上眉梢,陆司澈正想出声回答,却见紧闭的诊室突然从内拉开,其后一脸忧郁的胡子枫从内走出。
“阿澈。”
陆司澈愣愣,飞速冲电话对面道,“先挂了,待会我发短信告诉你。”
待他将手机收进口袋,胡子枫已经走到近前。
“我好难受啊。”
这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陆司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哪里难受?是疼吗?还是感觉很困?”
胡子枫揉揉眉心“医生说给我针灸,但他每扎一针在我身上,我的颅内就疼痛一分。阵痛像是转移错了方向,全进到了我的脑袋,我现在好难受。”
陆司澈忙扶着他坐下。
走向十米外的热水房接了一杯水后,递给一直在扶额的胡子枫,“喝点水缓缓,可能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治疗,所以你才有些受不了,没事,我……胡子枫!”
“医生、医生。”
扶起瘫软向地面的胡子枫,陆司澈大声朝诊室呼喊,没一会,只见诊室内迅速窜出两道身影,因着他语气的焦急,连带着附近的护士也全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你们快看看他怎么了,我朋友刚从诊室出来就一直说不舒服,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时间,人就晕倒了。”
闻言,两医生一个掰开胡子枫的嘴,另一个抻手搭在了胡子枫的脉搏。
片刻后,其中一人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无胃之脉。”
陆司澈抬头,“什么意思?”
“脉来弦急,邪盛正衰,胃气无法从脏器中独现,这是病危的征兆啊。”
说话的医生满头花白,正是因为觉得他年事大、技艺好,陆司澈才放心将胡子枫交给了他,未料进去时好友还精神硕硕,这一出来,反倒成了个即将病危之人。
“救好他。”陆司澈沉声开口。
从事这一行已有四十余年,刘华林见多了听闻噩耗脾气不止的家属,然而如眼前青年般,听闻噩耗反而更加沉着冷静的人,说实在话,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小伙子,你朋友病危至此,我无法向你做出保证,但……”
话音未落,陆司澈便将他打断,“救好他。你们院长是曾国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