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夫人真倒霉啊,怎么就被这样的人给看上了呢?还备受宠爱,呸,若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命丧掖庭,鬼才要那样的宠爱。”众人纷纷附和。
大家议论的很热烈,连庆元郡主和淳安郡主也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嘴。
从表面上看,都看不出来这是一对嫌隙颇深的堂姐妹。
范瑶忽然想起一件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一下子便把手中的钓杆给扔了,“哎,你们记得不,北朝十几年前那桩奇事?听说他们有位天纵奇才的七皇子,才生下来便龙姿凤质,仪表不凡,长到两三岁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北朝皇帝有意立他为皇太子,满朝文武无一反对,可见这位七皇子有多么的出色,多么的可人意了。可到了最后,呵呵呵……”
她不由的笑弯了腰。
桓昭、瘐涵等人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范十三娘却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忙问道:“最后怎么了啊?”范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哎哟,我肚子疼了,等我缓上一缓。最后怎么了?最后,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这位七皇子在随同皇帝在行宫避暑之时忽然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了……”
“失踪了?”范十三娘听的目瞪口呆。
一位皇子呢,说失踪便失踪了么。
范瑶捂着肚子,“这件事很蹊跷的,当时什么传言都有,有说七皇子太聪明了,所以被上天收了去,也有人说七皇子太受宠爱,有宫妃嫉妒他,将他暗害了,最好笑的是有人说……”她又想笑了,肚子更疼,赶忙捂紧了,“……有人说七皇子的母妃怕被赐死,所以把儿子扔了,呵呵呵……子立母死,皇帝狠,皇妃也狠……”
任江城还是头回听说北朝皇帝曾经有意立七皇子为太子,后来七皇子莫名失踪的事,惊讶挑眉。
仔细一想,又觉释然。谁不爱惜生命,谁想死?如果真是因为生了个出色的儿子自己就要被送上断头台,这也太不公平了。面对着这样的命运,有人认命,含着一包眼泪被皇帝赐死,死后落了个皇后的封号;有人不认命,宁可让儿子失踪,也不愿引颈就戮,这是人求生的本能,没什么可指责的。
正在这时,外面乱起来了。
喧嚣纷扰的呼啸声、狂笑声传了过来,众人皆是心惊。
庆元郡主和淳安郡主脸色同时变得雪白。
十几个身材高大、笑容灿烂的异族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门房、仆从在他们身边、身后追赶、堵截,都被他们无情的摔了出去。
南朝人的身量不及北朝人高大,贴身肉搏的时候,劣势显出来了。
“无耻,竟然敢追到了这里!”庆元郡主低骂。
“可见他是如何的野蛮!”淳安郡主也是恨恨。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眸中没有敌意,只有同样的悲凉。
桓昭竖起柳眉,“这人是元绎吧?竟敢如此无礼?”
瘐涵胆子便比她小多了,她和范十一娘、十三娘离的最近,紧紧抓住她俩的手,“我有点怕。”范十一娘和范十三娘声音带了哭腔,“我也有点怕。”三人紧紧靠在一起,心中十分惊恐。
范瑶是主人,心里害怕也不能往后躲,勇敢的往前跨了一步,“我要质问这帮这所谓的元绎,他是野人么?”
任江城冷静的拦住了她,“表姐,这里的事交给我。”
她冲能红伸出手。
能红将弓箭递给了她。
元绎看到任江城那清丽的容颜,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女郎,本王子特地到你家送客的,你一定会很欢迎吧?”
任江城站在众人面前,张弓搭箭对准了他,微微咪起眼睛,眼神冷冽,“元绎,这里是我家,风可以吹进来,太阳可以照进来,可是没有我的邀请,连国王也不准擅入,更别提什么王子了!”
这一刻的任江城冷酷中又带着高傲,洒脱中又透着庄严,玉颜光润,翩若惊鸿,元绎不由得看的呆了。
不止元绎,桓昭、庆元郡主、淳安郡主等人也是目旌神摇,心向往之。
“八娘太厉害了。”范十一娘羡慕的道。
“我,我好像没那么怕了。”瘐涵有些羞愧。
“我也好像没那么怕了。”范十三娘也道。
她们三人手还是抓在一起,却不再发抖了。
仇大娘跟在任江城身边,全身紧绷,目光一一掠过元绎和他的随从,若是对方有人拨兵器,不等任江城放箭,她便会第一个冲过去!
“女郎,你太不好客了,客人已经到了,哪能拒之门外?”元绎呆了呆,柔声跟任江城讲道理。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任平生自后面出来,轻裘缓带,从容不迫,镇定的冲着两旁挥挥手。
两边各涌出一排武士,手持强弓劲弩,对准了元绎这一行人。
湖畔林荫道上出现了桓广阳、桓十四郎等人的身影。
“阿兄。”桓昭又惊又喜。
“看我姑父多神气。”范瑶心花怒放。
前有任平生,后有桓广阳,女郎们心里更有底了,也不害怕了,范瑶上前两步,一脸激动,“阿令,等姑父和桓十三郎都到了,大概双方就要和谈了,也打不起来,你岂不是白白搭了这枝箭?射他吧!”
“对,射他!”众女郎异口同声。
任江城不禁莞尔。
女郎们,你们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先到这儿,晚上继续。
☆、第88章 088(*
“王子殿下,我警告过你什么?”任江城笑吟吟问道。
她脸上带着笑,目光却冷冽起来,箭镞瞄准了元绎的脑袋。
元绎本是大笑着往她跟前走的,闻言却露出愕然之色,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随从们,“停!”
“我的箭若是往下两寸,会如何?”任江城笑道。
“不会吧?”元绎叫道:“我今天说话很谨慎,很注意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知道啊。”
“可你放肆无礼,硬闯我家了。”任江城淡定提醒。
元绎笑容可掬,“女郎,我不是要硬闯贵府,我是知道两位郡主在这里,特来拜会的。”
他说着话,目光漫不经心的往任江城身后看了看,“是有两三位女郎姿色不错,气度从容,令人心仪,可也有几位……”
“住口!”任平生从后面疾步走来,怒声呵斥。
桓广阳见任江城手持弓箭,眸光深一深,步子愈疾,十四郎非常气愤,“这个元绎胡说什么了,惹得她这样?她很少用弓箭的!”提了一口气,撒腿便往这边跑,“八娘莫怕,我来了!”
“射啊,阿令,射呀。”范瑶等人听到元绎胡乱品评她们,气得脸色变了,纷纷顿足。
“元绎,站稳了,这是对你无礼的惩诫!”任江城一声呵斥,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嗖”的一声利箭离弦,传出刺耳迅疾的破空声!
元绎果然稳稳的站着没动,任江城这枝箭准准的射到他发髻上,和上次一样将他的发冠无情射飞。
“又被这美丽的女郎射了一次。”他嘴角微翘,似笑非笑。
他一头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披散开来,淡淡的金色,亮泽悦目,映着他那张雪白耀眼的面庞,和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倒显出几分柔和的美,和方才的蛮横骄矜形成鲜明对比。
“好,好,太好了!”范瑶率先为任江城叫好,“表妹,你箭法真准!”
“箭法太好了,解气!”桓昭、瘐涵等人也大声喝彩。
元绎的随从现出气愤的神色,有几个急性子的手都按到佩剑柄上了,元绎含笑制止他们,“不许动手。你们往前后左右看看,这时候动手,咱们能有一成的胜算么?”他的随从看看已经到了眼前的任平生,再看看自后面追上来的桓广阳、桓十四郎,板起脸,按着剑柄的手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他确实不敢拨剑。
任平生的手下密密麻麻伏在两旁,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桓广阳和十四郎带领的部下更有上百人之多,身形剽悍,精明强干,一看就知道全是高手。
任平生眼神如刀,“阁下擅闯明镜山庄,是何道理?”
桓广阳淡声道:“三殿下将馆驿中的侍者打昏,独自出行,擅闯官员别业,请给我朝一个交待。”
十四郎恶狠狠瞪着元绎,“三殿下,你到底是来和谈的,还是来寻衅生事的?贵国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开仗啊?贵国皇帝陛下知道你办的蠢事么?和谈失败了你滚回北朝,很有颜面么?”一口气连声质问,气贯长虹,磅礡伟岸,声势猛烈,锐气逼人。
元绎面对着这一连串的指责和质问,却是纵声大笑,“是,我失礼了,可我也得到惩罚了,不是么?我失去了我的发冠。”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披散着的头发,“让诸位见笑了。”
庆元郡主、淳安郡主当然是很关注这位北魏三皇子的,见他这时非但没有盛气凌人的和桓广阳、十四郎、任平生等人争辩,反倒很洒脱的承认自己失礼了,还以轻松的、自嘲的语气提及自己目前的窘态,不禁心中惊异。
这位北魏三皇子看样子也不是野蛮粗俗没有丝毫可取之处,还是有几分风度的……
这时再看这位三皇子元绎,见他肌肤胜雪,目光璀璨,笑起来如三月春风般暖意融融,倒没有那么排斥讨厌他了。
任平生怒道:“我不管阁下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来意,你擅闯明镜山庄,惊扰到我的爱女和诸位女郎,这件事我不会肯跟你善罢干休!”
“你们还想怎样?”元绎身边一个会说洛阳雅音的随从愤怒的高声叫道:“这件事是我家三殿下莽撞了,可他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么?贵国陛下既有和亲之意,皇室只有两位适龄的郡主,却根本不和我家三殿下碰面,一直躲着我家三殿下,好像我家三殿下见不得人似的!若不是为了一睹两位郡主的芳容,我们又何必出此下策!”
“这么说你们还有理了不成?”桓十四郎挑眉,美丽的凤眼之中闪过寒光,“陛下便是有和亲之意,贵国三殿下做为客人,也不能在主人没有允许的情形下私窥郡主的容颜吧?这便是你一国皇子的修养么?”
元绎的随从非常嚣张,连声冷笑,“那也要看主人有没有待客的诚意了!若是主人没有丝毫诚意,既有和亲的意思,又将郡主藏得严严实实,少不得我们这做客人的要想想办法,自行相看了!我家三殿下龙姿凤质,顶天立地,若是贵国郡主风度仪态欠佳,举止行为配不上,岂不是坑人么?”
庆元郡主和淳安郡主气的脸色煞白。
“我才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和亲不和亲。”任平生语气霸道蛮横,“你们擅闯明镜山庄便是对主人无礼,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你待如何?”那随从如临大敌,目中精光大盛。
任平生冷哼,“我还能如何?这明镜山庄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今天你们不经邀请擅自闯入,便休想轻轻松松毫发无伤的离开。”他挥挥手,“弓箭手准备!”两边的兵士得令,同时将弓拉满,精铁所制所的箭镞在日光下闪着光,对准了元绎这一行人。
“姑父厉害。”范瑶在后头看的热血沸腾。
瘐涵不大满意,“表兄怎地不作声啊?他应该很威风才对。”
桓昭不大好意思,“我阿兄……我阿兄大概……”
任江城含笑回头,“我阿父现在没有职务在身,只代表自己,当然可以肆意行事。十三郎却是由陛下指派接待北朝的使者,他代表的不是自己,是朝廷,言语行为自然要谨慎些。”她微微笑了笑,若有所思,“你们注意到了么?那位北魏的三皇子也没怎么说话,都是他的随从在讲。”
“真狡猾。”范瑶气愤。
瘐涵恍然,“是啊是啊,阿令没说之前,我真还忽视了,那北魏的三皇子一直冷眼旁观来着。他代表北朝,表兄代表南朝,他让身边的人说话,咱们这边由十四表兄对付他就行了。任将军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行,他是庄主啊。”
桓昭一向是喜欢任江城的,现在听到她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对她更增添了许多好感,“阿令真是善解人意啊,明艳动人的解语花。”
庆元郡主也斯斯文文的说道:“八娘子言之有理,表兄是奉陛下旨意接待北魏使者的,的确不宜轻举妄动。”淳安郡主踮起脚尖往外瞅,脸色兴奋,“我等着看表兄收拾那个元绎呢,表兄很厉害的!你们知道么?我小时候调皮,趁着保姆宫人不注意偷偷爬到祖父寝宫外的桃树上,上的太高了,下不来,急的直抹眼泪,还好表兄路过把我救下来了,没有惊动祖父,没有挨骂,嘻嘻。”桓昭惊讶,“还有这样的事呢?我从来没有听阿兄讲过。”淳安郡主笑的天真,“表兄做了好事从来不会自己往外讲的。这么多年了,除了我和他,这件事没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