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曾经试过什么?”萧凛忙问道。
陵江王妃想了想,笑道:“我曾经试过想把任平生调回到他父亲任刺史身边,让他们父子团聚。可惜没做成。”
“阿母真是慈悲。”萧凛叹息,“您太为任刺史父子着想了,事情最后没做成,确实令人遗憾。”
“其实,任刺史是很想让他的儿子调回宣州的。”陵江王妃若有所思,“可是你阿父死活不肯放人,任平生也不愿离开你阿父,让人无法可想。”
萧凛心思怔忡,“我方才离开阿父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见任八娘在陪他说话,他在笑……阿母,我……”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陵江王妃说气话的时候,说“我倒宁愿他身体再差一点,却是躺在陵江王府的”,当时萧凛听着觉得过份了,可是仔细一想,他也隐约有同样的想法,只要陵江王愿意在王府养病,哪怕他病的再严重一点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萧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不行,不行,太不孝了,不能这么想,一定不能这么想。”他不停的提醒自己。
“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是么?”陵江王妃声音淡淡的,“我明白。因为,我也是一样的。”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同情。
“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陵江王妃咬牙,“从前在嘉州我不敢做什么,如今到了京城,你阿父不是唯一的王了,朝中自有能和他相抗衡的人,王丞相、桓大将军、太子、会稽王,各有各的势力。就算这些人全部不管用,还有皇帝陛下呢。凛儿,我不能再放任这种情形了,我要把任平生撵走,撵到他亲生父亲身边,不许他再霸占你阿父,不许他抢走你的任何一样东西。”
“让他们父子团聚,也是一件好事。”萧凛挣扎良久,点了头。
………
萧凛和萧庆归父子二人离开之后,桓广阳和桓昭兄妹到了青云巷。
他俩一则是来看望陵江王的病情,二则是来送绿水秋波的。
桓广阳亲自将那一盆碧绿如玉的奇花搬到任启面前,“马中赤兔,人中西施,小郎君中的阿倩,这盆绿菊是应该送给你的。”任启兴奋得小脸通红,颠儿颠儿的帮着桓广阳一起把花放到桌案上,围着它又蹦又跳,“真的送给我了么?阿兄你太好了!”
桓昭拉拉任江城,小声道:“我阿兄少说了一句,马中赤兔,人中西施,小郎君中的阿倩,还有女郎中的阿令啊。”任江城亲呢的轻轻打了她一下,“坏阿璃,又来打趣我。”桓昭一边和任江城说笑打闹,一边调皮的冲桓广阳挤眉弄眼,仿佛在说,“阿兄,羡慕我吧,我能随意接近她,你可不能啊。”桓广阳迅速向这边扫了一眼,如稀世琉璃一般澄澈明净的眼眸中满是柔情蜜意。
任启高兴的冲桓广阳张开小胳膊,“阿兄,抱抱。”桓广阳一笑,果真弯腰抱起他。任启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阿兄,我是想亲亲你的,可是我太小了够不着,所以要你抱我。”桓广阳被他两只小胳膊围绕着,感觉到浓浓的、温暖的信任之意,心软成了一滩水,柔声道:“阿倩真可爱。”在他小脸蛋上也亲了亲。
他不习惯和人这般亲热,嘴唇吻上任启稚嫩滑腻的小脸蛋,心跳加速,脸色微红。
任启咯咯咯的笑起来。
桓昭见桓广阳沉醉得连正事也忘了,只好笑着替他开口,“我阿兄说,这盆绿水秋波很难养,得有专门的花匠侍弄才行。所以,他不光送阿倩小郎君这盆花,连花匠也带来了,一并相送。”
“花匠也一起送啊。”任启惊呼。
任平生客气的笑着,伸手拉拉范瑗,小声问她:“娘子,你说这桓十三郎又送花,又送花匠的,意欲何为?”
范瑗看了看眼神迷离的桓广阳,断言:“必有所图。”
任平生眼角抽了抽,“我看也是。”
这臭小子说的是送花给阿倩,呵呵,那是他没办法明公正道的送给阿令好么?哼,打着阿倩的幌子,其实是讨好阿令,当谁是傻子啊。
“阿令,你记得不记得,你还在我阿兄的书房摘过一朵绿色洛阳花?”桓昭挽着任江城的胳膊,亲呢的问道。
任江城微笑,“那当然记得了,那是朵又特别又美丽的洛阳花,我终生难忘。”
她说着话,情不自禁的看了桓广阳一眼。
那天她被瘐家女郎齐心合力骗进了墨竹林,幸好在那里遇到他,他悉心教给她八卦图,把墨竹林的秘密倾囊以授,对她这位“仇家之女”没有丝毫隐瞒,最后,还送了她一朵风姿嫣然、国色天香、碧如春水的洛阳花……
“绿色洛阳花啊。”任启小朋友又是惊呼。
他今晚实在太高兴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管听到什么,都想表示惊讶和喜悦。
桓广阳见他可爱,忍不住又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
“阿兄,那你送给阿……送给阿倩啊。”桓昭热情的道。
桓广阳微笑,“培育绿色洛阳花,是要冬天时候在花根处埋下特制药方的。今年冬天我命花匠多培育几盆,来年春天便有了,便可以……”他温柔看了任江城一眼,低声道:“便可以送给阿倩了。”
“好啊,多培育几盆,我也要。”陵江王由杜大夫陪着,出现在门口。
“您怎么来了?”任平生见他下了床,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便过去了,“不好生养着,起来做甚?”
“是啊,翁翁,您这会儿应该躺在床上歇息。”任江城嗔怪。
“翁翁不听话。”任启板起小脸,责备的看着陵江王。
“翁翁没事了,没事了。”陵江王呵呵笑了两声,随口哄着任江城和任启。
杜大夫慢条斯理的,“没见有我在么?他若不能起床,我能让他满地乱跑?”说的众人都笑了,“可不是么,我们是关心则乱,竟没看到大王身边还有位神医站着呢,失敬,失敬。”
陵江王和大家说笑了几声,道:“十三郎,陪我出去走走。”
桓广阳知道陵江王是有话和他说,便哄着任启下了地,“乖,阿兄和翁翁有话要说。”任启很乖巧的点头,“嗯。”桓广阳陪着陵江王出了门。
才下过一场暴雨,这晚的天气有几分凉爽。走在夜色中,陵江王和桓广阳都是沉默。
到了一盏灯笼下,陵江王停下了脚步。
桓广阳也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陵江王身材魁伟,桓广阳颀长挺拔,两人身形虽然大不相同,高度却差不多。
陵江王直视桓广阳的眼眸,“十三郎,你白天问过我,问我为什么不追过去,把她救回来,是么?我告诉你,她嫁人之后我没有认命,追过去了。她一直记挂着我,不肯和她的夫婿圆房,独自住在乡下的田庄里。她没有忘了我,却也不肯原谅我,不肯放我进门,我在她门外守了三天三夜,苦苦哀求,终于求的她回心转意,和我重归于好。我答应她,我会出面要求她的夫婿跟她和离,之后我迎娶她为王妃,我们离开京城,去我的封地,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他忽然哽咽了,眼中全是水光。
桓广阳安安静静的站着,心沉了下去。
陵江王抹了把眼泪,目光变得凶狠凌厉,“我挽回她的芳心之后,约好今后之事,和她作别。这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桓广阳心房仿佛被重物袭击,一阵钝痛,他脸白如雪,低声道:“您又遇刺了,是么?”
陵江王惨笑,“你真聪明,我又遇刺了!还是你桓家的刺客,数十名高手夹击,我伤重将死。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个圈,重回人间之后,她……她已经……香消玉殒……”他神色凄楚,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桓广阳不敢看他这悲伤的模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嫁了人,他还可以追过去。可她离开了人间,天人永隔……
“十三郎,我没有办法原谅。”陵江王**的道:“你不能和阿令在一起,桓家的人配不上阿令!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离去。
桓广阳凝视他的背影,心一点一点结成了冰。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明天我早点开始,放上来的时候不会是几百字的
☆、第118章 118
任江城秀丽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灯光下的她没有白天明媚,却更添了几分柔美。
“翁翁。”她伸出纤纤玉手,搀扶步履蹒跚的陵江王。
“阿令。”陵江王把手伸给她,温柔纵容中又带着依赖和信任,就像年纪渐渐老迈的祖父对待活泼可爱、朝气蓬勃的小孙女一样。
任江城一边扶着陵江王上台阶,一边悄然往下面看了一眼。
桓广阳站在远处,正痴痴的看着她。
虽然夜色正浓,虽然灯光昏暗,任江城根本看不清他,却莫名觉得他此刻是不快乐的,浅色眼眸中满是忧郁,浓浓的、和这夜色一般无边无际的忧郁……
任平生和范瑗、任启、桓昭等人也出现在台阶上。
桓昭和任平生等人告辞,任启高兴的冲她挥着小手,任江城想要送她,陵江王声音沙哑的叫了声“阿令”,任江城忙着照顾他,也就顾不上送桓昭了。
桓昭独自走下台阶。
“阿兄。”她到了桓广阳面前,低声的、同情的叫道。
虽然她不知道陵江王和桓广阳说了些什么,可是看桓广阳的样子便能猜出来了,那一定是很糟糕很不幸的,往事不堪回首。唉,可怜的阿兄,可怜的十三郎。
桓广阳没有理会她,依旧静静的望着任江城。
任平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任江城和任启从来没见过祖母,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桓家对陵江王的两次刺杀……她,还能再面对他么,还会再对他露出愉快明媚的笑容么?
他和她明明就在一个同一个院子里,可是,他却看到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天然险要,怒涛翻卷,仿佛天堑一般难以跨越、隔断交通……
他和她遥遥相望,心中无限悲凉。
“十三郎,九娘子,恕不远送了。”任平生声音清越。
桓广阳和桓昭都道:“请留步。”
桓广阳深深看了任江城一眼,和妹妹一起携手离开。
一路之上他默默无语,一言不发,桓昭偷眼看他,张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又咽回去了。问些什么呢?陵江王说的话一定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一定不愿意再回味,唉,算了,兹事体大,还是让阿父阿母拿主意吧。
桓昭很乖巧很体贴,什么也没问。
回到公主府,桓广阳意兴阑珊,直接回房去了,“阿璃,跟阿父阿母说一声,我倦了,先睡。”桓昭连连点头,“是,阿兄。”踮起脚尖,看着桓广阳走的远了,方才一溜烟跑去见寿康公主和桓大将军。她聪明的很,知道桓大将军和桓广阳对寿康公主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她也一样,当着寿康公主的面嘻嘻笑,“阿兄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害羞了,连阿父阿母也不回来见,直接回房歇息了,嘻嘻。”寿康公主不由的嘴角微翘,“十三郎害羞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想见见呢。”桓昭怕她真的过去看,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阿母,阿兄害羞的样子若被您看见了,说不定恼羞成怒,以后有心里话不跟您说了,一味憋在心里。”桓大将军大为赞成,“就是。公主,十三郎现在的样子你还是别看了,他反正不待见我,我去瞅一眼,回来说给你听。他若没事呢,那便最好;他若恼了,也只恼我一个,和公主还是亲近的。”寿康公主不屑,“你说什么梦话?十三郎会恼了我,和我不亲近?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他,明白么?”桓大将军赶忙陪笑脸,“公主说的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咱们十三郎,就怕他光着屁股的样子被你看见了,也不敢和你不亲近,对不对?是我说错话了,失言,失言。”寿康公主被他逗的露出笑颜。
桓大将军暗暗松了口气。
他终于劝好了寿康公主,同意让他一个人找桓广阳去。
桓昭出来送他,小声把在青云巷的情形说了说,“……一开始还是很和谐的,后来外叔祖把阿兄叫出来说了说话,然后气氛就变了,说不出来的诡异。阿兄有些呆呆的,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心疼死了。”桓大将军略一思忖,柔声道:“陵江王年青时和你外祖父有储位之争,阿璃你也知道的,储位之争事关重大,难免有流血牺牲、阴谋诡计。桓家和王家是支持你外祖父的,若是当年曾经和陵江王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也在所难免。”桓昭懂事的点头,“阿父,我知道,我只是同情阿兄。”桓大将军叹口气,“阿璃,时候不早,你早些回去安歇吧。万事都有阿父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