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民看了钟大家的模样,心情更加愉快,“你也算不错,不过,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天下大事,你还是不懂啊。”
“是。”钟大家低眉敛目,“以后还请车骑将军多加指教。”
李安民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钟大家趁着他心情好,趁机告辞,李安民挥挥手,“去吧,以后有事我会命人送信给你,咱们还在这里见面。”钟大家答应了,后退几步,转身出了雅间。
她背上全是汗,出来之后被冷风一吹,登时觉得浑身发凉。
她本来匆匆忙忙出了酒馆的,之后想到答应小樱的事,又走回去买了一瓶蒲桃酒带了回去。
“您回来了?”回去之后,小樱立即从房里出来,一脸欢喜的来迎接她。
钟大家柔和的笑笑,将蒲桃酒递在她手里,“给你的。”小樱乐不可支,赶忙上前接过来,脸色陶醉,“真的给我带了一瓶啊?您实在是太好了。您知道么?和我一起进瘐家的侍婢都要羡慕死我了,跟着您不打不骂的不说,还教我识字,教我读书,给我带酒喝……”
小樱捧着这珍贵的蒲桃酒,喜悦的两颊生出晕红,像抹了胭脂一样。
“真是个孩子啊,一瓶酒而已,就乐成这样的了。”钟大家看着小樱喜孜孜的模样,不由的微笑。
她伸手摸摸小樱的头,温声道:“拿回去吧,不许一下子全喝了,会醉倒的。”小樱兴奋的连连点头,“嗯,我舍不得全喝了,每天喝上一两口便好了。”谢了又谢,珍爱的把蒲桃酒捧回房里放好,殷勤过来服侍钟大家洗漱。
钟大家一些有些心不在焉。
小樱沉浸在得到了一瓶蒲桃酒的快乐当中,并没有发现的她的异常之处。
服侍钟大家睡下之后,小樱倒了杯蒲桃酒仔细品着,小脸蛋上露出幸福陶醉的笑容。
绵滑香醇,真好喝啊。
小樱没舍得多喝,品了一杯,便小心的把酒瓶、酒杯收好,洗漱之后,开开心心的上床睡觉了。
她的很香甜,钟大家半夜睡不着觉起床在房中走来走去,她丝毫也没有发觉。
第二天清晨起床,钟大家眼圈发青,应该是没睡好。
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对着铜镜理过梳容,便照常给瘐家的女郎们上课去了。
钟大家上课一向是很严格的,今天却很宽松,以至于瘐清、瘐六娘等人都暗中觉得惊奇。怎么了,钟大家这是改性子了么?不和她的学生为难了?
钟大家去拜访了瘐侍中的夫人刘氏,摒退左右,和刘氏进行了一番长谈。
刘氏脸色犹豫,“瘐家搀和到这件事里,合适么?”
钟大家推心置腹的道:“刘夫人您想想,庆元郡主是太子殿下爱女,淳安郡主是会稽王殿下的掌上明珠,两位郡主不愿和亲的事京城之中人人皆知,哪家的女郎若能代替她们和亲北朝,不只能得到公主的封号、王妃的地位,更能够同时得到太子殿下和会稽王殿下的青睐呢。因为,这样一来,庆元郡主和淳安郡主才算彻底安全了。”
刘氏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是,现在北魏三皇子虽说放出话来,愿在南朝世家大族的女郎当中择选王妃,但若是这择选王妃之事很不顺利,到头来不还得庆元郡主或是淳安郡主和亲么?这确实是向太子殿下和会稽王殿下示好的时机。”
她也是名利心很重的凡俗之人,若让她的亲生女儿瘐五娘和亲北朝她是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不情愿,实在舍不得,可若是换了瘐家其余的女郎她却是不心疼的。若能因为这和亲之事给瘐家带来好处和利益,她求之不得。
至于这和亲之人到了北朝之后会过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
钟大家微笑,“以现在的形势来看,皇帝陛下性情慈悲,愿与北朝和平相处,不愿边境再起战火,生灵涂炭。太子殿下和会稽王殿下也希望尽快和谈、和亲成功,天下太平。刘夫人,此时若有哪户有远见卓识的人家玉成了北魏三皇子的婚事,在陛下和两位殿下面前,可都是立了大功啊。”
“有道理。”刘氏连连点头。
皇帝想求和,太子和会稽王不想献出自己的亲生女儿,谁家若能把和亲这件事给解决了,一举便能同时讨好皇帝和太子、会稽王这父子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晚上继续
☆、第98章 098
钟大家和刘氏密谈许久,刘氏眼中的笑意愈来愈浓。
她仿佛看到了瘐家美好的前景、瘐侍中光明的仕途。
“家里几位小娘子已是让您费心,又替瘐家想到了这一层,感激不尽。”刘氏面色诚挚的道谢。
钟大家微笑,“一向宾主相得,这是应该的。我在瘐家衣食住处均精致整洁,应该我向夫人道谢才是。不瞒您说,从北朝宫廷到南朝京师,我见过的大家女子也多了,像您这样管家井井有条无可挑剔又待人真诚古道热肠有大家风范的贵夫人,少之又少,非常难得。”
刘氏听了她的话,容光焕发,“哪里,过奖了。”对钟大家愈觉得亲近起来。
钟大家沉吟道:“贵府几位小娘子文雅聪明,倒个个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刘氏很是关切,神色殷殷。
钟大家微笑,“刘夫人,北朝和南朝风俗习惯略有不同,南朝的青年郎君自是爱慕美丽风雅的女郎,北朝男子却是……”她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着词句,刘夫人侧耳倾听。
“北朝男子,更喜欢聪明能干、精于骑射的女郎。”钟大家细细想了片刻,脸上浮起歉意的笑容,“贵府几位小娘子美则美矣,也足够雅致聪慧,只是过于娇弱了些,恐怕并非北魏三皇子心目中的良配啊。”
“如此。”刘氏怔了怔。
她有些后悔,“其实各家贵女之中,王家、谢家、瘐家、桓家的小娘子还真是有人身手矫健,英姿飒爽,不过瘐家的女郎……唉,她们不爱这个,我也浅见了,觉得没有什么大用处,便没勉强她们……”
“不会。”钟大家表示反对,“夫人没有逼着几位小娘子学,也是因为爱护怜惜罢了。”
“谁说不是呢。”刘氏感慨的点头,“花朵般的小娘子,家里总是宠爱的多、苛求的少,又怎会逼着她们向北人一样练习骑射呢。”
感慨了几句,刘氏面上有了愁容,“可惜,瘐家的小娘子全部不合适啊。”钟大家微微一笑,善意的提醒,“又何必定要瘐家的小娘子?只要夫人玉成了北魏三皇子的婚事既是一桩功劳,至于这位将被册封为公主的女郎是哪位,又有何要紧?”刘氏恍然大悟,“钟大家说的对,太对了!”
只要把这件事办成了就是功劳,至于女郎到底是哪家的,皇帝、太子、会稽王哪会关心?
刘氏心里有数了。
钟大家一一细数,“精于骑射、明艳照人的女郎我倒是知道几位,王丞相的孙女王三娘,谢尚书的幼女谢十九娘,桓大将军的爱女桓九娘也出色的很,可那位身份特殊,想必北魏三皇子便是看中了也不便随意开口,门第次一等的人家倒是还有几位的,秦家的大娘子,任家的八娘子,听说骑射功夫都很不错。”
刘氏听到“任家八娘子”,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她还是算了吧。不就是她逼着北魏三皇子交出林城和山城的么?北魏三皇子在她手上吃过亏,见了她定是没好气。”
钟大家笑着摇头,“不是的。刘夫人,北人豪爽,心胸开阔,又佩服有本事的人,越是比他强,他越是一心想要结交,所以这位给了北魏三皇子下马威的任八娘子,倒是最有希望的呢。”
“原来如此。”刘氏听的未免有些纳闷。
被人收拾了反倒喜欢上这个人了,这是什么怪脾气?
“如此,钟大家说的这些人,我便全请了。”刘氏笑着答应,“单请这些女郎也太显眼了些,看着不大自然,我索性多请几户人家,多请几位女郎,倒显着从容许多,不动声色,您觉得呢?”
“夫人高明。”钟大家一脸赞佩。
刘氏得意的一笑,“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两人又仔细商议了许多细节,直到婢女来禀报说瘐侍中回府了,刘氏方才依依不舍的把钟大家送了出去。
钟大家才走不久,瘐侍中便一脸倦容的进来了,“娘子,为夫今天很累,想早些安歇。”刘氏笑着迎上去亲自替他宽了官服,命侍婢打过温水给他洗了手、脸,换上宽松的家居衣裳,拉他坐下低声说话,“……钟大家这么提议,我倒觉得很有道理,郎君你说呢?”瘐侍中呆了呆,“若事情真的能办成,倒真的是件功劳,可这件事不好办吧?”想想那老奸巨滑的李安民、跋扈嚣张的三皇子元绎,觉得想给元绎做媒成功,会很难。
“事情便是不好办,该想办法还是得想办法啊。”刘氏嗔怪,“难道咱们什么也不做,眼看着瘐家一天不如一天么?”
这句话说的瘐侍中没了脾气。
是,瘐家祖上确实很威风,可是传到他这一代之后家族之中没有什么惊才绝艳之人,本来和桓家是不相上下的人家,现在已经被桓家甩开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若是继续听之任之,可能瘐家还会一步一步败落,将来拍马也追不上其余的世家。
“到底怎样,你快拿个主意啊。”刘氏推了他一把。
“办吧。”瘐侍中终于下了决心,“这位王妃能出在咱家自然好,便是别的女郎,总是咱们促成这件事的,陛下面前,定能记上一功。”
“郎君终于想通了。”刘氏喜笑颜开。
夫妻二人又细细商议了许久,把请客的名单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瘐家发出了消夏宴的请贴。男客这边,瘐侍中邀请的主客是北魏三皇子元绎及北魏使臣,以及平时相交好的几户人家,女客这边除了王、谢、瘐、桓、刘、范等世家大族之外,还有秦家的几位女郎,以及任家的四娘、六娘和八娘。
任江城这里接到请贴倒还算了,反正桓昭、瘐涵、范瑶、十一娘、十三娘等人全部被邀请了,大家反正是要结伴同行的,也没有多想什么。杏花巷的任淑英和任淑贞这还是生平第一回接到瘐侍中府的请贴,这两位没有见过世面的女郎又惊又喜,热血沸腾,就连任荣生、任召和王氏、孙氏也喜不自禁,“瘐家的请贴啊,难得难得。”
任荣生这位官职并不显要的都令史笑容可掬,得意洋洋,“没想到四娘和六娘也要赴瘐家的消夏宴了,为父与有荣焉,与有荣焉。”王氏两眼放光的琢磨起任淑贞的衣裳和首饰,“咱们是从宣州来的,本就土了些,六娘可不能衣着不够鲜亮,会被人看不起的。”她自己没什么私房钱,便逼着任荣生拿钱,“这是正经事,休要小气了,有多少便拿多少吧。”任荣生对这件事是真心高兴的,拿钱倒是乐意拿,不过要任淑英和任淑贞一模一样,“这笔钱四娘和六娘一人一半。”王氏登时拉下脸,声音尖锐,“谁家嫡女和庶女一样?”任荣生不痛快,“庶女又怎么了,四娘也姓任,也是我的亲生女儿!”两人当即便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王氏坚持认为嫡女和庶女应该不一样,庶女也就是比侍婢略强些罢了,也敢和嫡女打扮的一般无二?任荣生生气,“四娘若只是比侍婢略强些,难道六娘这做妹妹的便有颜面了?别的贵女便看得起她了?只会暗中笑咱们任家寒碜罢了,六娘脸上也无光。”王氏原本就不是有钱人,又因为任淑贞输给任江城一大笔钱,更是捉襟见肘,囊中羞涩,也就越发的小气起来,休想从她手里多流出一文钱。任荣生和她讲了半天道理,口也干了,头也昏了,就快要恼羞成怒了,也没能让王氏松了口。
接到瘐家的请贴本来是好事,可是因为任淑英、任淑贞的衣裳首饰,却又吵的不可开交。
因为任荣生和王氏的这场争吵,任淑贞趾高气扬自鸣得意,任淑英却是紧咬嘴唇,红了眼眶。
孙氏要出去跟王氏哭闹,被她一把拉住了,“阿姨,难得能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休要节外生枝。”孙氏不由的着急,“四娘子,我若不闹,你难道穿着旧衣裳去瘐家么?不得被人笑死啊?”任淑英咬牙,“我才不会穿旧衣裳去消夏宴呢!阿姨,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孙氏眼睛一亮,赶忙追问。
任淑英哼了一声,嘴角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阿父是真穷,真没钱,三叔父三叔母却有钱的很呢。八娘现在成了风云人物,三叔父三叔母要脸面,想必不会看着我一身寒酸的出现在瘐家,给八娘、给三叔父三叔母丢脸的。阿姨,我写封信命人送到明镜山庄,跟八娘要些建康时兴的衣料、首饰,想来她不会不给。”
“对,她不敢不给。”孙氏竭力点头,“她敢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