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还故意嘱咐了一句,“注意,一定要避开太子,决不能让太子知道!”
在御书房又坐了片刻,皇帝算了算时间,站起身,抬起脚走出了御书房。
夏钧尧倒御书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内侍,并没有皇帝的身影,他转身,问福公公,“父皇叫我来是何事?为何不见他人?”
福公公干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切莫着急,陛下想必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吩咐咱家在这里陪着太子殿下,等他一会儿就来。”
夏钧尧倒也没有想太多,福公公伺候他坐下,又有宫女端来茶水和点心,他便耐着性子等皇帝。
而皇帝从御书房出来以后,直奔后宫。
他才刚刚走进院门口,就看见阮半夏没什么精神的从另一边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过来。
皇帝定定的看了阮半夏两眼,抬起脚走了过去,“丫头,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阮半夏礼貌的拂了一礼,点点头,却没吭声。
皇帝叹了口气,尴尬的笑了两声,“好了就行,来,随朕进去,静妃给你做了好吃的点心。”
与阮半夏走进去,静妃一见皇帝和阮半夏两人来了,便把他们迎了进去,本以为皇帝又是叫阮半夏来打牌的,可刚刚进去坐下,皇帝就对她下了逐客令,“静妃,你且出去走走,朕与丫头有些话要说。”
静妃也是个心里通透的主,她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也没敢走多远,就是和宫女们在院里修剪着花草。
“丫头。”皇帝坐在主位上,抬眼看了眼阮半夏还是没有血色的脸,虽然心里不忍,但还是不得不开口,“朕这些年愈发感觉身体不行了,老了,说不定哪天,朕就这么去了,你知道,朕现在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吗?”
阮半夏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连勉强应付皇帝的话都没有一句,安静的坐着,不发一言。
皇帝早就听说了阮半夏现在的情况,他也没奢望阮半夏能给自己什么回应,继续道,“朕最不放心的就是尧儿。”
他落寞的叹了口气,“要说,这以前,有你在尧儿身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现在……”
瞄了眼阮半夏的肚子,皇帝的脸愈发难看了起来,“朕也知道,你和尧儿的感情,所以,朕今日支开了尧儿,只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事。”
绕了半天,皇帝都还没绕到正事上,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窘迫。
狠心的咬了咬牙,他沉声道,“尧儿现在还年轻,又是未来的皇帝,太子府里只有你一个太子妃,朕琢磨着,还是要给他纳几房侧妃。”
他说这话的时候,阮半夏总算有了点反应,唇角轻轻的勾了勾,有些嘲讽的意味。
皇帝看见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丫头,你不要怪朕,朕也是没有办法啊,尧儿这个太子当得不容易,你也要心胸开阔的,为他想想啊。”
看见阮半夏嘴角的弧度愈发深邃,皇帝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不能说你不能怀身孕了,还不让尧儿和别的女儿生吧,他怎么也是未来的皇帝,怎可没后?”
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刺进了阮半夏的心脏,阮半夏疼得眼眶倏然红了,她慢慢抬起头,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眸子,却突然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幽光,轻笑,“父皇说的是,太子确实不能只有我这一个太子妃。”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狐疑的看着阮半夏,在心里琢磨着阮半夏这话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
看了半饷,也没能看透阮半夏的心,皇帝皱眉试探性的问,“丫头,你这话可是真心?”
阮半夏勾起唇角,讥讽的笑,“比黄金还真。”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阮半夏高兴的笑了起来,“既然丫头你这么大度,又是一个识大体的好孩子,那我明日就下旨,给尧儿纳几房侧妃,虽然是这样,不过丫头你放心,你太子妃的位置一定稳稳当当的,就算日后尧儿做了皇帝,皇后也只能是你!”
觉得这样还不够,皇帝又道,“至于那些妃子,谁先给尧儿诞下麟儿,那第一个孩子都必须过继给你,由你抚养长大,这样以后,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的地位。”
说完,皇帝似乎对自己的想法甚是满意,还高兴的搓了搓双手。
阮半夏微笑,“谢父皇如此体谅。”
阮半夏走了以后,皇帝都觉得自己还是像做梦一般,本以为阮半夏有多不进油盐,有多难搞,没想到阮半夏竟是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这一下,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解决了。
来到御书房,见夏钧尧坐在那等着自己,皇帝哈哈的笑着走过去。
夏钧尧皱眉,“父皇,何事如此开心?”
皇帝神秘的笑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夏钧尧的肩,“明日你就知道了,朕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
夏钧尧心里一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看皇帝这样高兴,又不愿意现在就告诉他,他便压下心里的疑惑,与皇帝商量着别的事。
从宫中回来,夏钧尧走回房间,却意外的没有看见阮半夏,问了丫鬟,丫鬟说太子妃娘娘去了厨房,夏钧尧这心里先是一喜,随后却变得更加忧愁……
快要走到厨房的时候,他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忽然一道身影飞了下来,他低声问,“今日太子妃可去了哪?”
紫月双手抱拳,实话实说,“太子妃去了一趟皇宫。”
皇宫?
想到皇帝脸上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夏钧尧心里的忧虑慢慢纾解开来,他嘴里所说的惊喜,难道就是阮半夏?
勾了勾唇角,夏钧尧抬起脚走进了厨房。
看着阮半夏在灶台边忙得不亦乐乎,他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轻轻的她抱在了怀里。
阮半夏没有回头,唇边挂着甜甜的笑,“回来了?”
夏钧尧脸贴着阮半夏的脸,看着锅里的美味,笑出了声,“嗯,循着香味就来了。”
阮半夏笑了一声,“还真是狗鼻子。”
夏钧尧歪过头,在阮半夏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夏夏……”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前段时间的阮半夏真的,真的快要把他吓死了,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不想再看见阮半夏那种生无可恋的眼神。
阮半夏拿着锅铲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垂下眼睑,忽而勾唇,轻笑出声,嗓音软软的,像蘸着蜂蜜一样甜,“嗯……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115章 :我是不是也要委曲求全的将你们全部推出去为我挡剑?
夏钧尧这心里忽然觉得不踏实起来。
这人的情绪忽然转变这么大,要说想通了,应该也是循序渐进,可偏偏阮半夏变得也太大了些,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不得不让夏钧尧好好的审视一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阮半夏如此变化。
压住心里的诧异,夏钧尧在阮半夏的耳边轻笑,“这样最好不过。”
从厨房做饭,一直到晚上,阮半夏都没有显出什么异样,如果要说真有什么异样,那就是阮半夏总是看着他发呆。
以前的阮半夏也是喜欢发呆,可她都是银子,银票发呆,这一下,对着他发起呆来,夏钧尧心里莫名的更加疑惑。
早上起床,去上朝之前,夏钧尧特意嘱咐了紫月和明月,让他们看好了阮半夏,不管阮半夏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禀告他。
紫月和明月领了命,就守在房间门口。
夏钧尧起身的时候,阮半夏早已经醒了,可她躺在床上继续装睡,等着夏钧尧走了之后,她才起身,简单的梳妆了一下,便出了房间,看见紫月和明月一左一右的站在旁边,她额角一抽一抽的痛。
这夏钧尧现在把她当犯人一样的看管起来了?
阮半夏去饭堂吃饭,紫月明月就站在她的身侧,阮半夏去花园散步,紫月明月就像侍卫一样的,贴身跟着,阮半夏就连去趟茅厕,紫月明月都像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立在门侧。
阮半夏无语的翻了翻眼皮,她还有没有一点自由了?
从茅厕出来,阮半夏径直的到了那间被她放置空着的房间门口,转身挡住了紫月和明月的身体,“我要进去研究一会儿我的东西,你们在门口守着就好。”
紫月和明月相视一眼,没敢跟进去。
阮半夏进了门,便将门用木栓反锁,她做这种事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进进出出打扰。
将之前那个木箱子搬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将那没有研究完的硫磺等物拿出来,想起昨日皇帝的话,阮半夏眼底露出一丝阴狠……
夏钧尧进了宫,正在早朝。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正常,和往常一样,各位大人进言,说着大祁现在的事物,期间,皇帝时不时的问夏钧尧的看法,夏钧尧不卑不亢的答了,引得满堂喝彩。
皇帝甚是满意,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他便对底下的一位大臣使了颜色。
那位大臣站出来,拱手,恭敬道,“皇上,现如今我大祁正蓬勃发展,四海升平,唯有一件事,让我等心中担忧。”
皇帝蹙眉,明知故问,“何事?”
大臣掀起眼皮睨了夏钧尧一眼,道,“太子殿下如今早已成年,房中只有太子妃一人,臣斗胆,请皇上为太子殿下选妃!”
此话一次,立刻出来十几个大臣附议。
夏钧尧的脸顿时黑了……
从没有过的难看。
漆黑的眸定定的看着皇帝,他心里怎可不知,如不是皇帝授意,这些人怎敢当着他的面提这件事。
皇帝沉了沉脸色,点头,“确实,如今我大祁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子嗣!皇家人丁单薄,却是社稷不幸!”
此言一出,夏钧尧立刻走出来,跪在了殿中,“父皇!现如今西域还未平稳,动乱不断,大梁又对我大祁虎视眈眈,纳妃之事,还请父皇稍后再议!”
稍后再议!?
皇帝心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夏钧尧的意思,这稍后,稍了,后了,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
“皇儿!”他语重心长的道,“身为太子,大祁的储君,当以国事为重,你若没有子嗣,怎能让朕安稳?此事不用再议,朕已经替你看好了几家的姑娘,相貌人品均是上乘……”
“父皇!”夏钧尧抬起头,沉寂的视线乞求的看向皇帝,“儿臣求父皇再宽容儿臣一段时间。”
只要阮半夏的毒解了,只要阮半夏能够生下皇子,什么侧妃,侍妾,全部都可以滚蛋!
皇帝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此事,朕昨日已与太子妃商量过,她通情达理,心胸宽阔,已经同意了此事,还让朕为你多选……”
“什么?”夏钧尧就说,这阮半夏变得也太快了一些,难怪会态度大转变,原来是因为这事!
他心中一沉,双手在身侧倏然握紧,“父皇!儿臣拒绝!”
“这是圣旨!”皇帝怒了,他从未对夏钧尧用过这样的语气,更是没有如此咄咄逼人的对夏钧尧说过话,这也是第一次,他在夏钧尧的面前端出了皇帝的架子,“福公公,宣旨!”
如此果断的不给夏钧尧留有任何后路!
福公公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夏钧尧豁然起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太子的朝服从身上一把扯了下来,他抬起眼眸,逼视着皇帝,唇角冷笑,“既然如此,这太子不当也罢!”
“殿下!”满朝的文武百官纷纷下跪,“殿下不可啊……”
夏钧尧将朝服一把摔在了地上,讥讽的视线将跪了一地的大臣扫了一遍,冷笑,“虽贵为太子,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我还有什么资格让你们跪在我的面前,对我俯首称臣?”
他抬起手,将头上的束冠一把扯下,“哐”的一声用力的摔在地上,“如果有一天,大祁出了事,我是不是也要委曲求全的将你们全部推出去为我挡剑?”
颀长的双腿,一步一步的朝着殿外沉稳的走去,他的话如同响雷一般炸在了殿上,“君不爱民,夫不护妇,臣不为君,大祁亡矣!”
出了正殿,夏钧尧一步也不停的,跨上马直接朝着太子府跑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特别是夏钧尧最后一句话,如同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一味的委曲求全,牺牲这个,牺牲那个,到最后,还有谁会为他卖命!?
想当初,他不就是委曲求全的牺牲了他最爱的女人,却丝毫拿魏家,拿皇后没有办法吗?
这苦了十几年,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君臣离心,处处都是算计,处处都是防备,这样的王朝,这样的国家,守着又有何意义?
他一下跌坐在龙椅上,整个人看上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