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如箭,带着凌厉之风朝丰玥跟惠明射来。
丰玥:“……”
这特么的过分了。
惠明指着骷髅头眉心的缝隙,说,“蓝光,那!”
丰玥感觉自己打仗时候跟战友的配合感来了,她没有任何犹疑,蓝光朝着惠明所指的地方激射而去。
惠明对排山倒海一样朝他和丰玥罩下来那飞箭一样的藤蔓无动于衷。
丰玥看他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问:“真的不考虑躲一下吗?”
惠明微微一笑,“相信我。”
藤蔓带着泥土浓重的腥味到达他们面前的时候,蓝光刺入骷髅眉心,一阵山崩地裂一样的震动过后,藤蔓回收,树木归位。
蓝光回到丰玥手心的时候,丰玥看惠明,“算得那么准?”
“我当然不会带着你冒险的。”惠明说,如果不是万无一失,他早就带着丰玥有多远躲多远了。
在性命之虞面前,装逼这种人生小事多么肤浅,多么不重要。
丰玥一点都没有觉得恐惧,甚至在藤蔓到达眼前,眼看下一秒就要把她们身体戳出几百个透明窟窿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平静。
她相信惠明。
她相信惠明的判断,相信蓝光一定会摧毁这个莫名其妙的树精的。
但是她觉得这样下去惠明会膨胀的,于是指着自己的脸说,“都是你这不躲开的策略,落了我一脸的泥土点子。”
惠明凑很近去看,皮肤光洁白皙,唯一的点子,是她眼角小痣。
他吮吸了一下丰玥的泪痣,说:“好了,干净了。”
丰玥心微微荡漾,推一把惠明,板起脸说:“你能不能正紧一点?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命呢。”
惠明被推得向后退一步,他就势拉住丰玥的手,说:“丰部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丰玥看他乖乖的样子,心里觉得很温柔。
她忽然有点开心,反正在她眼里惠明永远是那个拿了一颗巨大的红心巧克力表白的傻小子。
管他从前是什么称王称霸的主呢。
“为什么这些树突然这么躁动?我就拍了一下啊。”丰玥问。
惠明说:“这个树阵被设置成了不让人踏入恶犬鸡鸣岭的一个机关。只要你碰到了树的任何部位,都会引发激烈攻击。”
“谁啊这么变态,我就不信这阵是这些树自发的形成。”
“呃……如果我没记错,可能是我。”
丰玥眼一瞪,“你是有什么毛病?”
“恶犬鸡鸣岭可以沟通阴阳,相当于阴间的眼睛,‘那什么王’想要好好保护好这里,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丰玥困惑,“楚江王到底还干了些什么?找你这么说,阴间的秩序是他建的,怎么连阴间本身,都好像是他因地制宜建造出来的一样。”
“根据楚江王的记忆,”惠明求生欲很强地没有说是根据自己的记忆,“楚江王是阴间的第一个王,基本相当于创世者,后来你很熟的那三个王,是楚江王的影子,或是分身,或者说成是楚江王的三魂你会比较好理解。”
丰玥完全不接受,“这什么神话体系?跟我接受的教育一点都一样,我不信。”
“不信也没关系,没准都是假的呢。”惠明很好脾气地说。
他带着丰玥穿梭在阴暗潮湿的丛林里,向上攀爬。
丰玥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她说:“那不然你再给我讲讲楚江王,我就当听八卦。”
惠明拉着她的手,说:“好奇了?”
丰玥点点头,“感觉这个故事不错,叫老七写一写,能写出一部世纪大戏了。”
“楚江王建立了地狱,收纳了人死亡之后所剩余的能量和意识,在他发现自己可以自由剥离三魂之后,就把自己的三魂塑造成了三个鬼王,跟他一起管理阴间。”
“跟孙悟空的毫毛是同样的道理呗?”丰玥说,一想到阎王,平等王,转轮王竟是三根毫毛,她就觉得很愉快。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毫毛是完全复刻孙大圣,可是三魂却逐渐生长出了自己的欲望和信仰。之后楚江王的记忆是一大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记得自己好像引发了一场极大的灾难。”
“就是你所记得的,四圣同出,天塌地陷的那一次?”
惠明摇摇头,“天塌地陷有的,可是跟四圣同出没有关系。如果没记错,四圣的出现,就是为了平息那一次灾难。”
“红莲洞,无定剑,凝魂结,焚阳离,”惠明脸上忽然出现一个非常缥缈的笑容。
他觉得壮怀激荡,心潮澎湃,无暇顾及丰玥的接受程度了,说:“这四圣,是楚江王的肉身。”
☆、七十一
丰玥半晌无语。
差点被草丛绊了一跤才醒过来,惠明眼疾手快地捞住了这个明显已经听蒙了的丰部长。
“你等下,不把这件事说清楚咱们都别走。”丰玥说。
“我……他的记忆也不是那么清晰,所以可能也不能弄得太清楚。”惠明抱歉地笑笑,他刚才一个激动把自己记得的事都说了,忘记丰玥根本还不大能接受这个设定。
“我问问你啊,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楚江王不仅已经死了,还跟盘古一样,肉身变成了这个那个吗?”
“嗯,”惠明点头,“红莲洞是他的头脑,无定剑是他的精神,凝魂结是脊梁,焚阳离是心脏……”
“可我明明记得,转轮王说无定剑是神话里某个神君的兵器,地狱始祖九幽婆婆留下来的。”
“那有可能,楚江王死的时候把自己的精气附在了无定剑上了?”
丰玥盯着惠明的眼睛,问:“这是你记得的,还是你想象的?”
惠明乖乖承认,“想象出来的。”
丰玥无语,“这么会编,都给老七带坏了。”
她想了想,“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楚江王肉身已死,那你是谁?难不成真是一根毫毛?”
惠明看看自己,如果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只是一根毛,那他对自己的信仰就彻底崩塌了。
他说:“也许我就跟你说的一样,是个多出来的人,只不过平等王借着我的身体,复活了楚江王的意识。”
丰玥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你跟当司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可能是个多出来的人,一定是从投胎池里钻出来的经历过轮回的人。”
惠明觉得自己也想不通,说:“没事,不用纠结了,我可能很快就想起来了。”
“惠明,”丰玥忽然正色说,“不管想起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就算你之前干过什么不仁义不道德的事,我也不会嫌弃你的,知道伐?”
“晓得晓得,当然,一定,必须。”
丰玥一笑,说:“那你都是阴间创始人了,对恶犬鸡鸣岭一定比我熟,你说那些生魂有可能在哪里呢?这里面这么多诡异的机关,要是他们不当心碰到,死了咋整?”
“我也不知道。这里被楚江王设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我们只能沿着唯一的路向山里走才有可能找到他们。”
“怎么只进不出啊?我还不能下山了?”
“回头看。”
丰玥回头,啧,还好她不恐高。刚才爬了好一会儿的山体已经整个被云雾遮挡住了,目光所及,全是大雾,也不知道雾中隐藏了些什么。
惠明记忆不稳定,所以两个人还是慢慢走着,以防再出现刚那种树木成精,袭击他们的事。
途中有无数的鬼影,都被丰玥毫不客气地削了。
丰玥记忆中的恶犬鸡鸣岭是个海拔很高的地方,有高山湖泊,还有流星。就是特别冷,没把她给冻死。
这么一说那时她应当是在山顶某处。
她记得那时候她被一截窗帘杆子戳得半死不活,意识混沌,醒过来就到了山顶。
也记得恶犬岭之上有无数疯狗,而鸡鸣岭,擦,那些鸡都跟磕了药似的。
她记得自己见过很多黑影被疯狗和嗑药鸡给撕得血肉模糊的画面。
惠明牵着她默然走了很久,丰玥忽然说:“恶犬鸡鸣是什么意思?”
惠明答:“狗嗅觉极强,鸡你应该知道,阳间很多人用它来辟邪。所以有恶犬鸡鸣拦路,没有鬼能轻易越过这座山,也就无法逃离阴间,到达阳世。”
“但是我跟铜豌豆,都从这里出去了。”
“可能是司主从这里出去之后,留下了什么,或者驯服了恶犬和辟邪鸡?”惠明猜测。
丰玥立刻说:“没,绝对没有驯服,那些疯狗跟嗑药鸡,一个一个都吓死鬼宝宝了。”
她感觉自己最近吞了整本的十万个为什么,又问说:“可是阴阳交界处不是在我家吗?咱们快递营业部。而且现在科技进步了,你看不管是阴差还是骷髅兵,都可以用他们的发明从阴间到达阳间。”
惠明点头,“其实恶犬鸡鸣是从前的阴差勾魂时必经之路,他们身上带着阴间的通关文牒,就可以躲过恶犬和嗑药鸡。你说的那些渠道现在都被官方控制着,如果普通鬼想要到达阳间,可能会铤而走险来这里。
“九十二号的确是阴阳勾连的点,可是恶犬鸡鸣岭就像个虫洞一样,不需要经过阴阳交界,就可以到达阳间。”
“啧,以前真的是太不智能了,去阳间指个路,还得爬这么久的山,”丰玥说着抬头看,问:“咱们走了多久了?”
惠明答:“十分之一吧。”答得十分风轻云淡,好像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就跟在自家院子里散个步一样轻松。
丰玥深深看着他,直到惠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想撂挑子不干了的意思,说:“休息会儿?”
丰玥拉着他坐下,也不讲究,她已经不需要形象了。
她坐下来仰望这山,庞大得有种惊心动魄之意。
实力羡慕飞檐走壁的能力,可是他们在阴间就必须遵照阴间的规则和秩序,恶犬鸡鸣岭封印了他们高来高去的技能。
丰玥躺在惠明腿上,说:“我以后也不愿意参加什么户外活动了。虽然我本来也不能离开九十二号,可是,真的不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就让我窝在九十二号苟且着吧。”
惠明摸着她的头发,帮她把额头上的汗擦干,说:“诗和远方也不一定非要参加这种自虐式的户外活动啊,我们可以坐飞机,然后去海边躺着,躺好几天那种。你想不想去海边?”
丰玥有点憧憬,但是眼光又微微黯淡下来,她闷闷地说:“我去过海边啊,那时候去港城,坐船坐到要吐。不过没坐过飞机,要是我们坐飞机去度假,我又要变成老奶奶了,我不要。”
惠明摸了摸自己的耳钉,那一颗丰玥从自己的阳火中分出来一小部分做成的阳火耳钉。
也不知道阳火弱了一些之后,她是不是会不大舒服。
今年她提前渡的那个祭日一劫,跟阳火变弱有没有关系呢?
他说:“假如我真的是楚江王,那我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打破你身上这个一离开阴阳交界处就变老的魔咒。让你想去哪儿去哪儿,私奔去南极都可以。”
“南极听起来好冷,”丰玥鼻子发酸,微微一笑,“去东南亚好不好,你帮我拍一大堆照片。我想穿你们现在的小姑娘穿的那种长裙子。”
惠明说好,丰玥默然一会儿,又说:“你们现在的衣服,挺好看,我喜欢穿的。”
“丰部长,你知道我是个富二代吗?”惠明笑起来。
“嗯?”
“以后你所有的裙子,都让我这个富二代承包了怎么样?”
丰玥忍不住笑,“不带你这么炫富的。”
她忽然猛地起身,问:“你听到了吗?”惠明皱眉显出疑问的表情,丰玥食指竖起,“嘘。”
惠明这下也听见了,风送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惠明侧耳听,指着右边,说:“那边。”哭声像是从高山融水形成的溪流之中传过来的。
他们穿过高大树木和极高的荆棘丛,走到了奔腾的溪水边。
水声泠泠,两个女孩坐在水边石块上,一个女孩子在哭,另外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在安慰她。
“木木?”丰玥叫。
木木猛地回头,惊喜地笑,“是你啊。”
丰玥几步向前,木木跟惠明同时提醒,“小心水里!”
话音才落,一条轻盈的淡绿色水草冲破水面朝丰玥袭来,惠明抢上前一步,水草忽然停了,像人歪着脑袋一样,歪着自己的长条身体,打量惠明。
惠明说:“把她们俩放了吧。”
水草成精了一样,竟听懂了惠明的话,身体缩回水中,缠绕在哭泣女孩子腿上的水草也松了开来。
女孩子连忙站起来,逃避瘟疫一样逃离水边,连滚带爬朝丰玥和惠明跑过来。
木木也站起来,丰玥才看见她半截裙子都湿透了,看样子也是被水草精缠住了无法行动。
丰玥看看淡然得好像刚才不过是在涉水玩耍的木木,再看看旁边这个哭得一脸鼻涕的小姑娘,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