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母这时到外面来接电话,看到僵在门口的老七和服务员,顺着他们的眼神,从他们两颗头中间看过去,“哦呦,怎么回事哦,打架了?”
桌椅倒在地上,那么结实的宴会专用椅,胳膊腿到处乱飞,墙上地上到处血迹斑斑。老七看着圆桌上那个平滑的切痕,心想什么人打架能打出这种程度的破坏呢。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惠母,浑身一颤,对服务员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转头扶着惠母往外走,“我就瞎看热闹,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干娘可千万别看人打架,容易被殃及池鱼的。”
“又没有人,”惠母笑,“明明死哪儿去了?”
老七听见这个“死”字眼皮一跳,他现在心惊肉跳的,就怕惠明真出点什么事,地上那一滩血,除了惠明的能是谁的啊。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如雨的汗,躲着惠母呸呸两声,悄声念:“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啊?”
“没事干妈,我是说惠明怕被。干爹抓住,跑了。”
“他们老惠家那个铁脑壳,真是令人服气。他们俩就犟着吧,我就不知道怎么会有你干爹这么死板的爹,你说说,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这承父业一套子,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这不是当爹也没有上岗证书,不用考试么……”老七心乱如麻,随口乱说。
惠母眉一挑,若有所思,“你说得怎么如此有道理?我看老惠是得培训培训,考考试。”
老七把惠母哄回宴客厅,又跑出来,那服务员还站在门口呆呆看着包间,不知如何是好。
老七说:“走,找你们经理。”
老七给他们经理转了一万块,叫他把这事压下来,说是一个朋友喝醉了闹事。服务员迷茫地看着老七指着窗外,老七说:“啊那个是你看错了,这七楼啊小妹儿,掉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服务员觉得自己看错是整件事情的最佳解释了,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能让自己唯物主义的信仰彻底崩塌。
老七见这边压住了,飞一般跑到地下开车,疾驰向九十二号。
“丰玥呢?”
到的时候家里就只小至一个,她站在客厅,一身的不知所措。
“丰部长刚才回到家,说惠明哥被什么坏人抓去了,她才刚到家就又被一队穿盔甲的鬼差给抓走了。怎么了啊吴勤哥哥?”
老七给了小至一个相依为命的拥抱,一触即放,他用力拍一把额头,蹲下来说:“估计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喵。”
蓝猫忽然现身,小至惊喜叫:“小蓝,我很久没见你了!”
小蓝化形成人,老七眼都看直了。小蓝对这种眼神已经熟视无睹了,她说:“丰玥出事了,惠明呢?”
“今天惠明三哥婚礼,惠明在酒店里被应该是鬼的东西拖到一个包间里,人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们把自己两方的信息对了一下,拼凑出了大概的剧情。凭借老七对故事演绎极高的敏锐度,竟然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惠明被拖进包间的一瞬间想明白火龙果是为什么那么躁动了,它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在给惠明做出警示。惠明欲哭无泪,懂一门灵兽语言是多么重要啊。
惠明扑进包间之后肩膀着地卸力,猛地滚地起身,雷火刃已经从袖口抽出来,分作两节,对着朝他飞来的红色飞刀拦过去,红色飞刀立刻断成两节,消失在空气中。
惠明望着房间里的五个骷颅兵,这些他最熟悉的陌生人,竟又来找他。这一次他旁边并没有任何生魂,他们难道要杀他?不得了了,还有从活人身上强行抢魂的手段?!
惠明脱了西装外套丢在地上,雷火刃一截脱手,那条纳米钢丝对着朝他扑过来的骷颅兵横切过去,这一式他跟丰玥联系了上万次,但这是第一次实践。
所以骷颅兵的头甩出去碰到墙壁时,惠明很是吃了一惊,我操这什么神器啊,他能靠这个发家致富了!
他的耳钉接触着他因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而发热的皮肤,发出幽蓝的光,一只抓住惠明的胳膊像触到了十万伏电流,整个骨架立刻燃烧成灰。
就这么一瞬,解决了两个。骷颅兵死去之后整个形体会消失,像从未出现过。所以老七理解的没有错,那斑斑血迹,的确是惠明身上的。
惠明腾挪闪避间被红色飞刀擦伤了手臂,鲜血飞溅。他百忙中将雷火刃合并,按下开关,雷火喷射,同时一直捏在手心的黄色纸符被他用力扔出去,在雷火中轰然烧起。
然而丰玥没有出现。
丰玥说了这个纸符烧去之后,无论她在哪里都会立刻出现。
惠明一个分心,又中一刀,丰玥怎么了?
他眉一皱,没有丰玥,他自己也可以的。雷火之力摧枯拉朽,然而惠明在把一个骷颅兵烧得渣都不剩了之后猛地松开按着雷火刃的拇指。
火龙果被一个骷颅兵抓在手里,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两手两脚乱蹬,像小孩子索抱一样朝着惠明挣扎。
惠明投鼠忌器,马上不动了。
骷颅兵收走他的雷火刃,抓着他从窗口跳下去,落到阴间。
丰玥来晚一步,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打斗现场。她捡起惠明掉在地上的黑色西装,从窗口跃下,跳到楼下,飞速朝九十二号奔去。
丰玥找了两瓶瞳滴子,跟小至说了两句话,就有阴兵来抓她了。她到了阴间,觉得自己那一半为人的身体好似不会血液循环了。
冰冷得如坠冰窖。
惠明没带瞳滴子,要吓坏了吧。
瞳滴子的作用是为了让他们在混乱之中看到有序,如果一个人进入阴间,没有瞳滴子,看到的将是一片混沌,混沌之中会出现各种可怕的场景,没有人会想看混沌状态的鬼的形象的。
阴兵抓着丰玥到了黄泉公安,阎王亲自连夜审案。
丰玥听着自己的罪状,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杀谁了?”她打断慢条斯理说话的老者,问。
念罪状的老鬼白了他一眼,重复念了一遍:“丰玥,女,半鬼,于十月一日在阴间杀了税务局办事鬼员两名,阴军十名……”
“那些鬼,死了?”丰玥倒吸口气。
就刚才,在她被阴兵缉拿、从铁围山押送往丰都城的路上,有一个阴兵把她身上瞬移符的连接给切断了,然而切断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惠明那一头的召唤。
那还客气什么?
匕首出现,三下五除二割断了捆灵索,然后她把开车的鬼扔下去,自己开着警车出了鬼门。
她绝对没有伤人,就那么几个小阴兵,她徒手就赢了,用得着杀他们吗?
所以她把那些阴兵丢在铁丰路上之后,他们遭到了团灭。是什么鬼这么丧心病狂呢?丰玥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阎王暴怒,把公安部部长的惊堂木拿来用力一拍,“丰玥,你好大的胆子!”
丰玥生无可恋地看着阎王,她胆子不大,她是个弱小的女孩子。
阎王气得把惊堂木丢地上,“你们都出去!”众鬼知道丰玥在阎王心里地位特殊,是开国功臣来的,犯下这种罪行,阎王没直接一口气上不来都是好的。麻溜都退出去了,让他们自己聊。
“你特么心急个鬼啊!”丰玥简直了,“你就不能迟两天下令抓我?”
“你特么好意思说我?不是你让那个小矮人跑来揭发你的吗?他不能迟两天?”
丰玥愤恨地一拍脑门,要么怎么说自作孽不可活呢。
铜豌豆虽然有那么一点被奸臣收买了,可是想让他背叛丰玥,也不知道奸臣是怎么想的。
他第一时间给丰玥打电话说了,丰玥说:“那刚好,将计就计,就坡下驴。你去告吧,告完了最好偷漏出个大数字,要坐牢的那种。我想去地狱很久了,苦于找不到个办法。”
铜豌豆这才知道奸臣是平等王,莫名其妙用这种一查就清的偷税方法来陷害丰玥,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丰玥已经跟阎王商量好了,就趁这个机会,把她输送到地狱去。丰玥知道平等王会有后招,没想到后招是让她身上背上十二条鬼命,她好心累。
税务部和黄泉公安领会圣意领会得太透彻,执行力惊人,很快就找上丰玥了。
而就在他们控制了丰玥的时候,惠明又出事了。惠明十有八九是被平等王抓走了,丰玥为了救他,拒捕逃窜。
所有负责押运丰玥的阴兵无一幸免。
至此平等王对丰玥的陷害,彻底完成。
丰玥杀鬼的罪名这下落到了实处,阎王就算再要保她也不可能了。平等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把丰玥通完地狱的道路给她铺得一路畅通。
丰玥想,平等王这么着急要见她,那她不快点过去,怎么能行呢?
“就这么着吧,先按死罪把我送去地狱,之后的再说。那个什么,杀鬼我是不会承认的,你们得用刑。”她说。
阎王皱眉,“不用吧。”
丰玥嘴角微微扬起,“凶煞丰使,从不轻易认输。我要是认罪认得那么轻易,平等王会信吗?他会相信咱们的友谊走到尽头了吗?
“——决裂,得是彻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窦窦窦窦窦丶”的日常投雷。
但真的太破费了,虽然我现在是个小透明,但还是不希望你们为我这么破费。
所以其实评论就好了!!!跪求评论!!!我很喜欢看你们的心得!!!
☆、五十五
丰玥被阴兵押着朝审讯室走去,整间房所有存在者的眼神都钉在她身上,丰玥完全感受到了他们恨不得靠眼神在自己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来的强大意愿。
毕竟她一口气把人家出生入死的哥们杀了十个,算得上杀鬼狂魔,这要在阳间,都能以连环杀手的名号登上头条新闻了。
房间里除了像刀尖一样的眼神之外,只有小孩的尖锐哭声。丰玥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小小孩趴在一个阴兵身上,哭了个撕心裂肺。
一边哭一边叫:“爸爸!”
鬼不能生育,但是可以自由组合家庭,力求在排队进轮回之前能在丰都城过得好一些,更像人一些。
这个哭到声嘶力竭的小鬼,十之八九是今日死去的某个阴兵的孩子。小鬼被妈妈带过来找爸爸,但是爸爸不见了,消失了,像一片粉末,被一阵残忍的西风吹散了。
鬼的死亡是彻底的烟消火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小鬼软软的手臂抱着阿爸的朋友阴兵叔叔,哭声越来越低,整个身体没了力直往下滑,阴兵牢牢托住他,把他往怀里摁。
一双血红的眼追在丰玥身上,丰玥内心:唉呀妈呀,她是挖了他家祖坟了吧。
祖坟被挖的阴兵把小小孩递给同事,自己走进审讯室,亲自审丰玥。
事实上阎王对丰玥说不用刑,完全就是客气客气,他是一点都没手软,哪位阴兵死了好兄弟,就安排哪个阴兵来审她。
那个什么队长,就是小小孩抱着哭的那位,简直是把丰玥恨到骨子里了。丰玥怀疑他这种憎恨的力量,是可以所向披靡的。
如果他用对了地方的话。
可惜他跟所有人一样,一门心思认定了丰玥就是凶手,还是为了救一个小白脸下的杀手,他们的兄弟间接死在了一个小白脸手里,完全是死不得其所。
仇恨在丰玥的死不认罪之中发酵,队长对女人,从来没有这么不客气过。
鞭影在丰玥眼前乱晃,她身上被夺命连环抽了无数鞭子,照理说应该皮开肉绽了。可是连滴血都没渗出来。她的衣服是为了遮挡人气特制的,等闲兵器抽不烂,所以伤疤被掩在了衣服下面。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她的伤都愈合了。她身上有一种诡异的再生能力,受了伤之后会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愈合。这再生能力是阳火给的,所以离了阳火之后丰玥会立刻变得苍老。
队长看她毫无所动的欠抽样子,五方脸上表情管理失控,瞠目欲裂,他血往头上涌,举起鞭子,直接朝丰玥头上抽过去。
“队长!”
一个阴兵悚然出声提醒。
“啪”一声,鞭子已经抽到了丰玥头上,带过脸颊,血立刻顺着她的额头落下来,滚过鼻梁,跟脸颊上的鞭伤混在了一起。诡异又耀眼。队长看着她白皙脸庞上猩红的血,忽然感觉到一种最原始的恶的召唤。
他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鞭子了。
丰玥跟鬼魂不同的地方在,她是半鬼,血肉之躯,她的疼痛,都是神经的真实体验。
虽然她的伤愈合很快,但不代表她不会感觉到疼痛。
那一下,疼得她完全木了,现在这个不为所动的表情,真的不是她装,是疼的。
她反应过来,把手链摘下,丢到最远处。
好容易打出来的伤再愈合了,让她的戏还怎么唱。
“队长,她!”
五方脸队长惊觉自己的恶意过头了,正扭过头插着腰深呼吸冷静呢,他听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