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看看两个小的,再看看这一大电饭锅鸡爪,顿时头痛。
这么多,不吃完了全塞在周会计家的冰箱里头,跟人家小元元抢占奶糕的位置
她夹了一根鸡爪到碗里头,叹了口气,认命地塞进嘴里头。
郑大夫那个年代出来的人,对鸡爪这些感情都一般,总觉得没有鸡鸭鱼肉进肚子实在,不像是个正经菜。
鸡爪一入嘴巴,她还没有动牙齿咀嚼,骨肉就自动分离。电饭锅煮了一个小时又保温到现在的鸡爪是随便说说的吗肯定得入口即化,连骨头都能入味十足,能够直接嚼嚼咽下肚。
林蕊得意洋洋“好吃不,妈,我的手艺不错。”
林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精神头放在学习上,我保准你考不上中专也能读高中。”
林蕊立刻低头扒饭。
郑大夫,你看看你,哪有天是这么聊的。原本挺温馨的画面,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一破坏,立刻串了味儿。
一家三口再能吃,撑死了每人三四只凤爪已经顶天。
林蕊做的香辣凤爪本来就是下饭菜,口味重的很。
林母一边喝温开水,一边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儿“你一下子做这么多,要怎么吃你早点儿跟我讲,我楼上楼家各家各户送点儿还显得你勤快能干。”
苏木很想撺掇林蕊发挥隐藏的实力,直接一顿干掉一斤。
不过在蕊蕊警告的眼神注视下,他还是很有求生欲的闭上了嘴巴。
林蕊灵机一动“妈,既然你也觉得好吃,那吃不完我们卖掉就是了。”
这也算是她尽了孝,替上辈子的她后爸达成夙愿。
三十年后的鸡爪十块钱一斤,街上的卤鸡爪能卖到三十块,还没她后爸做的好吃。
每次他们一家三口去逛菜市场,她妈盯着汤包店两眼放光,她后爸就眼睛珠子黏在卤菜店上拽不开。
说起来一个处级领导一个名牌高校教授,心里头却都揣着当个体户发家致富的梦。
真是有辱斯文啊。
郑大夫沉下脸“瞎胡闹,你怎么答应妈的,不是说好了要老实上学吗”
“我又没说我自己卖。”林蕊正色,“咱家有煤气灶有电饭锅,做卤鸡爪不难。只要有人帮忙销售就行。”
林母脸色依然不好看,直接拒绝“不行,你王奶奶跟玲玲姐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再多一锅卤鸡爪出来,你要他们怎么兼顾的过来。”
说到底,周会计还是钢铁厂的职工。打着帮助女儿走出阴霾的旗号在边上帮忙可以,但要真管着一个灶头,人家肯定有意见。
谁不想挣钱,谁会嫌钱烧手
前两年,星期天工程师流行,不仅上海的国企技术人员利用周末来南省的乡镇企业做指导,就连他们江州钢铁厂的工程师也被人捧着钞票求到门上。
“当初跟你爸一批进厂的秦叔叔,你还记得吗就是下去指点两个厂子,结果被人举报,不仅评职称没戏,还被勒令在全场大会上做检讨。”
苏木抢先回答“记得,后来秦叔叔好像一怒之下出国就没回来了。”
林母苦笑“老秦就是这么个倔性子,一声不吭直接打辞职报告,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后来工会主席被逼得没办法,偷偷跟他说实情。要不是厂里头到处找关系保他,检察院就要以受贿罪起诉他了。因为他收了人家两千块钱的酬劳。”
结果厂长白搭了人情也没留下人才。
临走的时候,秦工程师倒是说了句软话,表示自己不恨厂里也不恨领导。但体制有大病,再这样下去肯定得出大事。
政策不是政策,法律是张废纸,什么都要等领导讲话才能下定论。
领导是神仙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还永远不犯错误
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不出乱子才怪
不抓官倒,反倒找他们利用知识技术致富人的麻烦,滑天下之大稽
这到底是官老爷的国家,还是老百姓的国家
交粮纳税时老百姓就是主人,吃香喝辣时他们就不是人了
林蕊咋舌,心道果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走的人,不然怎么敢什么都往外头讲。
苏木同样啧啧出声“姑爹也能挣这钱哎,前几年钱可比现在值钱多了。”
“这钱哪里是好拿的。”林母摇摇头,“现在虽然允许搞星期天工程师了,可必须得是义务劳动,不能有钱财往来。”
林蕊差点儿没笑出来。
典型的道德挂帅,逼人去当圣人。人家利用休息时间干个兼职还不能收钱,技术顾问就不承担风险了吗累得要死要活落不了丁点儿好,完了头顶还悬着顶利剑。
林母瞪眼“就你话多,妈跟你说这个,是要告诉你,别打你妈跟周阿姨的主意。”
林蕊相当遗憾“好,我本来还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这下子只能分利润给刘师傅了。”
本来她打算将玲玲姐的广告美人效应发挥到极致,估计多加一锅卤鸡爪,一个晚上卖出去也不是难事。
不过既然郑大夫已经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那她只好找巷子口的刘师傅进行合作。
无他,做生不如做熟。刘师傅的卤菜店已经开了好几年,早就形成了稳定的顾客源。经常卖卤菜的人看见添了新品种,多半愿意尝尝鲜。
反正虎皮凤爪也是买,五香卤鸡爪也是吃,那顺便买点儿热乎乎的香辣卤鸡爪也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说服刘师傅跟她合作,将香辣卤凤爪这个品种长长久久地卖下去。
林蕊埋头起草合作协议。
为了让协议看上去不那么像小孩子的玩闹,她还特意跑去翻她姐留在家里的法学书,找出了技术合同法部分,认认真真地抄写人家的范文。
林母抱着小元元去卫生间把了泡尿,伸过头看女儿折腾的东西,忍不住嗤笑“就你这个,还要技术合同”
“那是。”林蕊得意洋洋,“一招鲜吃遍天,我这可不是一般的卤鸡爪。你看,元元光听就想吃了。”
小元元解手完了又闭着眼睛睡觉,不知道究竟梦见了什么,砸着嘴巴,口水都要淌出来了。
林母赶紧拿毛巾给小宝宝擦嘴巴“你就可劲儿给我吹。”
林蕊的目光落在毛巾上,立刻摇头“妈,你应该给元元用湿巾擦嘴巴的,这样才卫生。还有,垫什么尿布啊,得用尿不湿,元元这么大完全可以用尿不湿嘛,省的三更半夜还要出去把尿。”
“就你事情多。”郑大夫将睡得香喷喷的小人儿塞进小被子里头放好,“什么尿不湿,你又从哪个外国电影上看到的”
林蕊赶紧识相地闭嘴。
她已经在家里头看到了卫生巾,想当然地认为尿不湿也早该出现在大众生活中。
“就是纸尿裤,兜着宝宝屁股,像内裤一样穿着。解了大小便随时就能丢掉。原理跟卫生巾好像差不多。”
林母简直要晕过去。
听听自家女儿都说了什么,当着苏木一个男孩子的面,居然将卫生巾挂在嘴边。
林蕊被她妈揪耳朵揪得嗷嗷直叫。
这有什么啊,最早卫生巾好像还是位男医生为自己的妻子发明的哩。
外头响起脚步声跟煤炉放在水泥地上的动静,王奶奶他们做完生意回家了。
林母瞪了脑子里头缺根弦的小女儿一眼,戳她脑门子“回头教训你。”
说着,她连小被子一块儿将打着小呼噜的小元元抱起来,往周会计家送去。
人家站了一晚上腰酸腿痛胳膊沉,她能帮点儿忙是点儿。
门板一合上,苏木就好奇地问林蕊“卫生巾是什么”
好端端的,嬢嬢为什么要揪蕊蕊的耳朵啊。
林蕊悲愤,看看,鲁迅先生都说了,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本来很纯洁的事情,她妈这么一神秘兮兮,搞得跟淫者见淫一样。
“真能吸收掉吗”苏木相当怀疑,拿了郑大夫医药箱里头的棉球示范给林蕊看,“吸了水一动,水还是会被挤下来啊。”
“哎呀,不是这样的,下面还有塑料兜着呢。”
苏木瞥了眼家里头的塑料袋,同情地看着林蕊“那你真可怜,以后还得随身带塑料。”
那多难受啊
林蕊佩服他那歪到十万八千里的脑洞,又跟他比划不清楚,索性翻了卫生巾出来指给他看。
“你看,这样这样不是底下不会漏出来了嘛。”
苏木仍然怀疑“这能管小元元尿布她一泡尿可不少。”
林蕊立刻眼睛瞪成铜铃,伸手就要打人“你流氓,你怎么能看小姑娘撒尿。”
再小那也是姑娘家
苏木冤枉得很“是她撒在我身上的,一声招呼不打就好大一泡,我裤子全湿了。”
他还没地方说委屈去呢,谁让他是舅舅来着。
就这个,他都得相信红楼梦上说的,女人是水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蕊朝天花板翻白眼。
“百闻不如一见。”她拿了杯水示范给苏木看,“我倒下去,是不是吸收掉了。你可别小看了尿不湿,这绝对是门大生意。”
知道消费市场的主体是什么吗女人跟孩子。
尤其小孩,基本上承载了家庭的希望。爹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碰上孩子的事,只要对孩子好,那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立刻掏钱买买买。
谁抢占了这个市场,那真是大发了。
“你看,小元元的尿量差不多大概四杯水的样子。我”
林蕊“我”不下去了,因为一杯水就直接突破了卫生巾的承受极限。多出来的水直接蔓延到板凳上。
林母跟邻居打完招呼回家,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家女儿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拖着苏木,两人面前赫然放着片湿漉漉的卫生巾。
郑大夫顿时火冒三丈“你们在干什么”
林蕊不是的,郑大夫,一切都是误会,所有都可以解释。
哎哎哎,五好家庭父慈子孝,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老人家真的不必拿鸡毛掸子。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背景,资料来源于网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正是苏南乡镇企业大发展的时期,当时称之谓“苏南模式”,但是有一段时间,乡镇企业的发展面临着内外交困的局面。
一方面,乡镇企业由于不在国家计划内,因此买不到平价的钢材、水泥、木材等生产原材料。它们不得已通过向政府物资部门工作人员拉关系送好处,以平价或者加价购买生产急需的原材料,部分国有企业已出现吃不饱的现象,还有少数乡镇企业将这些原材料加价转手牟利;另一方面,乡镇企业吸纳了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明显增加了农民收入,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不少农户草房换瓦房。
根据刑法和1987年9月17日发布投机倒把行政处罚暂行条例,倒买倒卖达到一定数额或情节,应当追究刑事责任;根据当时的刑事诉讼法,投机倒把罪和集体经济组织人员的贿赂罪由检察机关立案侦查。苏南有的基层检察院还对此实施集中打击行动,一晚上抓了多名厂长。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央召开的几次经济工作会议都没有认可苏南乡镇经济模式。在理论界也有不同观点,在经济学界,普遍热议苏南乡镇企业、温州个体私营经济和广东外贸经济这三大模式,比较看好苏南乡镇企业集体经济;在法学界,许多人认为乡镇企业不仅破坏了计划经济秩序,而且还是贿赂型经济的源头,必须严厉打击。
从苏南地区的干部来说,想尽千方百计,吃尽千辛万苦来发展乡镇企业,但是缺乏技术限制了发展,最基本最简捷的办法是到上海去“挖墙脚”,请一些国企的技术员或工程师利用周末时间赶到江苏指导一下,于是出现了“星期天工程师”现象。从上海方面来讲,这种 “挖墙脚”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上海检察机关要对内办受贿,对外办行贿,接二连三到苏南来抓人。有收容审查的,有取保候审的,也有直接批捕的,把苏南的乡村干部搞得人心惶惶,严重影响乡镇企业的发展。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上海橡胶研究所助理工程师韩琨利用周末,受聘于钱桥公社社办企业,试制成功填补国内空白的橡胶密封圈后,钱桥工业公司一次性奖励他3000余元,韩琨却被控涉嫌收受贿赂,到车间劳改。
就是这样一件平常的事情,轰动了全国。1982年,光明日报在头版刊登了救活工厂有功,接受报酬无罪的文章,引起了全国大讨论和中央重视,中央政法委最后下结论韩琨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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