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想了想“因为那时候没饭吃,学校管饭。”
老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轻轻地摇头“当先生也有饭吃。”
她是想让孙女儿出去看看,不能一辈子都窝在乡下。
“无论男的女的,得自己有能耐,才能挑人家,不然就得被人挑。”老太慢腾腾地吃着虾尾,“我们蕊蕊也要当个有能耐的人啊。”
林蕊心中一动,忍不住阴谋论。
她家老太该不会是没相中根生叔当孙女婿,所以才把孙女儿送出去上学吧。
照理说,如果林母没上医专,就直接进小学当老师的话,那肯定过不了几年就得谈婚论嫁。
但是上了医专就不一样了,将来工作岗位全凭国家分配,是国家干部的身份,吃的是国家粮。
旁的不说,只要有眼力劲点儿,根生叔叔家就清楚这个儿媳妇他们是没能耐娶进门的。大家啥也不用讲,口头定的娃娃亲就没这桩事了。
都新中国了,哪还提有娃娃亲的道理。
林蕊抬眼看老太。
难怪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作为毫无背景的普通农家,老太的孙女儿上医专当厂医,孙子参军,现在都是团级干部了,简直鲤鱼跃龙农门啊。
老太功不可没。
老太瘪着嘴巴笑“蕊蕊将来也要当国家干部啊。”
林蕊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老太你等着吧,肯定会当的。”
别的事儿她不敢打包票,就这个她最肯定。
林蕊端着空碗出屋子,桌上的小龙虾居然已经被干掉了大半。
林鑫清了清嗓子,夸了句妹妹“挺好吃的,还不错。”
妹妹久久赖在老太房里不吃来,她担心妹妹又闹别扭了。
蕊蕊做事就是三分钟热度,可旁人一定得捧场。要是不理她,她能自己气上半天。
林鑫又剥了个虾尾放进卢定安碗里,跟他使眼色“是不是挺好吃的啊。”
现在她给他吃鹤顶红,卢定安也会觉得是玉露琼浆。他不住地点头“对,确实厉害,蕊蕊真能干。”
林蕊大喜过望,双眼亮晶晶“那咱们卖小龙虾呗。”
产销一条龙,缔造属于小龙虾的王者荣耀。
卢定安愣了下,旋即改口“我得好好考察一下市场,不能贸贸然启动。”
林蕊急了“这有什么好考察的。不管世界怎么变,饕餮是永远的消费大佬。赶紧上吧,不然被人抢了先,你后悔可来不及了。”
卢定安微笑“好,我们做小龙虾的生意有两种可能。第一、市场不接受,销售失败。第二、大受欢迎,被人抢生意。”
林蕊本能地反驳“怎么会,我是秘制小龙虾。”
卢定安笑得厉害“你的秘方啊,只要有点儿经验的厨师吃几次,就能摸的不离十,还能加以改良。你昨天做的味道,是不是跟今天就不一样。”
林蕊噘嘴,满心不痛快“那我们想办法抢占市场啊。”
卢定安摇摇头“我们没办法供应上啊。现在你的小龙虾是自己从水坑里钓上来的,一天能供应多少”
“我们可以收购,还可以推广养殖。”
林鑫无奈地笑了“真正有商机的话,就会有人以更高的价格收购了。至于养殖,人家看不到前景的话,凭什么养殖海虾。另外,你有钱吗做生意可是要钱的。”
“这是悖论,所以要挣钱啊。起码得先挣小钱再说。”林蕊愁眉苦脸,“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发财的机会从我手上溜走吧。”
她还指望着能天天洗上热水澡呢。
林鑫叹气“做生意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需要很多先期准备工作。”
林蕊不服气“做生意最需要的是勇气。一直准备,坚决不动的话,那只能等着看别人发财。”
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万无一失的事。那些有名的企业,都是国家扶持了好久的,被市场淘汰的时候,还不是说倒就倒。
卢定安乐了“蕊蕊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舅妈相当捧外甥女儿的场,立刻骄傲地扬起脸“那是,我们蕊蕊可有成算了,聪明的很。”
林蕊下巴一抬“你们承认要是夜市上有这虾子卖,你们会想就着喝啤酒不”
夏天,就是小龙虾配啤酒的季节。尤其是冰镇的,不要太爽。
林鑫立刻变了脸色“啤酒你怎么知道这虾子适合配啤酒喝”
林蕊眨巴眼睛“姐,这不是重点没,我什么都没干过。”
“你还说没有,小小年纪居然敢喝酒。又是你干爹吧,啊,简直不像话,你才多点儿大。”林鑫手往抹布上随意擦了两下,站起身就要揪妹妹的耳朵。
外婆在桌上不动如山,只叮嘱大外孙女儿“别打嘴巴啊,让蕊蕊再吃碗饭。”
林蕊“嗷嗷”叫着逃跑。
她冤枉啊,她这辈子哪儿来的钱喝啤酒。
小和尚一点儿也不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狗胆包天,还在嘲笑林蕊“二姐,你也就知道嘴上说说而已。”
林蕊反唇相讥“总比你长了嘴巴只知道吃强。我看你是皮痒。”
据说因为眼睛结构独特,所以一切事物落在鹅大爷眼中都弱小可怜又无助。
鹅家连看门狗都能逼得汪生绝望,何况愚蠢的双足兽。
可怜林蕊鞋都快跑飞了,还是被大白鹅啄了下屁股,疼得她“哇”的一声,眼泪当场就淌下来。
林鑫正站在厨灶旁帮外婆腌酸黄瓜。
贴着柴灶的窗户开着,清风徐来,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果然凉爽许多。
“立秋了到底不一样,再下两趟雨,说凉快就凉快了。”外婆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窗外传来哭喊声。
林蕊叫大白鹅逼到墙角,走投无路,简直想给鹅大爷彻底跪了。
她一抬眼,看到目瞪口呆的她姐,赶紧哭着求救“姐,救命啊。”
她真没手欠,招惹这群鹅爷爷。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呢,她怎么知道鹅大哥能听懂人类说话啊。
外婆急得要找棍子赶大鹅,只见眼前一花,人影晃动。
情急之下,林鑫已经来不及再绕到大院大门出去。
她爬上灶台,直接从窗户跳下,冲到了被鹅追得鬼哭狼嚎的林蕊身前,张开双臂挡住妹妹。
林鑫臆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只觉得背后一暖,陷入了温热的怀抱。
同样被鹅群追得狼狈不堪的卢定安冲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林鑫,替她挨了大白鹅开山斧一样的嘴巴。
清风拂过柳枝,不远处的金蝉扯着嗓子喊“知了,知了”
芬妮操着木棍冲出院子,嘴里头“嗷嗷”地驱赶白鹅。
她就今天没顾上将家里养的鹅赶到池塘边的野地里去吃草,结果它们立马造反了。
乡下用大白鹅看门自有道理,不仅凶悍,它们还忠诚。
将林家姐妹跟卢定安都逼得走投无路的大恶。
少年的目光中多了询问的意味。
贝拉却突兀地笑了,语气冷淡“那可真是巧。”
她摇摇头,说话声音清晰而坚定,“抱歉,你们猜错了,我没有任何亲人,我也不是江州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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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正文 终于轮到我
回去的路上,车里头的气氛分外僵硬。
苏木莫名觉得羞愧; 结结巴巴地道歉“对; 对不起。”
女人紧紧握着方向盘; 因为太过于用力; 她的骨节都微微泛着白。
下午林鑫没压着妹妹学习。
林蕊早上没睡饱,中午一觉睁开眼,床头钟已经走向下午两点四十。
她打着呵欠下楼; 瞧见表弟正坐在堂屋电视机前看上海滩。
“我姐呢”
外婆一面搓麻绳; 一面为冯程程的命运唏嘘,闻声头也不回“跟她同学一块儿去手套厂了。”
大学生到底是大学生,心怀家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林蕊识相地抓起块香瓜堵住自己的嘴巴。好吧,她这种三十年后的学渣,糟蹋了大学生的金字招牌。
还社会调研她暑期社会实践从来都是满世界玩,要交报告的时候随便抄点儿,然后盖上她干爸或者她妈单位部门的公章。
用她妈的话来说,反正以后要打一辈子的工,为什么不趁着没工作压力的时候好好玩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谁说满世界溜达就不是实践了
外婆夸了半天大外孙女跟她同学; 叫小外孙女塞了块香瓜进嘴里头; 还意犹未尽“蕊蕊; 你姐那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听话听音,林蕊脑子糊归糊,可耳濡目染了二十年的经验积累在这儿啊。
上辈子她妈是干嘛的工会主席啊工会主席干啥的除了组织单位大小文娱活动外; 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持单位职工的生活稳定。
人怎么才能稳定成家立业。
单身汉抬脚就能走人,有家有口的怎么着也得慎重。
工会主席日常重点工作就是解决单位单身职工的个人问题。
林蕊自小跟在她红娘妈身边讨巧卖乖牵红线,一听外婆的意思,立马精神了“外婆,你也觉得卢哥不错吧。”
外婆瞟了眼耳朵竖得老高的孙子,板起脸教训“去去去,你小孩子听什么。”
转过身,她冲林蕊点头,“小伙子是挺精神的。”
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看着就是个体面人。关键是不拿腔拿调,对着老农民也客客气气,有个晚辈该有的样子。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转,朝她外婆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老人家有眼光。”
“你个猴孩子。”外婆嗔了小外孙女儿一眼,“别打岔,说正经事,他家是干啥的啊。”
林蕊自己拈了块香瓜塞进嘴里头。本地香瓜又又叫梨瓜,带皮吃也香甜可口。
她一口气干掉一块瓜,才擦着嘴巴答疑解惑“卢哥爸爸是江州大学的教授,他妈是铁路局的。”
外婆放下手里头麻绳,开始把两家扒拉出来对比着看。
有点儿悬。
她女儿女婿搁在郑家村那是体面人,一位医生一位工程师,响当当的没话说。
可跟卢家比起来,那真是不够看了。
外婆没让帅小伙子迷晕了眼,摊上外孙女儿的事,她老人家冷静又理智。
这样的家庭,就怕鑫鑫嫁过去会受冷眼。人家也不打你骂你,就这么把你往边上一撂。哎哟,那滋味儿甭提了。
她年轻时同村有个交好的小姊妹,祖上阔过,到她父亲那一辈落魄了。依着爷爷定下的娃娃亲,小姊妹嫁到了官老爷家里头。
霍爱说爱笑的一个姑娘家,没两年就瘦成了人干,最后跳河没了。
后来解放了,看干部下乡宣传,外婆才学会一个词,叫“吃人的封建礼教”。
“就是不封建也一回事。”外婆看了大半个世纪,眼睛珠子那是白水银里头的两丸黑水银,清亮的很,“还是要门当户对。”
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不是没道理的。女人生来就容易吃亏,要是娘家在婆家面前不硬气,更是跪在人家里头过日子。
林蕊赶紧给自己的干爸家打包票。
“没,他家父母人很好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就喜欢成绩好的小孩。”
上辈子,干爸没结婚,也没在外头养孩子。干爷爷干奶奶就只能靠着她这个干孙女儿解含饴弄孙的馋。
她小时候,有一次,干奶奶还抱着她哭,心疼儿子也心疼她大姨。命运就像一个奇怪的罗盘,拨动了一处,一切就再也没办法回归原位。
外婆点了下小外孙女儿的脑袋“好不好,哪里是眼睛一搭上就能看出来的。你别在你姐面前吹耳旁风,要郑重,知道不。”
西厢房里头又传出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如魔音灌耳,伴随着桂芬婶婶无奈的哄劝声。
林蕊龇牙咧嘴,哼哼唧唧“抬头嫁女儿哦,够低了。”
外婆瞪眼,点点她的脑门子“又瞎说八道的。”
她放下手中的麻绳,站起身,招呼房里人“桂芬,你躺着,三婶婶进来看孩子。”
林蕊小声嘀咕“谢天谢地,不是我妈。”
她可没经历过母爱泛滥的时候。
漂亮可爱的小娃娃比如她家隔壁的元元,她还能抱着玩会儿。
至于芬妮那个小毛猴子一样的弟弟,她一听到哭声就脑袋疼。
鹏鹏同样脸纠结成一团。
哭得整栋楼都要塌了,他还怎么看上海滩啊。
他连片尾曲都没听,关了电视,垂头丧气的“二姐,走吧,我们去挖鞭笋。”
林蕊眨巴眼睛满脸懵“竹笋不是春天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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