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一个个翻着,对着头像指给太后看,进宫二十个秀女里,只有一个姓周的,一个姓吴的,抱琴不免多看了两眼。
记得后来省亲的时候,除了元春,还跟别有个姓周的和姓吴的妃子,位分虽然记不得了,但是能跟元春一批省亲,想必用途是差不多的。
再一看,一个家里是吏部的,一个家里是户部的,倒也合乎情理。
太后看在眼里,心里不免也多想了想。瑞诚说了这两个人要是没什么大错,都是要选进宫里的,将来跟元春一样,有大用。
“你也觉得这两个不错?”太后道,示意旁边的小太监给两人名字后面加个记号,想着晚上瑞诚来请安的时候跟他说说。
抱琴含糊其辞的岔过去了,又指着楼下笑声特别清脆的一个秀女道:“娘娘您看那个,脸长的圆圆的,人也活泼,声音还特别响亮,一看就是个身子好的。”
这话太后爱听,病怏怏的妃子哪儿能生出健康的儿子呢?当太后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思想基本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先瑞诚登基的时候,淑兰累的差点难产,她还想着淑兰怪可怜的,大皇子不健康也挺不好受的,但是现在,心里难免有了一点埋怨,比如淑兰管宫务不怎么上心,几乎一心扑到了大皇子身上,现在大皇子虽然不怎么生病了,不过还是偏小的一个孩子,脸色也白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又好比说关于嫡子庶子,早先想着有嫡子就够了,现在又想着还是多子多福的好。瑞诚都是皇帝了,多少个儿子都养的起,长大了还能帮着做事,多好。
所以这次选秀,太后想着除了瑞诚点名的几个,剩下全部选看着活泼健康的。现在抱琴也是这样的态度,太后心里又多了几分亲切,不嫉妒,又一心为瑞诚着想,可见是个好的。
见到太后眼睛眯起来,抱琴就知道这句话说对了,皇帝或许会喜欢柔弱娇媚的,但是当婆婆的想的都是身体健康好生养这两条,按照这个来总不会出错的。
过了没两天,抱琴就在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见到了上回说的三个秀女。
要说能去太后宫里请安,这也是元春心里暗恨的一个点,抱琴去太后宫里比皇后去的都勤,她也曾和青梅两个在皇后面前若有似无的暗示过,不过皇后像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真真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感觉。
也许皇后在酝酿一个大反击呢?元春心里想,说不定皇后一出手就能把她灭了呢?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后对抱琴依旧淡淡的,除了请安,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了,元春盼望的大动作一点都没动静。
在御花园里看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日子一天天冷了,太后终于将人叫到了自己宫里。
抱琴进来的时候,太后面前的矮凳子上就坐了三个。
周妍薇、吴韵荷,还有那个抱琴觉得很活泼的柳芷瑶。
见她进来,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抱琴。
“快别看她了,脸都红了。”太后笑道:“这位是你们姐姐。”
这话说的让下面坐着的三个人眼睛一亮,抱琴的打扮明显是宫妃么,姐姐?那她们将来也是要留在宫里了?“姐姐。”清脆的声音随即响起。陛下今年才二十出头,人长的又俊朗,别的不说,单单一个皇帝的身份就让人趋之若鹜了。
抱琴快步走到太后身边,笑道:“生生被叫老了。”
太后笑着拍了她一下,拉着她的手坐下了。这也是抱琴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秀女,兴许是跨了大半个内廷走过的关系,三人的脸都红扑扑的,见到抱琴看她们,都是半垂下眼帘,这也是姑姑当初教的规矩,不得与主子对视。
抱琴莫名就有些感慨,才几年时间,她也成了宫女们口中的小主了。先帝宫里的后妃平均一年死三个,也不知道皇帝的后宫里每年又能有多少损耗。
等到几年后贾家灭亡,她们家里也没了威胁,她又如何能出得了宫,抱琴感叹世事无常,被太后发现她兴致不高,关切的问了一句:“你可是没睡好?冬天日头短了,白天不能睡太久,省得走了困头。”
抱琴一笑,道:“天气这么冷,我们晚上叫个羊肉锅子吃吧。”
太后咳了几声,道:“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吃。”
转眼一个月过去,太后将二十名秀女齐齐见了一遍,不过也有几人被叫来的次数特别多,柳芷瑶也渐渐跟抱琴熟了,十三岁的小姑娘,见了抱琴就“姐姐”“姐姐”的叫,比那两个咬牙切齿的人要好上太多了。
于是抱琴也时不时在御膳房点些小点心给她送去,一来二去的,有时候在御花园见了面也能聊两句了。
但是没两天就出事了,说是景阳宫里两个秀女打起来了,上去拉架的也被牵连不少,一时间哭声成片。这事惊动了皇后娘娘,等到抱琴接了消息过去的时候,坤宁宫前面那块地方已经连宫女带太监跪了十几个了,其中还有景阳宫管事的周太监。
抱琴进了正殿,里面还跪着几个秀女,元春和青梅到的比她早一些,坐下皇后下首头两个位置,回头冲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抱琴深吸两口气,平静的跟淑兰行了礼,淑兰没回话,这还是第一次。
青梅倒还罢了,元春开心的紧握着双手才克制住没笑出来。
抱琴看看殿里跪着的几个人,打头那个是柳芷瑶,头发有点乱,后面还有两个秀女,一边跪着一边擦眼泪,袖子歪了,脸上还有抓痕。
秀女打架也能牵扯到她?抱琴心下狐疑,但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这个时候是断然不能先说话的。
最先开口的是青梅,她冷笑一声道:“抱琴,你能兼着二品内司的职位,那是陛下的恩典,不过你做的事情,可当不上德才二字。”
“关姐姐什么事儿了。”跪着的芷瑶头一甩道:“她们两个欺负我还不让还手了。”
元春一拍桌子,怒道:“为了一盘点心,你就能跟人打起来,大冬天的还泼人茶水,受凉了怎么办。贤良淑德,你能担的起哪个字!”
听到这儿,抱琴差不多明白了,无非就是秀女间的磕碰,遇到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言语冲突变成了肢体冲突,管事的宫女太监见瞒不下去了,便报到了皇后跟前。至于牵扯到她,元春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她下绊子,青梅么,皇帝只有一个,她虽然觉得皇帝可有可无,可也不代表青梅也这样想。
淑兰在上面不说话,抱琴却不得不开口了,本来就不是能受气的主儿,她又得太后宠爱,身上又有封号,还兼着二品内司,如何能被她们两个压在头上。更何况宫里这种地方,被压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两三次之后就没出头的地方了。
“大冬天的泼人茶水,你怎么不差人叫她换了衣服再来?”抱琴反问,这话就不能接了,人是皇后派人拿来的,要是将战火烧到皇后身上……元春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也不能打架啊?”青梅扶着胸口道:“好好的小姑娘,脸都被抓了。”
脸上有抓痕的那个适时哭了一声。
“两个人都打不过我一个……”芷瑶低声道,“就会告状。”
这话要是放在男孩子身上,估计都得叫一声好,不过在坐各位都是女的,抱琴倒没什么,青梅又有点摇摇欲坠了。
见到下面人都说过一遍,淑兰开口道:“你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她把我的点心扔地上了,还踩碎了……”芷瑶刚开口,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踩的,一间屋子三个人,还有三个丫鬟呢,说不定是你丫鬟干的呢。”脸上有抓痕的秀女道。
“看看你脚底的点心沫子。”抱琴道。
芷瑶继续,“我气不过,就让她捡起来,她不捡,两下拉扯间就打开了。”
这位可真够干脆的。
元春休息片刻恢复了战斗力,道:“皇后娘娘,为了宫中安宁,这三个人是留不得了。还有抱琴,平白助长秀女的气焰,挑起宫中事端,应该禁足才对。”
“你可真会说话。”抱琴嗤笑,“照这么说,罪魁祸首是荣国府才对,要不是当初送我进宫,如何能平地起波澜。”
她还真敢说!元春怒,谁不是将自己不好的出身藏的严严实实,她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真心……太不要脸了。
淑兰道:“送秀女出宫,本宫得请示母后,你们都跟着过来。”这事儿她做不了主,宫里就小猫三只,这次进宫的秀女又只有二十名,要是一下让她送出去三个,母后指不定怎么想的,说不定善妒的名声一下就传开了。
当下一排人跟着淑兰出了坤宁宫,抱琴突然道:“景阳宫里也没几个人手,怕是有一半都跪在这儿了,不如先让她们回去当差,等事情明白了该奖该罚再说。”
的确是这么回事,早点放回去还能安抚人心,淑兰同意了这个提议,将人放回去了。
这个点儿,太后刚睡起午觉,听到云容嬷嬷汇报说慈宁宫外面等了一群人,几个秀女身上还有伤,立刻就上头了。
“快叫进来!”太后颤抖着指着门口。
云容嬷嬷急忙上前道:“您别生气,身子骨要紧,无非就是几个秀女,都撵出去也行。”
唉,还是得看,人叫来之后太后更生气了,一个柳芷瑶是太后一直觉得不错的,还有一个姓夏的秀女是皇帝口中的功臣之后,那怎么办?
太后也只得咽了这口气,不痛不痒的两方各打五十大板,将人放回去了。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但是在太后跟前,所有人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太后头上可再没什么限制了,惹毛了她,所有人都得吃瘪。
淑兰在回报事情起因的时候提都没提那盘点心,元春虽有心牵扯到抱琴头上,但是最终还是憋在心里了,云容嬷嬷一直在给太后顺气,要是真气出个好歹来,她的国公爷爷活过来都无济于事。
过了两天,抱琴才敢在太后跟前隐隐约约的说两句,比方什么:当初去的时候,听说芷瑶一个打俩,虽然不太好看,身体是顶好的。又说:在皇后跟前,她也不怯场,可见是占理的。
等太后听进去了,抱琴又说:无非就是小姑娘家家闹矛盾,年轻气盛,也没什么损害,太后这才渐渐平息,终于露了笑脸。
但是对秀女还是有影响的,秀女在刚进入十一月的时候,被提前半月送出了景阳宫。
宫里都盛传是因为秀女不争气,争风吃醋气到了贵人主子,不过事实的真相稍微有点差异:快到先帝的周年祭了,这次还得将先帝的灵柩入地宫,今年冬天又下了好几场雪,怕路上不好走,因此要提前半月出京。
更何况冰宫那边还有个意图不轨的义忠亲王等着,临近年底,他派出的探子是越来越多了,先前是一月一次,现在已经到了一月三四次的地步,皇帝派暗卫记下了义忠亲王上门的人家,打算慢慢清算。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把义忠亲王解决了。
十一月十三,皇帝皇后和太后乘了御辇,和相关官员一道,一行三五千人,浩浩汤汤去了停放先帝棺材的冰宫。
皇宫里,就剩下抱琴、元春和青梅,外加一个怀孕已六月有余,挺着大肚子的珍丽了。
☆、第054章
顶头上司都走了;宫里剩下的几个人过的无比逍遥。
首先不用早起请安了;十一月的天气;进了被窝就不想出来;跟别提请安了。这种日子;连滚床单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了。皇帝虽然三日才上一次早朝;但是万一头天晚上不巧轮到你侍寝了;那就起吧;天不亮三点就得起,伺候完梳洗还得伺候早饭;屋里虽然点着火盆,但是毕竟已经寒冬腊月了;外面零下十几度;屋里再怎么也不比春秋天舒服。
就算没赶上早朝日,但是你敢让起居注上留下类似于“皇帝夜宿和嫔处,早九点起”这样的话么,还不得七点就得把人叫起来,虽然有个人给暖被窝,还会做一些会让全身都热起来的运动,抱琴也逐渐降低了要山药枣泥糕的频率,从三天一次到五天一次,还说:“天气这么冷,那糕点也冷冰冰的,换个蒸酥酪来。”
瑞诚走了没几日,抱琴天天睡到九点才起,三顿饭变成两顿,晚上加一个小锅子,日子舒坦极了。
不过在路上的瑞诚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乘坐的是御辇没错,但是他还是冷,而且出行一概从简,冷冰冰的山药枣泥糕也吃不到了。更是因为这是给父皇送葬,连晚上找淑兰睡在一起都不行了,哪怕仅仅是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也不行。
淑兰被太后叫去一起睡了,太后年纪大了,怕冷,这世上,能给太后暖被窝的,也就只剩下皇后了。
太后走的时候带了良雪和良倩,把年纪较大的云容嬷嬷留在宫里了。抱琴隔两天就去看看她,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