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么的,我好想醒过来啊!!”
“即墨,走,咱们回家,伯母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谢谢伯母。”
“糖醋里脊?特么的,我也想吃啊!!”
“混蛋方即墨,放下我的糖醋里脊,让我来!!!”
这一天,李尚钦依旧百无聊赖。
方即墨依旧在护士的问候中到来。
不同的是,他没有念报纸,竟然破天荒的说话了。
“伯母做的糖醋里脊真的很好吃,你没有口福了。”语气里竟然有了调侃。
“特么的,你这个贱木头。一开口就气我!”
不对,方即墨不是向来不跟自己说话的吗?李尚钦表示,木头人的世界,他不懂啊!
“本来不打算理你这个不懂珍惜的人了。不过看在伯母做的糖醋里脊的份上,还是原谅你吧。毕竟现在有口福的是我,你只能喝营养液,挺可怜的。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特么的,你再说一遍?” 李尚钦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方即墨说着要开旁边的MP3。
“这个不能动啊。”护士赶紧阻止。
“为什么?”
“林妙姐说,不能让你听见。”
“哦。”方即墨把MP3放回原位,“对了,你能帮我打点热水回来么?”
“这个时候打热水的人正多,这是明显的调虎离山啊喂!”李尚钦立刻就识破了木头人的诡计。
“好啊。”奈何,护士是个低智商的花痴。
……
“方即墨,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有幸看到你刚起床的样子,好迷糊,好可爱。
方即墨,我更爱你了呢。
2012年11月24日,林磬”
李尚钦:……真是没脸见人了!林磬,你这个矫情的二货!!
“林磬,你……”方即墨明显被震惊了。
“对不起,可是我不爱你。”熟悉的认真的没有情绪的声音。
内疚的情绪,无关爱情。
小护士打了个喷嚏:怎么这么多人打水啊,早知道不该答应的啊。
……智商低是硬伤啊。
林妙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咦?要感冒了么?
她并不知道,自己用心良苦的为弟弟保留的一点尊严,就这么消逝殆尽。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阿嚏~” 方即墨是真的感冒了。
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李尚钦从林母那里知道了木头人没来看自己的真相后,激动的说了一句:“苍天有眼啊!”
然而冤冤相报何时了,当方即墨操着很重的鼻音念完一本“格林童话”,还贱贱地说了一句“我想只有童话故事能慰藉矫情的你了” 时,李尚钦连哭的心都有了。
老天爷啊,上帝啊,真主阿拉啊,快点把这个妖孽收了吧!
☆、重生成一个植物人(四)
方即墨最近心情不错,连带着看林磬也顺眼了许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林母的糖醋里脊!
世界观纯粹的人,总是容易满足的么……
“墨啊,陪我喝一杯呗。”
“行,你的车别开了,坐我的。”
然后全公司的人就看着两个老板明目张胆的翘班了……
果然,还是当老板好啊……
“什么情况?你”方即墨很少看到柳骄阳这样颓然。
“如果我说,我被调戏了,你信么?”
“你?”别逗了。谁不知道从来只有柳骄阳调戏别人,怎么会有人比他还流氓呢。
“就知道你不信。”谈话间,柳骄阳已经喝的有些猛了。
“那你就调戏回来呗。”方即墨此时还不明白柳骄阳纠结的地方。
“可是我看到他就恶心……”
“男的?你不会被强上了吧?”
“你丫才被强上了呢!要上也是老子上他……唔……说起来就恶心的要吐了。”
“难道是他太丑了?”
“不是……长的不丑,看起来就一副狐狸精样!”
“说重点。”方即墨表示,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他是我爸的情人。”
“呃……”
方即墨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柳骄阳和他爸的关系几度闹僵,再经不起什么波澜。
“你丫的倒是安慰安慰我呀。”
看到柳骄阳张牙舞爪的痞子样,方即墨忽然觉得自己多虑了,以柳家父子的手段,那人闹不出什么妖蛾子,顶多是两父子的关系再僵一些罢了。
第二天柳骄阳醒来的时候看到方即墨正要出门。这并不奇怪,他每次喝多了,第二天多半会是在方即墨家的沙发上醒来的。
“今天不是周末么?” 啊,头疼的要死。
“我去医院。”
“哦,差点忘了你要去照顾你那个好弟弟。”
“早餐在桌子上。”方即墨自有免疫系统。
“你做的?”
“你觉得呢?”
“好吧,就知道是买的。”
“那我走了。”
“等等,我没开车,一会怎么回去?”柳骄阳一脸无辜。
“你不知道打车么?”
“不要啦,人家才不要打车。”柳骄阳说着还做扭捏状,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做扭捏状……
“我没空送你。”
“我知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你那个矫情的弟弟?”
“随你。”
林磬每周的例行检查结束后。
“刘伯伯,好久不见,想念你家的茶叶了呢。”撒泼打混是柳骄阳的专长。
“混小子。怎么不说想念我这个糟老头子?”
“那我还是更想念刘琴妹妹。”刘琴是刘医生的独女。
“可是刘琴妹妹不想你。”方即墨插话。
“哈哈。”
……
等两人告别刘医生,回到病房,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病房里只有林妙。
“伯父伯母回去了?”方即墨走过去,看林磬的情况。
“嗯。晚上来家里吃饭。”林妙说着就要走,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没想到,你这便宜妹妹这么漂亮,不如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吃饭吧?”等林妙出了门,柳骄阳便打起了如意算盘。
“我们这便宜人家的饭,您这尊贵的人吃不惯的。”却是林妙去而复返。
“忘拿东西了?”方即墨问。
林妙没答话,径自走到床头,拿了MP3就走。
经过柳骄阳旁边时还瞪了他一眼。
“你没戏了。”方即墨摸着下巴幸灾乐祸。
“没事,这不还有弟弟呢么,姐姐这么漂亮,弟弟能差到哪去?”这句便真的是玩笑了。
“如果你看过他大小便失禁和从鼻子吃饭的场景,也许会收回刚才说的话。”
“墨啊,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生活竟然是如此艰难,还要给人端屎端尿。”柳骄阳还是调侃的语气,但走向病床的身子却是折了回来。
“那是护工的活,我只是凑巧见过几次而已。”
“亏得这小弟弟还为了你寻死觅活,你竟然如此薄情寡义。”
“你放心,如果哪天你也变成了植物人,我一定对你‘柔情蜜意’。”
“混蛋,不带这么咒人的啊。”
……
等聒噪的两人离去,病房里便只有李尚钦了。
“林磬,你果然是个二货。如果你的意识还在,听到这样的对话,会不会也感到寒心呢?
这就是你爱的人,这就是你用生命去维护的人!”
他不过是不爱你而已,谁赋予了他高高在上,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的权利呢?
“天气够热的啊……”
方即墨一到医院就看到小护士在病房坐着。平时,她都很少在的,只是随着天气变热,越来越多来病房偷懒,因为病房有空调。
“你看,他都出汗了……”小护士指着病床上的人,却没有起来擦汗的意思。
方即墨没说什么,去接了凉水,用热水兑成温的,浸湿毛巾给林磬擦汗。
“他最近经常出汗吗?”方即墨盯着规律起伏的心电图问。
“对呀~以W市的天气,我都热的不行呢,更何况他一直在床上躺着。”
“嗯,知道了。你能帮我拿点酒精来么?我想给他擦擦身体。”
“好。”
小护士出去了,方即墨拿着湿毛巾擦起来。先是脸,耳后,脖子,上半身,还有……
熟练的动作,没有情绪的表情,仿佛擦的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是一件瓷器。
等小护士拿来酒精,又在林磬的太阳穴及耳后抹了一些。
“记得多开窗通风。”方即墨嘱咐完,便拿出了今天买的报纸。
小护士知道,又是他读文章的时间了。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音调缓缓的,起伏不大。正适合在这样的午后,催人入眠。
小护士往往一觉醒来,就赶上方即墨认真折好报纸,走出病房。
这时候,小护士便要拿出MP3给病人听了。自从林妙姐上次发现了她不小心落在床头的MP3并“教训”了她后,她都有记得把MP3收好的。
天气变热以后,人也容易变得慵懒。
又是一个毫无波澜的下午。
李尚钦对外界温度的变化是没有感应的,但是受来人情绪的影响,他也变得懒洋洋的。
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啊?
太闲的人总是有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
李尚钦最近想的最多的就是,来看自己的这些人究竟长什么样呢?
是什么样的人每天照顾自己,挂念自己。
上次无意听到方即墨那个朋友说林妙是个美女,那林母肯定也是个美妇人。
那林磬呢?那么矫情的他,是什么长相呢?
与自己同呼吸、共命运的这具身体长什么样呢?
隐忍的林父应该是什么样的长相呢?像自己的爸爸一样高个子、高鼻梁,单眼皮么?不知道有没有啤酒肚呢?
还有爱偷懒的小护士,一定是个清纯活泼的女生。
还有……方即墨。
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长什么样呢?
能让小护士花痴、能让林磬惦记、又能博得林父林母好感,却固执冷清的木头人有着什么样的眉眼呢?
不用说,一定是张不苟言笑的扑克脸。
李尚钦的世界单调乏味,看不见,摸不到,只能听到寥寥几个人的声音。
好想去吹吹风,去看看学校的樱花,坐十几站的公交去吃那家够味的火锅……
哪怕被W市毒辣的太阳暴晒一顿……哪怕中暑也好……
什么都好……都比没有知觉好……
做为小组长,经济学课的PPT做好了还没来得及讲呢,还有6月要考英语6级,答应了做船员的老乡暑假去海上找他,还有兼职翻译的稿费还没发……
那么多事都没有完成,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如果知道这样,应该多给老爸打几通电话的。
来W市师范大学上大学近两年期间,爸爸一次都没来过W市,这次终于来了,却是因为儿子的死……
不知道他在W市待了多久,能不能适应W市的天气……
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火化了没有……
那么多“不知道”都没有机会去确认,世事真是太难料……
7月6日,病房里,林家人齐聚一堂。
“小石头,生日快乐!”王亚楠握着儿子的手,面色不似先前憔悴,但神情还是有些空洞。
林何声打开蛋糕,插好蜡烛。
“每年你的生日都是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过的,你上中学的时候还因为这个跟我们闹气。你说别人都是跟同学一起过的,只有你跟家人一起过,他们说你是长不大的小奶娃娃。在妈妈眼里,你可不就是孩子么……妈的宝贝石头,你能听到么?”
“亚楠,点蜡烛吧……”林何声把打火机递给正在伤心的老婆。
“小磬,记得你一直念叨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旅行一次,就把这个当你的新年愿望好不好?”林妙用毛巾擦了擦林磬额头上的汗,“离开学还有2个月,你快点醒来,还来得及痛痛快快玩一次的。”
……
那天的生日终究没有过好,因为林母发现林磬的指头动了一下,赶紧叫来了医生,还有方即墨。
“这个属于病人身体机能的反射动作,是正常的,恐怕不能作为病人将会醒来的征兆……”
满心的期待又变成了更大的失望,林家人失落的离开。
方即墨留了下来。
“其实,你一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是不是?”没有情绪起伏的问句,却是最肯定的语气。
☆、重生成一个植物人(五)
方即墨又做了那个重复做过好多次的梦。
那时的他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由一个幸福的孩子变成了一个被叔叔领养的孤儿。
他拒绝说话,因为爸妈在临死前,摸着他的脸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如果爸妈再次跟他开口说话了,他会很高兴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