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沐浴过后,思伽又是抱着枕头来和赵氏同睡,沈葳不在家的日子,一半时间,思伽都要拧在赵氏的床上就寝,赵氏也是放纵思伽这个腻歪的行为。半夜三更,母女两个熟睡着,被丰儿提早唤醒来,禀明了缘由,两个女人稍微穿整了衣服,惟俊便急急进来说道:“娘,韩二哥刚刚翻墙进到我的房间里来,带了爹爹的手信,让我们今天一早逃出贵阳府去。”
这话如一声炸雷,把母女二人钉在当场,情况已经到如此危险,祸及家眷的地步了吗!
赵氏急忙讨要沈葳的手信,思伽也挨在一边看,匆匆两页纸,字迹潦草,语句都有些混乱,倒是说了很多事情:目前他还安好,沈茁在普定府,信到之日,一早出逃,往平越府德贡土司官寨去,路上一切听韩昭旭行事。
母女两人一看见沈葳的潦草的字迹,关怀的话语,就盈出眼泪,也不是哭出声音的那种,看完了信,流了两串眼泪,用帕子一抹,就镇定起来,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的时间,离天亮开省府的城门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赵氏思伽分头行事,赵氏去和婆婆丁氏述说此事,思伽去龚氏那里传达这个意思,龚氏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不过,这都是沈茁杳无音信给慌了,知道沈茁的下落,精神就振作的了大半,又去唤思仪阿土起来,穿戴好四人都往丁氏屋里去。
对于韩昭旭的从天而降,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人将要要逃命的时候,男女大妨也不会穷讲究,直接请韩昭旭到丁氏的屋子里来说情况,韩昭旭简单说了一遍概况,贵州之变已经派了心腹八百里加急送到燕京,不日朝廷一定能派兵马来镇压,现在沈葳沈茁沈惟佑都在一处,的确有人想趁机作乱,不过在等待时机还未曾动手罢了,普定府局势尚在控制之内,打着这个时间差,沈家女眷们先隐匿起来,外面的人也敢放手一搏,无需过分担忧,朝廷兵马到来一切困局就可引刃而解,至于出逃的细节也说了下,贵重之物不用收拾,穿戴就和平常市井之妇一样,外面已经准备了三辆马车,趁着天黑悄悄离府,各位分配一下,除了沈家的主子,最好其他人一个都不带。近十年前,丁氏都禁住了毁卷夺爵的打击,看了儿子在手信里另写给自己,说自己现在平安的字句后,也不啰嗦,一切都听韩昭旭安排。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家人分上了三辆狭小的马车,赵氏思伽一辆,龚氏思仪阿土一辆,丁氏思仟方氏一辆,方氏其实是不能被带上的,但是禁不住思仟的苦苦哀求,再说,丁氏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路上也需要个人服侍,至于满院子的仆妇,俱是丢下了。思伽心里也舍不得服侍了多年的几个奴婢还有吨吨,赵氏悠悠的点醒:“留在宅子里也不一定会死,跟着我们出逃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也让思伽顿然醒悟,少了愧疚之心,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沈家这场劫不要牵累无辜。
平越府和贵阳府是邻府,沈家来贵阳的时候,从平越府到贵阳府这段路,毫无压力,走走停停,花了四五天,现在重走这条道,就不那么轻松了,出了贵阳府的地界,为了隐藏行踪,避免遇到官道卡上的排查,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官道都不敢上,直接走捷径,抄小路。
驾马的三个车把式已经是多年的老手,马车上直接铺了厚厚的被褥,无奈车驾的太快,路实在是太破烂,赵氏五个多月大的身孕,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护着肚子,实在禁不住颠簸,脸色愈发苍白。
思伽自己也是辛苦,把娘的不适看在眼里,更加心疼不已,想起很多年前,离开京城去严州府的路上,娘也把自己抱在怀里,如今正是乌鸦反哺的时候了,思伽便想去抱在母亲,愿望是好的,怎奈得,试了几次,年纪尚幼,力气还小,根本于赵氏无益,最后终于想出了傻办法,把在外面骑马的惟俊叫进马车里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环住母亲,母亲撞在人体身上,也有个缓冲。
赵氏自然是心疼一对孩子为自己受的罪,不过也顾忌着未出世的孩子,便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咬着牙关,由着俩个孩子抱着,夹着自己。
一行十几人,一路上只有吃饭更衣的时候歇一歇,吃食直接啃的是早准备好的干粮,韩昭旭还是顾忌了沈家的女眷,方便的时候让随从到附近的农户里讨来热水喝。
这样子日夜不停的赶了一个昼夜,在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德贡土司的官寨脚下,当重重的官寨大门从后头关上的时候,思伽才从那种被一群疯狗追赶的恐怖中稍回心神。当阿幼朵投以思伽久久的安慰的拥抱的时候,思伽睡着了。
这一睡也没有多久,缓了缓精气,不到两个时辰就饿醒了,思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拆了重组过一样不得劲,由着一旁守候的侍女捏着活动着一身筋骨,阿幼朵已经满面笑容的进来,爽朗的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原来是睡过去了,你呀,这么点时间都熬不住,下回可要好好练练。”
人与人相处讲究投缘,思伽和阿幼朵相识一年多,前后只见了七八回,已经是自在随意,随性送了个白眼道:“哪里有什么下回,魂都吓死在半道上了,我娘怎么样了,还有我祖母,我先去看看他们。”
阿幼朵拦道:“你先吃点东西吧,你家里人都好的很,除了你,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你家里人都吃了饭在补睡呢,我阿嫂多细心,请寨里的大夫给每个人都把过脉了,大家都有点累伤了,你阿妈……你阿妈有点动了胎气”,看到思伽将要变脸马上道:“不过喝了安胎药就该没事的,大夫说你阿妈能保住孩子的。”
阿幼朵这个朋友难得在于什么好话坏事都藏不在心里,直来直去,正是思伽欣赏的地方,揉揉酸涩的眼睛道:“谢谢你,还有,谢谢你们家收留我们,大恩不言谢……”
阿幼朵一拍大腿,哈哈而笑,直言道:“你说什么扭捏话,我们两家本该如此呀。哈哈,过不了几天,旺波家的宣慰使就当到头了,被他们霸占了几十年我们德贡家也该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了。”
这时,有侍女端来午饭,思伽一闻到饭味就自动分泌出唾液,确实是饿的厉害,也就不顾阿幼朵,先吃起来了,阿幼朵没有离开,食不言,也没有找思伽说话,就是坐在一边看着,顺便也吃了几口,等到两人漱了口,洗了手,阿幼朵还不离开,突然道:“护送你们来的那个男人好英俊呀,哪里来的?”
韩昭旭自己不说明身份,思伽也不好开口外道,大哈哈道:“他帅吧,帅也没用呀,你看得见,吃不着。”阿幼朵大思伽两岁,家里已经在给她满苗族的物色夫婿了,阿幼朵还和思伽说过她未来丈夫的头三号人选,所以思伽在这方面打趣她是没有压力的。
阿幼朵反诘道:“你把他吃了,我没见过汉家男子怎么好看的。”
思伽噗次一笑,正经道:“不好消化呀。”
阿幼朵认真的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突然间睡过去了,我一时不备,你差点就滑了下去,当然,我还是有这个力气扶住你了,不过我正好看见,那个时
第53章攻寨
吃了饭,和阿幼朵闲聊了一会儿,思伽又困了,一天一夜的奔波,睡眠还没有补足,自然是回到被窝补眠,这一睡,再次醒来,就是黄昏时分了。给自己捏过手脚的侍女,因为官话说得利索,就拨给自己使用了,等思伽在她的伺候下梳洗好了,惟佑不请自入的进来,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道:“妹妹睡饱了,我特地来告诉你好消息,爹四叔,大哥已经到了!”
在出逃路上的时候,沈家小的小,老的老,孕妇的孕妇,路上真是遭罪,阿土年纪幼小,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睡不能睡,吃不好吃,直接哇哇直哭,龚氏心疼孩子,也是心疼婆婆和大嫂,曾经要求韩昭旭在路上歇一歇。韩昭旭直言相告道,普定府情形严峻,拨给沈葳分派的粮食除了前头的几袋是粮食外,其他的都是草料和沙石,就等着拆开分发的时候,怂恿当地民众,激起愤怒,趁着混乱好进行暗杀,沈葳明知是局,已经十面埋伏,也还坐在普定府没有逃离,就是在给沈家女眷争取转移的时间,韩昭旭来时,双方是约了时间的,同时,沈家女眷从贵阳出逃,沈葳他们从普定出逃,目的地都是德贡土司的官寨,路上隐蔽行踪,早一刻到达安全地点,不仅是保自己的命,也是给沈葳他们争取安全的机会。韩昭旭如此一说,沈家的女人哪有不明白的,家里的男人们在前头是拿命拖延时间呀!之后再苦再累,也没有在路上提要求停一停,沈葳一路,从普定府逃到德贡土司的官寨,中间要甩了跟踪,躲过刺杀,穿越安顺府,贵阳府,路程多了一倍不止,比女眷们要走的路艰难数倍。
思伽大喜道:“什么时候到的,都不喊醒我,明明知道我这心悬在这里呢。”
惟俊无辜的道:“他们申时初才到的,我和你一样呢,还在睡觉,我也还没有见过爹爹大哥他们,和咱们一样,他们一路也是马不停蹄,两天一夜没睡,到了寨子就扎头昏睡了,现在都还没有醒呢,不过晚饭的时候,我们一家终于能团聚了。”说到一家团聚,惟俊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人已聚首,大劫未过,心也能偷出片刻安宁。
两兄妹养好了精神,齐齐去见长辈,丁氏赵氏还卧在床上,丁氏五十好几的人了,比不得年轻人,虽然没有大碍,精气神也要缓好几天,现在说话还有气无力,赵氏,是大夫要求的卧床,阿幼朵原来用词还是含蓄了,赵氏□有点出血,已经有早产的预兆,不到六个月的孩子早产,是活不成的,所以大夫也是一再交代,千万不能再出血了,按方吃药,还要严格按照规定的姿态卧床半个月。思伽虚趴在赵氏的肚子上,精心聆听,胎儿砰砰的心跳声还在,愁苦之心稍得慰藉。
赵氏腰上还有靠垫,小腿下也铺了一条被子垫高,坐了十几个时辰的马车没有休息睡觉,下半身,特别是小腿,脚背是要肿起来的,思伽现在是消下去了,赵氏怀着孩子,恢复的慢,还没有褪却,思伽便给赵氏搓一搓,揉一揉。
赵氏享受着孩子妥帖的伺候,欣慰之余也是伤感,自己的状态自己清楚,道:“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多灾多难的,若是……也是他的命了。”
思伽安慰道:“爹爹们平安回来了,求援的信估计已经送到信国公手里了,有韩二哥抵押在这里,韩公爷一定全力奔波此事,调兵遣将,事事都会从优从快,不日朝廷大军就从天而降,杀得那帮子违法乱纪之人抱头鼠窜……”
“我女儿说的好!”沈葳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中气还是足足的,精神看着很好,一进门来听得思伽的论道也是大感快慰。
思伽喜见爹爹,当即跳下床榻,扑到沈葳的怀里,这个男子在哪里,哪里才是真正避风的港湾。
沈葳抱了一会儿思伽,又夸了惟俊到:“元瑜说了,你一路之上,照顾家眷,行事沉稳,做的不错!”两个儿子惟佑惟俊过了十岁,沈葳就对孩子管教越严,很少夸孩子的,能得行事沉稳之评价,是对惟俊莫大的鼓励,之前,惟俊总是被斥责跳脱来着。元瑜,是韩昭旭的字。
惟俊难得受到父亲的表扬,也是骄傲的挺了挺背脊,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沈葳哀叹一声,拍了一下惟俊的额头道:“你这小子,还是不禁夸!”
父子俩这番互动,倒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沈葳坐在赵氏的床边上,宽慰妻子道:“两个孩子这次是立了大功,我谁都不敢信任,本来想把消息先传到二姐夫那里,再想法子递上京城,现在有元瑜传递,中间少了大半的时间。外面那帮作奸犯科之辈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动作能如此迅速。德贡官寨经营几百年了,挺个几天没有问题。你只管安心养胎,”
丈夫这般说,赵氏也做出宽心的样子来,夫妻二人你问我答的,又说了一些事,外面已经备好酒菜。沈葳自然是出去吃,正式的和德贡土司,宣慰司同知,韩昭旭他们照会,最重要的是商讨这几天的布防工作。
德贡家的官寨建在半山腰上,依山的走势整个建筑群高高低低的铺排开来,所以,十月里,山风已经带了初冬的寒意,簌簌在林间走动,像黑暗中窥伺的毒蛇丝丝的吐着信子。
皎月当空,星河漫天,这份寂静没有维持一个夜晚,便被山脚下一排排几十支移动的火把打破。砰砰砰,外头人拍着寨门叫嚣——
“宣威使大人紧急传召德贡老爷!”
“省府秘告德贡老爷勾结东部十八家土司企图划土自治,省府给德贡家一个自辩的机会,还不快打开寨门!”
“如是再不识抬举,就以逆谋叛乱论罪!”
“天亮若不大开寨门,德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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