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一浩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没找着人,可忽然,他的眼神亮了起来,位于床铺和衣柜的夹角地板上,此刻掉落着一个头朝下的小小玩偶,看不出是什么,只能看到那玩偶手上还拿着个棒子。
“到底去哪儿了呢?”喻一浩带着笑,一步接着一步地靠近了衣柜,然后一把掀开衣柜,冲着里面正在一边发抖一边拿衣服蒙在自己头上的孩子拉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他伸出手,就像提一只小猫小狗一样,一把把那孩子抓了出来。
“嘿,找到你了。”
喻言泽的手紧紧地抓在蒙在头上的衣服上,被提到半空中的他脖子被吊得很疼,脚下意识地跟着扑腾,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开那件衣服,只要看不到就好了,他要躲起来,只有没有被人发现的黑暗,才最要他安心。
“小兔崽子,还藏,你还真当我找不着你了是吧?”喻一浩笑了笑,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上的小东西不断扑腾着,像是个什么丑陋的青蛙之类的玩意,他撇了撇嘴,这小兔崽子越长越大,现在抓起来还得用点力气,可不像当初随便一甩就能被丢得老远,不过打起来倒是挺得劲。
他直接将那孩子重重地丢在了床上,便看着那孩子迅速地蜷缩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弯曲着的虾米,头抵着床铺,用手和脚紧紧地护住脑袋,这姿势让他笑出了声:“哟哟,又准备好了是吧,那准备好了我可要动手了,就像是以前一样,叫大声点,不叫出声,我可要多打打你。”他这话音一落,那小崽子就抖得不行,哆嗦起来不带停的,让他更觉得有趣。
只是喝醉了酒手脚没有从前利索,单单从那衣柜里头把衣架扯下来都要了他一点功夫,衣架和上头固定住的铁棍磨蹭发出了挺难听的声音,这铁棍之前也是能取下来的,只是有一次他取下来砸了这娃一下,那臭表子就偷偷地把它焊了起来,若不是找不到衣架他就拿更狠的工具,他没准那表子还能把家里的衣架都拿出去卖了。
想到从前妻子反抗他的种种举措,喻一浩就越来越不满,他的这媳妇就和娶错了一样,见天地就和他作对,现在胆子大了,非得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不成,否则以后,可要怎么办?
他回过身,看向那孩子,到现在那哆嗦还没停,他张开嘴,隐隐约约露出的口腔的红色似乎都带着血色,他高高提起衣架就要往下砸:“现在开始了,小崽子,这是第一下。”
他的衣架还没落到那孩子身上,喻言泽终于是崩溃地哭喊了出来,孩童的声音很尖利,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妈妈!妈妈!妈妈!”
刚刚还叫喻言泽要叫出声的喻一浩又开始不满,厌烦这孩子叫得大声,害得他也被吓了一顿,果然是兔崽子,胆子小得可怜,估计他真打下去都能吓破胆:“闭嘴,叫得让老子烦得很!”他说完就要往下,可这回拦住他的不是那孩子继续尖利的叫声,而是背后飞快冲来的脚步声,酒精麻木的听觉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复苏,他拿着衣架回过身,反而失笑。
哟,正主来了。
单静秋扯着袋子几乎是用狂奔的速度回了家,才到家门口,她便听到里头来自于喻言泽凄厉的叫声,要她加速冲了进去,她狠狠地推搡了喻一浩一把,只听一声巨响,对方重重地摔在了衣柜上头,她一把把正在床上哭喊的孩子抱在了怀里,把那颗小虾米搂在了自己的怀中:“没事了,没事了。”
被妻子推倒的喻一浩怒极了,他站起了身,一把堵在了门口:“臭表子,你现在胆子肥了是吧,带着你那个小杂种想要对老子动手动脚是吧?我告诉你,老子以后是要赚钱的,我就是养条狗,我回家还要对我摇摇尾巴呢!你们呢?你们会干嘛?”
“捂住耳朵,不要听,也不要看。”单静秋冲着受惊后到现在都恢复不过来的喻言泽便说,那孩子立即把手捂在了耳朵上头,然后静静地埋在了母亲的肩头,她伸出一只手护住孩子的头,径直转身看向身后那个一米八的壮实汉子,明明是个男人,却不像是个东西。
“这句话我送给你,你这条靠我出钱才能活命,才能去赌的狗,怎么不对我摇摇尾巴,怎么不对我汪汪叫了?”单静秋站直了身体眼神狠厉地看向了喻一浩,“你个孬种,你比狗还不如。”
喻一浩被单静秋的话气得失去了理智,扑了上来,拿衣架就要挡,可这衣架却被单静秋空闲的手直接裆下,明明是直接砸到她的手,甚至凹了进去,可对方却丝毫不叫痛,然后反手一脚,直接踢到了喻一浩的脚上。
喻一浩吃痛的跪下,看着对面的女人陡然觉得陌生了起来,那女人的眼神里带着狠厉和疯狂,这样的眼神他上回看过,上一回这女人就是这样看完他后,偷偷报警叫警察把她送了进去。
他又是往那女人身上用力一砸,这回直接冲着她环在怀里的孩子身上去,他知道这臭表子最是怕儿子受伤,这女人他打惯了,不就是反抗反抗吗?他不怕!
单静秋背过身对着他,直接吃下了这一衣架,由于喻一浩太用力,她又直接绷直了背去挡,能清楚地听见衣架折断的声音,可背过身的单静秋却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她回身有些挑衅地看着对方:“你除了打我和阿泽,你敢碰一下别的男人吗?你算是什么男人?你对我们动手动脚,不就是因为你不敢碰别人吗?你之前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原谅你的时候你忘记了吗?说你是狗,我都觉得侮辱了狗!只知道对你的老婆孩子动手,你有点儿血性吗?”
喻一浩看着已经被打折了的衣架,眼睛已经红得就像什么红眼病一样了,他感觉头昏脑涨,一股愤怒席卷了他的心,他知道,如果今天他不把眼前这个女人打服了,以后他就找不着地方拿钱了,不行,他不能接受这些,他还需要本金,他还打算翻本。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门外,一把把家中的铁门甩上,生怕对方跑了,而后左顾右盼,终于眼神一亮,他窜进了厨房,直接从案板旁拿了一根刀,他将刀柄抓得紧紧,直接又奔回了那间房,他高举着刀,神色疯狂地对那正抱着孩子安抚的女人大喊:“你知道怕了吗?你知道了吗?”
可那臭表子不理他,只是用那种要他分外厌恶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他看着那女人似乎大脑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这一股似乎无穷无尽的愤怒支撑着他,他的手很稳,笑得很大:“你不怕是吧?你说我不是男人,说我没有血性,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个家做主的到底是谁!”喻一浩疯了般地大吼着,拿起了刀冲着那女人便是一刀。
单静秋微微一闪躲,要那刀直接从背部划过,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血液流出的感觉,可她依旧没有叫痛,反而又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容,她回过身,单手抓住了那刀背,只是由于对方力气太猛,手上还是受了一点伤,她回过身,往那男人肩膀上也是一刀,当然,这一刀可不会让这男人断手断脚,也不会让这男人有什么性命之忧,只会让这男人吃疼。
而这忽如其来的疼痛终于唤醒了喻一浩,他往肩头一抹,抹到的全是粘腻,这要他忍不住惊愕地松开了刀,只见他手一松,这刀子就要往单静秋落,单静秋下意识地把用手背一挡,这刀子在半空中划了过去,直接从喻一浩的腿上又划了过去,要他立即坐在了地上,站不起来,他疼痛地捂住两个伤口,疯狂地叫了起来,可却阻拦不住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往外流淌,他开始感觉眼前发晕,生怕自己出了事。
单静秋拿起放在兜里的小灵通,手上的血染到了笨重的手机上头,她迅速地拨打了报警的电话,冲着电话那头虚弱地说道:“您好,请问是警察吗?我这里是后城路棚户区98号二楼,我丈夫拿刀子把我砍伤,我为了躲闪,他也受了刀伤……”
喻一浩听到那女人要报警,当即要过来抢手机,可手脚都痛得厉害,要他动不了手,只能继续躺在地上哎哟叫唤,看着那女人交代完毕,他不想被抓,他不想要坐牢,想到这的喻一浩身体哆嗦了起来,试图往外爬,可两刀刚好伤在了两个关节处,要他根本使不上劲,他颓然地放下了手,感觉着身体失去力量的感觉,他要想办法,他得想办法。
“妈妈……”一直被单静秋稳稳地抱在怀里的喻一浩终于回过了神,刚刚巨大的冲击要他直接大脑一片空白,连发出声音也不敢,他分明用力捂住了耳朵,却依然能听到隐隐约约传出来爸爸的叫唤声,可妈妈没用躲避,只是这么用力地抱着他。
他怕极了。
喻一浩想要抬头,可头还没抬起,却直接被妈妈紧紧地压在了怀里,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便环住了妈妈,可手下却摸到了一片,不太对劲,甚至微微有些温度的湿意,他哆哆嗦嗦地把手从妈妈的背上伸了回来,是红色,他知道,是血,刚刚被吓得无从思考的喻一浩眼泪忽然决堤,他哭了起来,慌张地冲着妈妈说:“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狗杂种,你妈快死了你知道吧?”喻一浩躺在地上,他可知道他对那女人用了多大的劲,那女人身上的血都染湿了背,脸都白了,看起来就不大好,他一个大男人,他就不信他还耗不过这个臭表子,他笑得畅快,“还不快出来看看你妈,她血都要流……”他话还没说完,便又嘶吼地叫出了杀猪般地痛吼声,刚刚单静秋一脚把那衣架瞪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腿上,要他痛得下意识便滚动了两下,却又压到了肩膀的伤口,那一瞬间他便能感觉到血液汩汩流出的感觉。
臭表子,他在心里骂到,可下一秒,意识却又有些模糊了起来。
喻言泽用力地探出了头,他能看到爸爸流着血在那滚来滚去的样子,和爸爸身边不远处的那把全都是血的刀,还能看到自己手下那伤口还在流动的血,他睁大了眼,任凭眼泪不断地往下流淌,看着那把刀,眼神渐渐变了。
他知道,流血会死的,电视剧里头,都是这样演的。
都怪他,都怪他没用,他保护不了妈妈,妈妈是为了他才出事的,他恨死爸爸了,为什么他的爸爸这么坏,如果他没有爸爸就好了!他看着那把刀眼神发直,可却一下又被妈妈把脑袋压在了怀中。
“阿泽,答应妈妈,不要看,也不要想,相信妈妈,好吗?”单静秋用力把孩子的脑袋捂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反复地说着,“有妈妈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管,好不好?”她的声音分外温柔,试图安抚着这个孩子。
对于原身和喻言泽来说,上辈子最执念的事情都发生在今晚,她本以为能出现得更早一些,可却偏偏在今夜……
“妈妈不要有事,妈妈求求你不要有事。”喻言泽呜咽着靠在了妈妈的肩头,眼泪成河,他不敢说死字,他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求求你不要有事,求求你。”
“不会有事的,你相信妈妈,一切都会好的,妈妈和你保证。”单静秋一声一声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两人的声音伴随着喻一浩的惨叫,更是形成了一幅让人不知如何形容的画幅。
似乎才过了一会,棚户区的派出所已经和救护车的相关人员一起赶到,由于天色挺晚,没堵车,所以来得也挺快,他们动作迅速地上了门,知道里面危及,便也直接破门闯入,在进入房间后,他们都被屋子里的血腥惊在了当场,他们忙不迭地将两人送上救护车,也是这时候才发觉,那女人怀里一直紧紧地抱着一个一脸混杂着血泪,不断抽泣的小男孩。
……
“怎么样了?”李警官揉着眉头从另一边的病房过来,他手上夹着笔记本,刚刚同喻一浩做完笔录的他很是疲惫,由于喻一浩伤不重,所以在缝合后伤不重,输了血后没一会便状态有所好转,一等他醒来便做了笔录。
而这边的单静秋则不一样了,由于身体瘦弱、营养不良,身上刀伤又有多处,出血过多的她差点就到了休克的临界点,身上还有几处比较重的条状伤痕,已经直接肿了起来,医生很担忧她挺不过这一关。
徐警官刚入职,他刚刚被李警官叫来看看这头单静秋醒了没,便也小声地同对方说了情况,然后迟疑地问道:“那边怎么说?”
“那边啊。”李警官忽然嗤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重重地抽了一口,任凭烟雾往上蒸腾,“那人叫苦叫惨啊。”
“他!?”徐警官有些瞠目结舌了起来,这他们刚把这一家往医院一送,就从派出所里调出了这人上回被拘留的卷宗,这才知道这人十几天前才刚把妻子打伤,被关了进去,听当时负责的警官说,这单静秋受伤其实肉眼看真的挺厉害,还有好些旧伤,听说还是被打得最轻的一次,那人心里不忍,可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