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似乎根本不知情,饶有兴趣的问她,“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她楞了一下,心想他才是这宫里长大的,而且高祖皇帝不就是他的祖父吗,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要来问她?
她只好说,“听闻因昭献贵妃喜爱梨花与海棠,高祖皇上就命人在这里种满,还以此命名……”
话才说到这儿,就见宇文泓皱起眉来,一脸诧异道,“哪里来的这种说法?”
静瑶都被他问的心虚了,嗫喏道:“奴婢听宫里人都这么说的……”
宇文泓微微皱了皱眉,说,“确实是高祖皇上下令为张贵妃种的,但不是因为她喜欢花,她喜欢的是果子。那个老太太最喜欢自己院里种的海棠果,朕小时候过来玩,还常常拿给朕吃……唔,海棠果很酸,朕不太喜欢。”
静瑶,“……啊?”
这简直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什么?老太太……爱吃自己种的果子?
宇文泓见她一脸惊愕,索性给她慢慢解释,“高祖皇帝崩后十年,昭献贵妃才薨,通常太妃太后都要迁宫的,因为高祖皇帝有遗旨,叫昭献贵妃不必挪地方,所以在先皇登基后,她也一直住在这里。”
“这儿离上书房近,朕小时候读完书,常顺道过来玩儿,昭献贵妃为人很和蔼,每当朕过来,就拿好吃的来招待,赶上秋天结果的时候,常常亲手摘几个海棠送给朕。”
说到这里,宇文泓微微皱了皱眉,“大约品种不太好,那些果子虽然看起来漂亮,但实在是酸,朕吃不下,常常背着昭献贵妃,悄悄赏给福鼎了。”
闻言静瑶忍不住跟着想像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小小的他被酸倒了牙,而福鼎又不得不忍酸吃果子的模样,抿唇轻笑后,又不解问他,“既然昭献贵妃种树只是为了海棠果子,那又种那么多梨树做什么?”
她有些不甘心,棠梨宫这么美丽的一个名字,怎么只是跟吃有关呢?
宇文泓嗯了一声,“那是因为高祖皇帝喜欢吃梨,他老人家觉得这么大块地方,只种海棠有些太可惜了,就叫花匠们顺带着种了梨树。”他回忆道:“是香水梨,清甜多汁,很好吃的。”
他的故事讲完了,静瑶也终于弄了明白,原来那所谓美丽的传说,只是源自对两个吃货的误会罢了……
心里当然有些失望,她不死心的又跟他求证,“那,相传高祖皇帝独宠昭献贵妃二十年,两人情比金坚,可是真的?”
宇文泓想了想,“大约是吧,不过朕很小的时候,高祖皇帝就驾崩了,没亲眼见过,所以不能给你肯定。”
“那应该就是真的了。”静瑶固执的自己说道。
若不是真的宠爱,怎会为了满足一个妃子的爱好,而在宫廷中种满朴实的果树呢?
她感叹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止倚波抱着幻想,自己也是,明明是多年前的旧事,自己却非要给它安上个圆满的结局。
还是有些幼稚,她暗暗在心中自责。
今日难得能聊这么久的天,跟她讲了一通别人的故事,宇文泓觉得还不过瘾,听见她的问题,又看了看她面上的神情,自己猜想了一下,问道:“你很羡慕昭献贵妃?”
静瑶愣了一下,能得夫君真心相待,昭献贵妃当然是幸运的,可她的人生也有缺憾,一直到死,也只是妾罢了,名分上仍不得圆满。
她摇摇头,回道:“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奴婢觉得用不着羡慕别人。”
宇文泓点头表示赞同,“是用不着羡慕她,高祖皇帝能给的,朕也一样能给。”
这话叫静瑶心间一怔,忍不住抬眼看他,他……这是要许诺什么吗?
对上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宇文泓心中也猛然一颤,她头一次如此看自己,叫他一时之下,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他咳了咳,几乎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道,“你喜欢吃什么果子,朕也可以为你种……”
“……”
静瑶眸中光亮转瞬即逝,随即垂下眼睫道,“奴婢没什么偏爱的,这里的海棠与梨树就很好,陛下不必麻烦。”
宇文泓一愣,她这是不高兴了么,连语气都与方才不同了……
呃,自己是不是该挽回一下,该把刚才没说出来的话再说一次吗?
他这样想着,刚待张口,忽见宫门外进来一个人,却是福鼎。
福鼎不似寻常那般淡定,宇文泓隐约觉得应是有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福鼎躬身回道:“启禀陛下,方才太医院上报,说安康王妃忽然腹痛,怕是要生了。”
静瑶听后一愣,只见宇文泓也是惊讶,“这么快?”
静瑶回忆了一下,疑惑道:“奴婢记得安康王妃的产期该在下月中的,还有一个月,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宇文泓渐渐敛起眉来,问道:“叫王正乙前去看看。”
老七还在远处,临走前曾将妻儿托付于他同太后,此时千万不能出事。
静瑶好歹是女子,略想一下,提醒他说:“陛下,太医毕竟男女有别,女子生产之时,只有稳婆能近得了身。”
说的也是,王正乙医术再高明,关键时刻,也不能近安康王妃的身,现在还该找几个得力的稳婆才是。
福鼎赶紧说,“福宁宫刚刚也得了消息,太后已经下令从宫中安排稳婆了。”
宇文泓略想一下,跟静瑶说,“朕不太方便过去,你带上太后安排的人去一趟,务必看着安康王妃平安诞下孩子。”
他此时将此事托付于她,可见对她十分信任,而早产也确实非比寻常,静瑶亦能明白此事关系巨大,忙应道:“奴婢这就去。”
宇文泓点头,立即叫人安排车马,她匆忙登上马车,带着稳婆往安康王府去了。
~~
安康王府距皇宫不远,加之因有急事,车夫赶得也快,静瑶很快到了。
因着这突发状况,王府内显得有些匆忙。
还好太后先前安排了两个人来,帮着料理王府事务,此时府中还算有序,然而也因为这两人并没能贴身服侍安康王妃邱氏,都不清楚王妃为何会突然早产。
静瑶临危受命,一来便找了府中先前安排的御医,问道:“可知是什么原因?王妃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御医答道:“我也觉得奇怪,先前请脉时,王妃一直都好,就连昨日也是正常的,不知今日为何会忽然腹痛。”
看来提前并没有征兆,应该不是由其他病症引起的,静瑶又确认道:“依你看来,王妃的身体可以平安生下孩子吗?”
御医的回答还算乐观:“王妃平素身体底子不差,胎位也正,现在胎儿月份也大了,日后好好将养,应无大碍。”
她点点头,不再多言,只叫人就在近处候着,自己则赶紧带着宫里的稳婆去了王妃的产房。
她是皇帝的特使,此时便代表着皇宫,是以府中众人都对她恭敬有加,只叫人通报了一声,便很快得以入内。
只是她进到产房后才发现,除过邱氏及府中的丫鬟婆子,居然还有一个熟人在。
却是惠王妃张恩珠。
一看到这个女人,不知为何,静瑶就隐约觉得,邱氏早产的事似乎并不简单。
她稍犹豫一下,还是跟张恩珠见了礼,“给惠王妃请安。”说着也不忘正凝眉躺在床上的邱氏,“给安康王妃请安,太后与陛下听闻您忽然临盆,特叫奴婢带了稳婆前来,务必要保王妃母子平安。”
虽是早产,头胎也没那么快生的,邱氏现在还没至于立刻就痛到死去活来,还算平静的回应她,“替我多谢太后与陛下关怀。”
静瑶道了声是,这才又转向张恩珠,“没想到惠王妃也在此。”
知道她是皇帝的特使,张恩珠也不敢怠慢,十分客气的解释说:“生子是大事,七弟又不在京中,本王妃怕七弟妹头一回没经验,便过来看看,帮不上别的忙,给七弟妹打打气也好。”
因听见她提到了依然在远方的安康郡王,邱氏忍不住微红了眼眶,“多谢五嫂关怀。”
张恩珠言语十分亲厚,“弟妹别客气,女人都得过生子这关,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到时候尽管听稳婆的,孩子福气大,定能平安出来的。”
提起这个邱氏就更加感激了,又跟她道谢,“还是五嫂有经验,我只以为时间还早,竟没来得及备好稳婆,幸亏你带了来,否则今天我要怎么办……”
说话间来了阵痛,她赶紧闭上嘴,照着稳婆的安排,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去了。
静瑶这才明白过来,这房中的稳婆竟是张恩珠送来的。
她不由得更是疑惑,惠王府已经许久没有孕妇了,张恩珠又是从哪里找来的稳婆?而且邱氏早产既是突发,她又怎么未卜先知,这么及时的找到稳婆并且带了过来?
从表面看来,张恩珠如宇文铭一样,是个很有口碑的和善人,然而静瑶亲身见识过他们的阴毒,自然不会如常人一样相信他们。
她心中当即警惕起来,张恩珠恐怕有所图谋,她一定要小心应对。
她面色无异,趁邱氏的阵痛过去,赶紧道:“宫中一收到消息,太后与陛下也是心急,怕王府没有来得及预备稳婆,这不,二位主子就叫奴婢带着宫中的稳婆过来了,这位唐嬷嬷曾为许多娘娘接生过,甚至八王爷也是经她的手落地的,有唐嬷嬷在旁看着,您只管放心便可。”
此话一出,只见张恩珠脸色微变,却转瞬间便隐去了异常,笑着对唐嬷嬷道:“连八王爷也是你接生的?可见是位经验足的老手了!”
唐嬷嬷赶忙客气一句,谢了她的夸奖,静瑶悄悄给唐嬷嬷使眼色,叫她务必亲自守着邱氏,以防张恩珠的人出什么幺蛾子。
唐嬷嬷的确是接生的老手,亦是明白人,太后派她来,既是要保邱氏母子平安,那她拼尽全力也要保他们母子平安。她悄悄向静瑶颌首,便去到了产床跟前。
这是宫中派来的人,就跟圣旨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邱氏没什么心眼,只是觉得既然是老手,便更有保障了,一时安心不少。
倒是一旁的张恩珠,心里暗暗有些着急,看来不太能找借口将唐嬷嬷支出去,只得留她下来,如此,计划还能照常进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你喜欢吃什么果子,我也能为你种。
静瑶:……你大概是传说中的理工男……
皇桑问号脸:啥?
……………
第四十五章
眼见着唐嬷嬷已经去了邱氏跟前; 张恩珠自知已经无法阻挡; 便赶紧朝自己带来的稳婆吩咐道; “多一个人多一份心,如此甚好,滕姑,你在旁边帮忙; 千万把郡王妃照顾好!”
这话当然另有其意,那个被称作滕姑的稳婆赶紧道了声是,不离产床半步。
眼看着邱氏的疼痛越来越密集起来; 阵痛来临的时候; 她开始忍不住的呻吟出声,静瑶见状; 借着自己的特权,开始安排人手; 发话说:“产房重地,闲杂人等还是回避的好; 除过郡王妃自己的人; 其他不相干的都去院外等吧。”
唐嬷嬷适时在旁帮腔,“妙淳姑娘说的是; 人太多难免嘈杂,吓着郡王妃肚子里头的小主子可就不好了。”
其实这屋里忙活的原本就都是邱氏自己身边的; 除过惠王妃的随身丫鬟,哪里还有什么闲杂人等呢?张恩珠很清楚,这御前女官的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换做平时; 谁敢如此针对她堂堂王妃?但现在自己只是个来做客的,这丫头身上又担着皇命,她还真不好发作,心里快速权衡一下,只好对自己的丫鬟司琴说,“去院外候着吧,等会儿若是什么事,本王妃再召你便是。”
司琴只好应了声是,退去了院外。
然而丫鬟走了,张恩珠却一副根本不打算离开的模样,依然安坐在那里,静瑶不想给她机会,便又道:“这里面人手充足,王妃还是去外头歇着吧。”
她有心防着张恩珠,张恩珠岂会察觉不到?加之也是不放心她,便说:“姑娘一路从宫中赶过来,想必也是累了,不如你出去歇一歇?”
这便是也要把自己支开的意思了,静瑶笑容不减的拒绝:“多谢王妃关怀,奴婢是宫人,不怕疲累,况且还担负着皇命,务必要亲自守着安康王妃,确保她们母子平安才是。”
张恩珠见她不听劝,心里一时忍不住厌烦,笑容也敛去了几分,吓唬她道:“姑娘尽心,我们都明白,只是女人生子场面实在血腥,我怕你一时承受不了,可千万别晕过去啊!”
静瑶心间冷笑,反过来劝她,“多谢王妃挂心,其实做奴才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奴婢还不至于如此胆小。倒是您,听说王妃一向身子弱,待会儿血腥气重,千万别冲撞了您才好啊。”
产床上的邱氏听见了这话,也跟着劝张恩珠,“五嫂身体不好,还是去外面歇息吧,屋里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