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儿啊,你又于社稷立了一大功啊!”周幽帝眉眼带笑,指着陆锦珩不住的点头。像个看到儿子考上状元的老父亲。
不过他的儿子,自然不需要考状元。
陆锦珩谦逊的颔首笑笑,“如今安定公主的危机已解; 和西凉国太子的大婚虽需推迟一小阵,但总归是影响不了两国的结盟大计。”
说完好的一面; 陆锦珩蓦地抬起头来; 换了副语气倏尔深沉:“只是皇上; 邑国君主和咱们的二皇子妃; 最近可是有些不怎么省心啊。”
“如今臣已然查明,那个邑国的所谓‘富商’就是邑国君主派来潜入我大周的细作。他不断的更换身份来接近有用之人; 致力于挑拨搞毁大周与西凉的关系。”
提到这邑国君主,周幽帝目中带怒:“这个老匹夫!表面上对我大周俯首称臣,奉大周为宗主国,免于被讨伐的下场。可背地里竟使出这种腌臜手段……”
“他们居然想让西凉国的太子死在我大周境内!安的什么心思不言自明!”越说越气的周幽帝“啪啪啪”拍着身旁的桌子,给自己愤怒的声音伴奏。
发泄一通后,周幽帝安静下来,顿了顿才问道:“二皇子妃与此事也有关系?”
“回皇上; 那个细作并未供出二皇子妃。只是臣已调阅过宫中的出入记录,在二皇子昏迷下不了床的那段时间,二皇子妃频繁出宫,虽然次次都有名正言顺的托辞,但结合时间点来看,她的出宫与这些事件密切相关。臣笃信她定参与其中。”
陆锦珩虽然分析的有理有据,可毕竟没有证供在手。
周幽帝长叹一声,为家门不幸娶了个这样的儿媳,也为取不得有力的实证法办她而遗憾。
毕竟这是个日日睡在他儿子身边的女人啊,这样一个蛇蝎妇人,周幽帝为二儿子李帛昭担忧。
虽说李帛昭是周幽帝很不看好的一个儿子,可毕竟血浓于水。
陆锦珩猜到皇上所忧之处,语中略带讥刺的宽慰道:“皇上无需太为二皇子忧心。毕竟二皇子也曾为自己前途,打算牺牲二皇子妃。”
周幽帝蓦地一怔,突然又回想起那个蠢货打算休妻甚至是灭妻,去求娶西凉国公主的情形。
想起这些,周幽帝不再为那个蠢货担忧了,二皇子妃蛇蝎心肠,那个蠢货又何尝不是贱劣无智?
说白了他们夫妻二人没个长心的东西!
蛇鼠一窝。
蛇鼠一窝!
“好了,不管那个逆子了!”周幽帝被陆锦珩两句提点便狠下心来,鼓励道:“珩儿啊,你想法子继续审问,朕相信你定有办法审出二皇子妃与此事的牵连来。一但那细作招了,定不姑息!”
陆锦珩抿唇一笑,很是满意:“好,臣定当竭尽全力。”
此时,陆锦珩和周幽帝皆听到门外的动静。
很快守在御书房门外的赵德顺便推门进来,小碎步子急急走到周幽帝跟前,躬身小声禀报道:“皇上,刚刚传来消息,西凉国太子的迎亲队伍已然到了城门外。因是比礼定的日子提前了二日,城门官便将此上报请示,是否即刻放行。”
“皇上,此事臣知晓。是臣昨日给姬清太子去了信,告之定安公主中毒之事。想来是姬清太子过于紧张安定公主,这才连夜赶路,今日提前到达。”陆锦珩解释道。
周幽帝捊了捊胡子点点头,“看来这位西凉太子对定安公主果然痴情。”
“是,热血男儿自古难过美人关。”陆锦珩半笑不笑的调侃了句。
周幽帝给赵德顺挥了挥手,“快快放行吧。”
“是。老奴这就将皇上的口谕传达下去。”说着,赵德顺退了出去。
坐在龙椅上的周幽帝神色复杂的抬眼看看陆锦珩,“你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对于周幽帝这猝不及防的调侃,陆锦珩先是一怔,既而笑笑。
之后佯作恭敬的拱手躬了躬身,笑言:“臣不是什么英雄,但……确实是过不了美人这关。”
“依朕看,你是压根不想当什么英雄!”周幽帝看透似的,笑着隔空点了点陆锦珩的头。
陆锦珩也笑着应道:“什么英雄啊,君子啊,贤能啊……臣不屑去做。做个正人君子太累,还是做个伪君子好,磨搅讹綳想用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也不会有人说臣有失君子风度。”
“呵呵呵呵——”周幽帝的笑,也不知是因为拿陆锦珩这种后辈没有办法,还是当真觉得陆锦珩的见解有可取之处。
***
此时城门处,给西凉迎亲队伍放行的命令一下,便有一匹白马首当其冲,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此人正是西凉的太子——姬清。
自打昨夜收到雍郡王世子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苏安中毒有性命之忧,姬清便带着队伍连夜赶路,路上一歇也未敢歇。
整个队伍里马都不知跑死了几匹。
其实今日随他进京的并不是迎亲的全部仪仗队伍,而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因拖着大婚用的花车、喜礼等物,而不适宜如此马不停蹄的赶路,便只能跟在后面缓慢行进。
姬清骑快马进了紫禁城后,因大周的宫规他不得再骑马横冲直撞,而需转乘步辇或是轻轿。
可姬清上了步辇行才没几步路,就气得从步辇上纵身跃下,自己跑。边跑心里边骂:什么破步辇,还没个醉倒的驴爬的快!
一路凭两条腿疾奔,不消半炷香姬清便到了苏安的碧月斋。
若非宫规,他运轻功可以到的更快!
“安安!”一进苏安的寝室,姬清就呼唤苏安。
躺在床上正接受苏卉喂食白粥的苏安,听到这声音面上表情瞬间凝滞。她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向屏风。
她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下一刻那个熟悉无比的高大身影就转过屏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算起来,他们也才认识几个月而已,且聚少离多。可有些人就是从认识的那日起,就感觉像是自己已经找了一辈子才找到的人。
对一眼,便刻骨铭心。
苏卉看到突然闯入的未来姐夫,先是吓的打了个激灵,接着便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碍事。她连忙帮苏安擦了擦嘴,端着粥碗起身,打算过会儿再喂。
一路的疾驰,一路的狂奔,姬清本以为自己见到苏安后,最先要做的便是拥她入怀。然而此刻见了,他却只杵在原地深情的凝视着床上的苏安,不敢拥她,甚至不敢伸手触碰她。
她面色煞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看上去那么虚弱,像是一碰就会融化的冰雕。
两人对视许久,稍平静些许后,姬清才留意到苏卉手里端着的粥碗。
“你接着喂吧。”姬清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到如此虚弱的苏安进食,故而按耐下所有情绪,平静的看向缩在一边的苏卉。
苏卉犹豫的看看大姐姐苏安,又看看手里的碗,最后视线才落到这位风尘仆仆的未来姐夫身上。
姐夫是一国太子,未来的西凉帝王,苏卉见他就打哆嗦。想说要不让他来喂吧,可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口。
苏卉暗暗心里叫冤,她打小做梦都想当贵女,如今亲生父亲成了忠贤伯,亲姐姐成了定安公主,她终于成为了梦想中的贵女。
可偏偏姐姐找了个太子回来,妹妹找了个世子回来,她见哪个都打哆嗦!
谁让他们血统尊贵,还有一副那么好看的皮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散发出令人感到迫厄的威压。
苏卉这厢正开口困难,姬清小心翼翼的张口询问:“我……我可以来喂吗?”
他可以拿性命保证会很小心。决不烫到安安,也决不洒到安安身上。
苏卉如临大赦,双手捧着碗恭恭敬敬满是感激的递到未来姐夫眼前。
姬清小心的接过碗来,轻步走到床前坐下。他深望着苏安,好想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儿。
姬清咽了咽,猴头微滚。不,他得先给他的安安喂粥。
舀起半勺子粥,姬清学着以前母亲喂发烧时的他那样,凑到嘴边儿轻轻吹了吹,又拿勺子碰了碰唇边感受温度。觉得差不多了,这才送到苏安嘴边。
苏安微启嘴唇,眼中噙着笑意,咽下了姬清亲自喂来的那勺粥。
只白米煮的粥,没加任何辅料,却莫名的甜,甜得发腻。
是刚刚姬清的嘴唇也碰过的原因么?
思及此,一抹羞赧之色漫上苏安的脸颊,苏安微微低了低头,唇畔挂笑。
姬清也跟着笑了笑,安安如雪般白的面色上,终于有了一抹春色,这令他极度欣慰。
姬清低头又去舀粥,心道果然吃了饭人的脸色就会变好看呐!
缩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苏卉,一边是感动,一边心里又微微泛酸。
那可是她的亲姐姐,刚刚她喂苏安的时候,苏安都不愿配合,说没胃口。苏卉苦口婆心的哄了好久,苏安才勉强吃下了两勺。
可未来姐夫一出现,姐姐胃口突然就好了。
哎——
难怪父亲常说,女大不中留。
苏卉努了努力,终于让自己开口说了句:“大姐姐、姬太子,你们慢慢用,我先出去了昂……”
只是苏卉这声音小的跟蚊蝇哼哼似的,大病初愈的苏安没听见,一心喂粥的姬清也没听见。
两人继续你侬我侬的吃吃喝喝,苏卉灰溜溜的溜着墙根儿退了出去。
刚从里屋出来,苏卉就迎面遇上正往屋里去的苏鸾。
“三姐姐,你怎么出来了?”苏鸾想到母亲和柳姨娘都去休息了,如今只有苏卉一人照料苏安。故而这会儿见苏卉丧着个脸出来,很是紧张,以为苏安有了什么反复。
“嘘~”苏卉忙将食指竖到自己唇边,提醒苏鸾小声。
苏鸾不解的歪了歪脑袋,斜觑苏卉,以极小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太子!姬清太子来了。”苏卉的语气虽重,但基本只用气发音,声量低的很。同时她也伸手指了指里屋:“就在里面给大姐姐喂粥呢!”
“哦。”苏鸾低低的应了一声,微张着嘴巴迟迟没阖上。
据她所知,陆锦珩是昨晚才派人给姬清太子去送消息,想来找到人也该是半夜了。可今日这么早姬清就进了宫,想来是一夜没睡,尽疾驰奔波了。
苏卉牵起苏鸾的手,拉着她出了外屋,直到了院子里,二人才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大姐姐肯吃粥了?”苏鸾眼下最关切的就是苏安的饮食,毕竟这几日失血太多,却又吃不下东西,要补也得一点点来。
“本来是不怎么肯的。”苏卉的表情有些复杂,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可是后来姬清太子来了,不知道为何大姐姐就狼吞虎咽了。”
说罢,苏卉还微微撅起了嘴,有一丝丝委屈。
苏鸾全然没留意到苏卉的微妙表情,只听到她说大姐姐能狼吞虎咽了,就觉得是好事一件,不由得欣慰的笑笑。
苏鸾是没听出这话的意味,却有人听了出来。
“安定公主见到心爱之人,自然是胃口大开。若不然古人怎会有犯相思时‘茶不思,饭不想’的说法呢?”
第159章
陆锦珩边说着; 边朝苏鸾这边走来。
苏鸾与苏卉同时转头向他看去; 看到这张俊脸的那一瞬,苏鸾露出一个出于本能的甜笑。而苏卉的反应就有些不适了。
苏卉只心道; 天呐,怎么刚躲开一个未来姐夫,又来了一个未来妹夫……
苏卉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她是当真每每见了世子就发怵。而至于世子说了什么,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那个……四妹妹,你陪世子说会儿话吧; 我去看看大姐姐。”苏卉犯迷糊的往回走。
“哎——”苏鸾唤她道:“姬清太子不是在里面吗?”
明明方才苏卉出来时,还一副很畏惧太子的样子; 这会儿怎么又回去了?苏鸾娥眉微蹙,不是很理解。
“呃……”苏卉驻足,是啊; 里面有姬清太子; 她不能回去。
苏卉顿时有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感觉。苏卉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觉得头痛!
苏鸾见她这样,以为她是不舒服,便劝道:“三姐姐;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撑不住了?要不你还是回房睡会儿吧。”
“对对对!”苏卉如蒙再赦,僵硬的笑着举着一只手指转过身来; “我,我这就回房去睡。”
说罢,苏卉急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鸾盯着苏卉的背影看了许久; 直到苏卉出了月拱门拐弯,她再也看不见。
“三姐姐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奇怪?”苏鸾出神儿的久久凝着月拱门的方向。
陆锦珩走近苏鸾,胸膛紧贴着苏鸾的背负手而立,视线也随她凝向前方:“大约是心里羡慕你跟苏安吧。”
“羡慕我跟苏安?”苏鸾诧然的扭过头来看着陆锦珩,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说。
陆锦珩咧嘴笑笑,灿烂无比:“苏安身边有个十分爱她的姬清太子。而你身边,有个十二分爱你的雍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