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鸾还未及将这心思说给陆锦珩听,便听到身后已至跟前的二皇子的声音。
“世子好雅兴,在此品茗。”
苏鸾的角度看不到二皇子李帛昭,她正欲转身先给二皇子请个安,就听见陆锦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二皇子才是好雅兴,身上不爽利也有心思出来赏樱。”
陆锦珩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没有半点儿真正关心二皇子身体的意思,反倒似在嘲讽他走不利索。
李帛昭没有回怼,却是按耐不住气愤粗喘了几下。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苏鸾也不敢转身看二皇子的脸,心想这时面对面只会更添尴尬。只得先将请安的事搁到一边儿,继续脊背僵直的背对着二皇子。
二皇子妃焦敏也立马看出来气氛不对,她一手搀着李帛昭,一手帮他捊胸顺气。
出言化解道:“殿下,妾妃见前面的樱花开得更艳丽一些,您若是不累,妾妃便搀着您过去看看?”
李帛昭自然不在意什么花啊草啊的,他只是在床上躺久了想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结果没料到一出门就生了一肚子气!
可他这一肚子气不敢冲着陆锦珩发,偏偏又平复不下,便牵怒于自己的皇子妃。
就见李帛昭一双怒目转投到焦敏身上,怪罪道:“明知本皇子身体欠安,你竟怂恿本皇子拖着病体陪你来这种破地方看什么樱花!”
只诘责还不解气,李帛昭甚至出手推了正搀扶着自己的焦敏一把。
焦敏本就一心搀扶二皇子,重心不在自己这儿,被二皇子这猛地用力一推,人便朝着地上摔去。果真摔倒在了地上。
始终未敢回头的苏鸾,在听到重重的一声倒地后,跟着打了个激灵。
亏她还以为上回将二皇子背着焦敏,向皇上请命休妻之事说出来,能起点儿什么作用……
原来焦敏在外头横,在自己夫君面前却是个受气包。
见吓到了苏鸾,陆锦珩更不高兴了,催促道:“二殿下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快些回寝宫歇着吧。多吹一会儿风都于身体有害无益。”
“那世子就趁着花好在此好好品茗吧,别等过几日花都谢了,对着枯枝兴叹!”若有所指的丢了这么一句,李帛昭转身往回走去。
二皇子妃兀自从地上爬起,赶忙追上。
昨夜落雨,今日土地湿气未散,二皇子妃经这一摔衣袖和手上皆是烂泥。因此她不敢再去搀扶二皇子,只乖乖的跟在二皇子身旁。
苏鸾想着方才李帛昭的那句话,越想越不对味儿。
李帛昭那怪腔怪调儿的语气,一点儿也不似在说樱花,倒像是在暗指她。
什么叫花谢了对着枯枝兴叹?这是把她比作残花败柳了么。
苏鸾越想越生气,凭什么男人们之间的争斗,要靠踩着女眷来下对方脸面?
正游思中,苏鸾无意识的看到陆锦珩在碟子里捻起一粒花生米。接着便见他指间轻轻一弹。
苏鸾没看到那粒花生米的飞行轨迹,只听到身后二皇子的一声“哎呦!”
接着便是如先前焦敏倒地时发出的那闷重声音一样。
苏鸾依旧不敢回头,可是不回头也能想象到背后的画面。她抬头惊恐的望着陆锦珩,居然看到他薄唇微勾,笑意淡噙。
本以为二皇子会不依不饶,可不知为何二皇子起来后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苏鸾悄悄回头看,除了见不远处的泥地上一片混沌的挣扎痕迹外,已不见二皇子与焦敏的身影。
回过头来,苏鸾不由得开始好奇焦敏这个人。
焦敏知道二皇子要休她后,她不敢闹这点苏鸾是猜到的,可是苏鸾不明白焦敏为何比以前待二皇子更好了!
就从先前那些细微动作上,苏鸾觉得以前的焦敏滑没有这般细心体贴的。
是什么能让她不恨,反倒加倍的对二皇子好?
难道真的是因为知道自己地位不稳,才更加的努力去争取?
“你太小瞧那个女人了。”陆锦珩的声音悠悠打断苏鸾的思考。
苏鸾不解的看着陆锦珩,她方才一个字也没说,可他却好似能将她的心看透一般。
抿了一口茶,接着陆锦珩又道:“你以为她嫁来大周,是为了儿女情长的?”
比起陆锦珩在这跟她分析焦敏来,苏鸾更意外的是陆锦珩好似知道了她私下对焦敏说的话。
“你……知道我对她说了?”苏鸾有一丝心虚。
毕竟二皇子对皇上说的休妻另娶之事,是陆锦珩告诉她的。而她为了气焦敏,又将此事告诉了焦敏。虽说她笃定焦敏不敢闹只能哑巴吃黄连,但还是不应该。
陆锦珩笑笑,在他看来这并不算什么事。
可陆锦珩的笑,在苏鸾看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责,她越发觉得惭仄。
“我是不是越来越像那些后宅里勾心斗角的女人了?”
陆锦珩放下茶杯后顺势将手探过来,摸在苏鸾的脸颊上,指腹轻轻拂弄:“苏鸾,你不需要学那种本事,我也不会让你面对那样的复杂环境。你只需学好怎么驭夫便够了。”
苏鸾面上微微一怔,脸颊上被陆锦珩拂弄过的地方皆泛起红晕。
陆锦珩的意思是说,他未来不会纳妾,只娶她一个正妻?
转念一想,苏鸾想到书中的陆锦珩,的确是开头便有提到他是终生未娶。曾经她还误读了陆锦珩对原主的感情,以为他是因原主之死,才无心美色的。只是后来证实,那只是一个误会。
这么算起来,陆锦珩不纳妾倒也正常,毕竟书中的他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呢。
思及此,苏鸾倒越发觉得嫁给陆锦珩,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第142章
见苏鸾想的出神儿,陆锦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晃了两次; 苏鸾才终于反应过来; 身子蓦地一颤; 推开陆锦珩晃在她眼前的手。
主动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苏安的大婚。”
“她的大婚你是见不到的。”
“为什么?”苏鸾圆瞪着双眼; 虽说这个解释只是拿来当挡箭牌的; 可她心里的确也一直憧憬的苏安的大婚。
陆锦珩小幅度的摇摇头; 玩味的盯着苏鸾; 好似有些奇怪她这聪明一时迷糊一时的脑袋瓜儿。
“大周只是送嫁; 姬清与苏安的大婚自然是在西凉举行。”
“哦。”苏鸾怔怔的应了声,而后眼中浮现失落的情绪; 跟着是一声叹息:“哎; 我还想看大姐姐这一生最美的样子的呢!”
“不过西凉太子的大婚,场面一定很盛大!”想到这儿; 苏鸾先前眼中的失落一扫而去; 转而显露出强烈的为苏安高兴的情绪。
陆锦珩勾唇笑笑; 心道姑娘家的果然在意这些。
想了想; 他便安慰道:“你不必羡慕,你也会有。”
苏鸾脸上笑容蓦地一滞; 神情复杂的看着陆锦珩。心下却隐隐担忧起他的未来。
他真的有命娶她么?
现在想来,书中早早点明陆锦珩的那句‘终生未娶’,苏鸾怎么嗅到一丝丝‘英年早逝’的意味……
出宫的马车里; 苏鸾和苏安相向而坐。
苏安嘴上虽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却是始终噙着奇怪的笑意看向自家妹妹。
苏鸾终是忍不住了,撅着嘴点明了道:“大姐姐你想笑就笑吧!不就是世子搂我时被你看到了; 我就不信姬清太子到现在没楼过你抱过你。”
被苏鸾这么一怼,苏安更是失笑出声。而后又拍拍苏鸾的肩,安抚道:“好了,没什么大不了,世子待你一片真心,赐婚的圣旨都下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姐姐不是笑话你,姐姐是替你高兴。”苏安突然敛了面上笑意,多了一分哀伤。
“再有两个多月,我就要嫁去西凉了。你和卉儿的亲事,姐姐都可能无法亲眼看到。不过能在走前看到你得世子这般疼惜,姐姐走也走的安心。”
见苏安如此语重心长,苏鸾也止了嬉闹的心思,突然陷入即将与苏安远隔千山万水的伤感中。
苏安虽不是她的亲姐姐,却也是她在这里最亲近的人。
苏鸾知道此刻苏安心里最放不下的是什么,便抓起她的手宽慰道:“大姐姐放心,你虽然要远嫁西凉,但我会在一直在京城。父亲母亲还有柳姨娘,我都会代姐姐尽孝。苏卉未来的亲事,我也会尽量的帮她掌好眼,不让她被坏人骗。”
苏安抿唇,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
她与苏卉都没能随上父亲的目达耳通,反倒有些随了柳姨娘的心拙口夯。故而她很担心苏卉会犯她十七岁时犯过的蠢。
虽得上天怜悯给了她再生的机会,可她不想苏卉也如她般,一只脚迈进了棺材,才知道懊悔。
所以苏鸾如今说的这些,句句安慰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苏安终是没让眼眶中打了几转儿的泪落下来,近来苏家好事不断,她不能哭。
苏安强撑出一个笑脸儿,又抱愧道:“鸾儿,父亲母亲说接下来新府那边只会更忙,而你要全心为我操办嫁妆了,你要受累了。”
“这是喜事啊,有什么可累的!我就喜欢去准备那些漂亮的衣饰吉物,每日看着都觉喜庆。这个差事还是我跟苏卉抢来的呢。”苏鸾笑着道。
苏安仍有愧疚,又道:“只怕这个把月的,你会没时间见世子了。”
“不见就不见呗,今天不刚见了么?”苏鸾依旧一副没所谓的表情。
马车在长街上稳稳的前行,车轮发出辘辘的声响,车里的姐妹两人说说笑笑。
果然,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苏鸾的确没有什么时间再见陆锦珩。
直到苏府办乔迁宴的这日,许多豪门显贵亲自带礼登府道喜,陆锦珩也来了。
这一个多月里苏安虽留在苏家待嫁,可宫里的东西却是没少赐过来。
苏家给苏安准备了一份不薄的嫁妆,皇上也命皇后给苏安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京中的勋贵们表面上个个轩昂伟岸,实际上多半都是会看风向的墙头草,眼看着苏家得势,一个个的便都凑了过来。
若说苏道北刚封伯爷那会儿,还有许多人不好将拜高踩低的嘴脸表现得太过明显,这回苏府乔迁却是再没人愿端着了,谁也不愿冷落了这位朝中新贵。
因着今晚有几位朝中真正的权贵登门,故而苏道北与儿子苏慕远皆是锦衣华服加身,父子二人一同站在新伯府的朱漆大门前迎客。
此时天将黑不黑,喜庆的大红灯已经挂起,在他们头顶笼下一抹红光,映得那本就因高兴而红光满面的脸,更加的喜气。
来的这些贵客们其实有些他们也不熟悉,甚至还有看着面生的,但只要是登门的,苏道北便带着儿子上前寒暄一番。
“哎呀呀,伯爷亲自在此迎客,真是折煞我也!”
“哪里哪里,应该的。几位大人今日拨冗前来便是给苏某面子,快里面请。”苏道北招呼着客人进府。
客人回头看眼苏慕远,赞许道:“苏公子敏而好学颖悟绝伦,这回春闱顺利中试,秋闱定也能取得好成绩,苏家果真是能人辈出啊!”
“哈哈哈哈——犬子只是运气好,运气好。”苏道北谦虚的应着,脸上和心里却都是乐开了花。
苏慕远颔首送那位大人进了府,脸上也是挂着喜气。
姐姐和妹妹将苏家带向繁荣,他身为苏家这代唯一的男儿,又岂能落后于她们?那岂不成了吃软饭。
哼,他才不要。他要凭自己的力量,成为姐姐妹妹们未来的仰仗。
她们日后过得幸福,他便为她们锦上添花。她们日后万一过得不好,他便是她们娘家的底气!
目送方才那位大人进了府,苏慕远见府外又停了一顶轿子。
只看那撩开轿帘的手,苏慕远就笃定要出来的是雍郡王世子。
世子的那双手白皙清癯,如玉雕一般精致,便是同为男人的苏慕远也印象深刻。
陆锦珩今日特意乘轿,是因为陪皇上下棋从宫中出来时已不早了,若坐马车便要绕大道,乘轿则可以走小道捷径快上一些。
整整一个半月没见的人,如今早一刻见到也是好的。
苏慕远特意下了台阶去迎世子,而世子却似无心多与他寒暄,只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大步不停的进了府,径直朝着前厅去。
站在门口的苏慕远望着世子的背影,一个疑问闪过:这到底是苏家还是陆家?怎么陆锦珩一点儿也不像来做客的。
“世子。”前院儿里正端着托盘往前厅送的水琴和小桃,停下来给陆锦珩行了礼。
陆锦珩不认得小桃,却认得水琴,正好询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后院呢。”水琴答道。
前院儿宴官员勋贵,后院儿招待女眷,这是一般家宴的正常安排。陆锦珩知道若只依礼,他今晚是见不到苏鸾的。
过往有旁的客人,陆锦珩特意压低了声量交待水琴:“悄悄给你家小姐说,我在东苑的假山后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