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对 那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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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对 那时错-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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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望星空,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撕下披在那些人脸上一张张虚伪的面具; 这些人中有他的伯父伯母、姑妈姑丈、堂兄堂姐、表姐表兄。
  曾经; 这些人用很是亲爱的语气来称呼连家那最小的孩子“我的嘉澍。”
  最初; 他真以为他真的是这些人眼中“我的嘉澍。”
  连嘉澍的童年夭折一个昏呼呼的午后。
  在“疼爱”他的堂姐表姐的鼓动下连嘉澍穿上了朱丽叶的蓬蓬裙; 没事,虽然样子奇怪,但这是他报答“疼爱”他的堂姐表姐的时刻; 穿着蓬蓬裙戴着假发,他躲进布幕后; 想给堂姐表姐一个惊喜。
  黑色布帘后; 他听到年长他九岁的堂姐和年长他六岁的表姐之间的对话。
  拿腔拿调; 叫着“嘉澍”; 尖着嗓音“他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我要把他今天的蠢样告诉妈妈,你猜,妈妈到时候会不会笑坏肚子。”“等他长大了; 知道事情真相,会不会找老爷子哭鼻子。”
  也许是笑声太过于刺耳,导致于幕布后面的孩子捂住耳朵,孩子心里不大相信; 那么难听的笑声会来自于平日里总是温和可人的堂姐表姐。
  小心翼翼掀开布幕一角,他看到两张笑得五官都扭到一起的面孔,是堂姐表姐没错。
  堂姐表姐为什么要那么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那个瞬间成为连嘉澍最难解的命题。
  躲在布幕后面,那道难题让他满头大汗,让他几近陷入昏厥。
  像是过去一个世纪。
  遥远的世界传来熟悉亲昵的声音“嘉澍。”
  神奇地是,那声嘉澍没有让他咧开嘴迈开腿迎上去,喉咙咯咯响着,就像饭菜里掉落进恶心的苍蝇。
  紧牙,把那只恶心的苍蝇强行吞咽进去。
  那一刻,他像通过最艰难的考验,拿到上帝的那把钥匙。
  一把可以让人在瞬间获得快速通往成人通道的钥匙。
  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那一年,连嘉澍八岁。
  八岁这年,连嘉澍的童年被终结在那个昏呼呼的午后,从此以后,想起朱丽叶的那件蓬蓬裙都会让他觉得喉咙咯咯作响。
  “小画眉,我没有青春期。”他总是和林馥蓁说。
  没有童年,亦不需要青春期。
  假如,这一刻,他在林馥蓁耳边说出这句话,林馥蓁肯定不会理会他,不仅不会理会还会给他脸色。
  因为……
  对着漫天星光笑。
  因为,距离他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林馥蓁的高跟鞋此时此刻就躺在垃圾桶里,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又捶又打的:为什么要把我的高跟鞋丢到垃圾桶去。
  为什么要把高跟鞋丢到垃圾桶去啊?
  “因为,你的高跟鞋看起来像长了眼睛一样,它在瞪,这让我很不舒服,不关你的事,是高跟鞋设计师的错。”这是比较体面的说法,可这话有一半是真的。
  林馥蓁猫着腰离开他房间,他再次打开浴室门,用了五分钟时间让情潮沉寂下来。
  死气沉沉的老建筑在午夜看起来像万念俱灰的伤心人,那双高跟鞋一竖一横躺在地毯上,鞋扣设计咋看就像是人类的眼睛。浅看俏皮可爱,凝神细看狡猾嘲弄,它看起来……
  它看起来很像林馥蓁的眼睛。
  把高跟鞋装进纸袋里,提着纸袋,循着月光。
  把高跟鞋丢进垃圾桶时,连嘉澍得承认,他的内心获得空旷和悠然。
  那份空旷和悠然好比是他和林馥蓁约好不抽烟,但他逮到一个空挡偷偷抽了一口烟,烟的味道无关紧要,让他心里乐呵地是他打破他们之间的约定。
  林馥蓁在他身边呆得太久了,久到偶尔都让他生出了不耐烦感。
  朝着星空笑。
  小画眉,我只是不喜欢你的高跟鞋,又不是不喜欢你,别再拿眼睛瞪我了,听到没有。
  嘘——现在不是讨论林馥蓁的时间。
  现在是品尝胜利滋味的瞬间。
  在两个钟头前,连嘉澍接到从马来西亚打来的一通电话,那是他比较期待的一通电话。
  拨打这电话的人是大伯父得力助手,那位老兄终于想通了:他现在是职场的黄金年龄,可他的上司已经初显老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为生存法则。
  大伯父是有能力的,但伴随着年龄上升以及对于新兴市场的不适应,近几年来大伯父的能力开始走下坡路,为了巩固自己势力连家长子开始做假账,利用假数字营造出他经营的企业每年都在赚大钱的假象。
  现在,大伯父的得力助手想通了,很快的这些假账就会流入二伯父手里,连氏实业是一块远胜于血缘关系的香饽饽。
  他那亲爱的二伯父肯定会把它们提交到老爷子面前。
  连钊诚不会把父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送到为了一己之利,而把连氏企业拖入泥沼的人手上。
  然而,二伯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嘉澍银行保险箱里多的是这位二伯父在世界各大赌场一掷千金的照片,不仅有照片,保险箱里放着二伯父名下百分之零点零一的连氏股份,这百分之零点零一股份是二伯父在拉斯维加斯赌场杀红眼时过手给一名韩国人。
  一掷千金的照片也许不会让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但那落入韩国人手中的百分之零点零一的连氏实业股票到时候定会让老爷子痛下决心,把自己二儿子踢出董事局。
  每年,老爷子总是苦口婆心,你们手中掌握的连氏股份,哪怕是零点零一都有可能导致经营权易手的后果。
  哦,对了,连家还有三儿子呢,连家三儿子也就是他的三伯父。
  如果在三个伯父中非得让连嘉澍选一个喜欢的话,那么,他一定会选他的三伯父。
  三伯父没大伯父有能力,也没二伯父果敢,在连家第二代三名男丁中资质最平庸,但好在长相好,正因为这样,三伯父成为了连钊诚拉拢政界的棋子。
  三伯父娶了当红政治人物的千金。
  三伯父和三伯母的婚姻是政商联姻教科书般的存在。
  但,真是那样的吗?
  连氏在里约有工厂,三伯父每年都抽出半个月时间到里约巡查工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众所不周知地是,三伯父在里约巡查工厂期间会独自一人前往阿根廷,阿根廷住着三伯父的老相好。
  三伯父在能力上不行,但在保密功夫做得滴水不漏,连嘉澍也是在去年才知道这件事情,那两人连孩子都有了,两男一女。
  让他算算,加上三伯母生的一男一女,三伯父有五个孩子呢,三兄弟中就数他最能生。
  世上没不漏风的墙,真相被揭露时,他那高贵典雅的三伯母知道了肯定会脸面尽失。
  三伯母是很强势的人,这样的人容易树敌,到时候,三伯母的敌人们会做出捂嘴状“,我的上帝,那女人比你还能生。”
  失去三伯母的支持,三伯父就什么也不是了。
  至于连家的两个女儿,也就是他的姑妈们。
  他的姑妈们在连钊诚眼里,那都是泼出去的水。
  蝴蝶效应是连嘉澍眼中为时不多信奉的真理。
  小画眉,南美洲的那只蝴蝶翅膀已经被撬动了。
  很快,连家第二代在某个时间点将相继被爆丑闻,随之经营能力也备受质疑,这番质疑必然会被反馈到连氏实业的股票浮动上,于是,连氏实业密集召开股东会议。
  连氏实业更新换代的时机到来了,世人把目光投向连家第三代。
  连家第三代长孙一度在完美的包装下被寄予厚望,但那场“四月惊奇”撕掉他的伪装暴露出其短板。
  在巨大的舆论面前,他的表现比菜鸟还不堪,皇帝的新衣穿得太久,他那大堂兄都忘了自己其实没穿衣服。
  此时,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他大堂兄现在的状态呢?用安德鲁表兄的话来说“我朋友说,连圣杰现在是靠着妈妈私房钱过日子的乖孩子。”
  目前,这乖孩子在自己妈妈的鼓励下做着东山再起的梦。
  这个梦到底能不能实现不得而知,老爷子精明着呢,四月那场风波他给出了作为一名看客该有的从容与淡定。
  他不会去管过程,他只管最后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是谁。
  如果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名字叫做连嘉澍的话,当那天到来时,他也许会说出俗气的话:“爷爷,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为了那个机会,他准备了五年。
  准备五年,忍受了十二年。
  够漫长的了。
  风起,梧桐树叶哗啦啦响着。
  小画眉,那听起来像不像是胜利的赞歌。
  闭上眼睛。
  稍许,风停歇了。
  远远的,远远的,从月桂树树下传来女性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女声在告诉着,爸爸给孩子的那首儿歌:
  雾气刚散,松开单节套 、后绳索,驶向南部海峡。
  经过洛基港口、十磅岛,经过我小时候溜冰的尼罗塘。
  拉响汽笛,向灯塔守卫的孩子挥手。
  海鸟飞过来,黑背鸟、人字鸥、大矮鸭。
  太阳出来了。
  向北航行速度12节,乘风破浪,水手们忙着呢。
  你是总管你知道吗?
  你是一船之长。
  世界还有比这更美妙的景象吗?
  ……
  小画眉,这首歌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仇恨”。
  一名父亲被剥夺了自己对于孩子的爱,而那名孩子从此以后只能靠着想象去猜测父亲在唱着这首歌时的神情。
  小画眉,晚安。
  尼斯机场,晨雾还没散去。
  和很多次短暂相聚的离别一样,林馥蓁是送别队伍的最末端成员,即使中国特使南法之行性属私人行程,但还是来了十几名在南法有产业的中国企业家,连嘉澍也来了,因连钊诚昨晚喝多再加上年事已高,他取代连钊诚站在送行队伍中。
  晨雾中,那抹娇小的身影一一和那些人握手话别,最后,来到了她的面前。
  手搭在她肩膀上:注意安全。
  垂目:好的,妈妈。
  “有什么需要可以给叶秘书长打电话。”
  “我会的,妈妈。”
  “林馥蓁。”
  “妈妈,有什么话请说。”
  那缕叹息比晨雾还要缥缈稀薄,最终,目光转向左边。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好听的男声说着。
  “谢谢你,嘉澍。”
  “阿姨,注意身体。”
  晨雾散开一点点,露出淡蓝色的天和海,机场还是空荡荡的,送中国特使前往巴黎的飞机已经飞走,前来送行的人也离开了。
  距离机场解封还有十几分钟。
  站在空荡荡的场地上,出神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因为昂望的时间过于久长她脖子都酸了,头一偏,找到那个肩膀。
  只是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那个肩膀对于她来说显得比平常高,好在他矮下了身体。
  这样一来她的头就可以舒舒服服靠在他肩膀上。
  “嘉澍,我很想和她说,妈妈,你能不能在圣诞节抽出时间来。”
  “现在距离圣诞节还远着呢,你多的是机会和她说。”
  也对,继续对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发呆。
  第一缕日光穿透晨雾。
  “林馥蓁,我们得走了。”
  “好。”嘴里应答着,脚却是一动也不动。
  于是,他只能拉起她的手。
  跟在他身后。
  小段路程,想起什么,狠狠挣脱开他的手。
  他回头。
  她怒目圆睁:“连嘉澍,你真把我的鞋丢进垃圾桶。”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
  “那还能有假。”他似乎很乐于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真扔?!”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他反问。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加重语气,“反正我鞋子多的是。”
  “那不就得了。”他朝她伸出手。
  手背到背后去,顿脚:“连嘉澍,你真扔?!”
  “让我想一想。”他做出思考状。
  眼巴巴等着。
  小法兰西思考时间有点长呢,再顿脚。
  终于——
  “没扔。”
  眉开眼笑,把手主动递到他面前。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
  “不是不重要吗?不是说鞋子多的是吗?”
  “我又没说重要,我只是讨厌你把我鞋子扔掉。”
  “小画眉。”
  “嗯。”
  “即使我扔了你的鞋子,但也不代表不喜欢鞋子的主人。”
  “嘉澍,你这样的说法不对。”
  “怎么不对了?”
  “喜欢一个人就会连带喜欢她的一切,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
  “何以见得?”
  “那双鞋子嘉澍穿过,看起来很顺眼,那个杯子嘉澍用过,看起来很顺眼,经过那个地方,不由自主慢下脚步,因为嘉澍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我就这样。”
  此时此刻,连嘉澍永远想不到的是。
  若干的年后,有人问起他关于什么是喜欢这个问题。
  什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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