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不愧是南阳王府的人; 说话果然痛快。”既然王琳已经答应了她; 王韫也没提究竟要多少了,王琳此人心高气傲,说到便一定会钱送到; 而且数目绝对不小。当下,她也没含糊,直接把日记还给了王琳。
王琳拿到日记并没有马上翻看检查; 而是手指轻轻摩挲着书皮; 似乎在怀念,又似乎只是稳定情绪的一种手段。
王韫没时间再和她耗下去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如若不是她和王琳在外人面前还维持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她现在早就甩甩袖子跑了。
“二姐; 你的日录我已经物归原主,从此以后,我希望我们能桥归桥,路归路。”王韫面色真诚,她是认真的; 把日录还给了王琳,就代表着她切断了和王琳的最后一丝联系,从今往后,王琳过得怎么样就和她再也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王琳并没有接话,只是凝视望着王韫。
眼前的王韫看上去竟然十分陌生,和她记忆里的人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她记忆里的王韫,飞扬跋扈,恃宠而骄,常爱作弄她。
王韫的父亲王高涣虽只是谋了个清贵的官职,却胜出她父亲许多,她的母亲老太太嫌弃是商户女,管家的事都交给了王韫母亲张氏。
再加上,王高涣又是家中幼子,更是使得三房向来便得老太太偏爱。尤其是王韫,前世的王韫,虽然任性,却极为依赖老太太,和她弟弟嘴又甜,在她们姐妹中惯会讨老太太欢心。
而她,向来不喜欢人情往来,也不爱笑,用当时王韫的话来说,便是“死人脸”。和老太太的关系自然也不咸不淡,谈不上多亲密,但也能称得上正常的祖孙关系。
当时的她和王韫关系最差,许是王韫看不惯她的傲气,许是她嫉妒艳羡王韫所得到的万千宠爱,明明是姐妹,两人的关系却更像仇人。
她心里也明白,若以后嫁了人,她的夫家断是比不上王韫的。老太太早有意让她同表哥定亲,表哥对她的意思王琳心中清楚得很,无意的人是她。
她不甘心如此,却无可奈何。
直到,三月的一天,王家的女眷们去了趟京城外的长生寺。
长生寺始建于前朝,香火鼎盛,狭窄的山路上,往来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也是在长生寺外,她第一次看见了纪景晟。
他脊背挺直,身材修长,站在斑驳的树影下,能隐约瞧见一张俊美阳刚的脸。
当时她跟着老太太等人,自然是不可能在此多留。
小沙弥引她们去了客房,她待在客房里,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本来麻木的心此刻却猛地一跳,她按着胸口,垂眸思索了半天,也无法平静。
再见纪景晟是在寺内。
当时,她嫌客房里太闷,也兴许是抱着再见他一面的心思,一个人漫步在寺庙内。
就在不经意抬眼的刹那,王琳又瞧见了他。只他一个人,站在寺院墙下,天际夕阳如血,飞鸟还巢,晚风微凉。僧人敲着晚钟,雄浑的钟声响彻山林,恰如她心头的悸动。
初见,悸动,再见倾心。
她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站着,这么瞧上一眼。
然而,就在她恍神的刹那,不知何时,王韫已经站在了纪景晟身侧,同他相谈甚欢。
王琳神情一变。她虽不喜欢人情往来,但并不傻,王琳清楚地明白,王韫脸上的神情是爱慕,而那人面上如冰似霜的气度却淡化了不少,眼中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王韫似是和纪景晟一见如故,两天时间来,总是瞒着老太太结伴同游。
她心里又妒又恨,浓烈的情绪波动让王琳自己也不由得吃惊。这让她做出了一件事,也是让她前世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她去寻了老太太,把王韫和外男亲密交游的事统统告诉了她。果不其然,老太太震怒,马上就叫来了王韫问话。王琳明白,要是王韫见到自己,怕是从此要记恨上她。
就在她待在房中,正为自己的莽撞惴惴不安时,前去打听的丫鬟却告诉她,老太太和王韫在屋子里不知谈了些什么,出来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本该重责的事,轻轻地就放下了。
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只要老太太愿意,此事可大可小。老太太自然舍不得她的宝贝孙女,只是,她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果然,老太太当时虽是夸了她懂事明理。但为了抹平此事,把她叫来时,却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了她一句,说王韫已经都同她解释了。
“琳儿,你什么都好,只是有时候,未免有些太过小气。”
王琳垂头不语。耳畔是老太太说她拿姐妹清白当儿戏。
老太太心里已对她存了嫌隙,在她心中,她恐怕已经是嫉妒族妹的恶人。
等秋天时,便传出来了王韫和纪景晟订亲的消息。
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当初老太太什么都清楚,只是为了王家,她什么也能做得出。
放下手中的绣活儿,王琳仰头看了眼天空。
正午的日光刺眼得很,刺得她眼睛生疼。也正是在那一刻起,她决定了,她一定要去争,一定要去抢,她不信命。
她至今都记得清楚,那年元日,她同王韫等人一起去看灯,中途,王韫故意趁着人多丢下了她,任凭她一人在人群中着急地四处寻找。身旁没有同伴,也没下人跟着,她的脸给她招来了祸事,一伙地痞无赖缠住了她,他们不敢有大动作,却如同讨厌的苍蝇,说着些污言秽语,就在她再也无法忍耐时,她看见了纪景晟。
纪景晟出手救了她。王琳本来以为自己会说不出话来,但她没有,她冷静地几乎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甚至在看见纪景晟背影的刹那,信念一转,就故意扯下了自己的衣物,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
此事闹得很大,王韫被老太太重重责骂,关到了祠堂。
她躺在床上,看着床上的雕花。
姑娘家的身子既然已经被人看了,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一桩丑闻。
她用自己的清白赌了件事。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完全按她预想的发展。
老太太依然把王韫嫁给了纪景晟,却又在和南阳王府的商议下,没过多久,让纪景晟纳了她。
姐妹共侍一夫的美谈顿时在京中穿得沸沸扬扬。
她自甘为妾,就是赌,总有一天,纪景晟会爱上她。
只是,她又赌错了,纪景晟同王韫琴瑟和鸣,根本容不得她插足。
这一错,满盘皆输。
她是在一个冬日死去的,窗外的梅花开得正艳。
当时她已经罹患恶疾,病痛缠身,她静静地靠在榻上,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她性子傲,她这一生,一直在和王韫计较,到死她都不能释怀。
如果重活一生。
如果重活一生……
罢了……
王琳眼神一黯,今生已经如此落魄,又求什么来世。
死时,倒没她想象中的凄惨,该来的都来了,走得倒也体面,毕竟南阳王府未曾苛待于她。
她本以为自己这可笑的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这一睁眼,让她又会到了幼时,当时,她还小,王韫还小,一切都还没发生。
而她也下定了决心,既然老天爷真的要她重活了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走上前世的路。
耳畔忽然传来了王韫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一抬眼,便对上了王韫诡异的目光。
王韫她是不知道刚刚王琳忽然陷入了回忆,她只看见王琳像呆了一样,站在那儿不说话也没表示,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答复。
“二姐,时间不早了,我先行离去了,去得时间太久,旁人怕是要生疑的。”胡乱找了个由头,王韫决定告辞。王琳刚刚看她的眼神,看的她身体发毛。也不是阴冷的眼神,就是一种和复杂很怀念,又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直觉告诉王韫,她要是继续在这儿带着,可能会接触到一些她不想接触的事。
王琳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转身的同时,忽然沉声说了句话。
“四妹,你当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韫步子一顿,继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王琳的视线。
就在王琳看不到的地方,王韫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不原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呼!写得我肾虚。
终于把王琳的事交代完了,后文也没她出场了。这一章写得我画风都不对了→_→
第106章 真相
回到花园里; 王韫找到岑零露和张希薇; 见她没有提和王琳的事; 张希薇和岑零露也没有问。
王韫特舒心; 和岑零露、张希薇交往的好处就是两个人心中有数; 大方知礼; 他人不提便不会轻易探究他人的事; 是真正的士大夫的女儿。
王韫也不喜欢探听他人的私事; 荀桢是个例外。
宴席一直到结束,王琳都没有再和王韫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等马车真正驶离了王府,王韫才真正如释重负。
出乎意料的是; 因为王琳的生辰,她和岑零露、张希薇的关系亲密了不少,一趟下来; 竟然收获颇丰。
一回到荀桢府上; 王韫本打算立刻去找荀桢吐槽,却又得到了个荀桢和罗元亨今日一早便出去了的消息。
“去哪儿了?”王韫问被她叫来跟前的昭儿。
似乎看出了王韫内心疯狂的吐槽; 昭儿陪着笑了笑。
“先生忙着书院的事去了。”
看来就只有等了,荀桢忙起来; 王韫连他的人影都难见到。
这么一等; 就等到了傍晚,府里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天际也下起了小雨,打湿了府里铺着的青石。
王韫就坐在窗前,支棱着一角窗子; 看着窗外的雨丝。
荀桢太忙了,忙得她都有点生疑。好几次,她都看见了荀桢脸色苍白,却依然端坐在案前处理着种种事宜,书信、账本等等高高地在桌角堆叠出了一座小山。
就好像是……在赶着处理什么一样……
窗外飘来的雨丝打在人肌肤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王韫被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合起了窗子。
“哐当”一声,就如同打在了人心里。
到了晚上,王韫本来正临窗练字,忽然,府里好像炸开了锅,就那么点儿的下人好像突然聚集到了一起,纷纷往外跑,嘈杂的声音传到了王韫的耳朵里。
“发生什么事了?”王韫放下手里的毛笔,问跟前伺候着的雪晴。
雪晴面上也露出一抹不解,“我……也不知晓。”
联想到傍晚时分她一闪而过的想法,王韫顿时脸色一变,也没管外面下着雨,直接推开了门,跑向了门口。
“娘子!”雪晴忙拿着伞跟了出去,急得在身后大喊。
在大门前,王韫终于看见了一天未见的荀桢和罗元亨。
他脸色已经不能称作是苍白,而是惨白,罗元亨扶着他,两人身着蓑衣,也不抵事,衣袍湿漉漉地贴着肌肤,蓑衣上溅满了泥点,望上去异常狼狈。
王韫的大脑忽然“嗡”地一声炸开了,忙上前去扶荀桢。
“怎么回事?”
罗元亨看了她一眼,“回去再说。”
“先生?”王韫看向荀桢。
荀桢银色的发丝紧紧贴着脸颊,一滴滴雨水顺着苍白的面庞滑下,“听他的。”
王韫没办法,只好向跟来的雪晴招了招手,“去请李道长来。”荀桢的状态看上去不好,即使没受伤,淋了雨也可能染上风寒。
一路把荀桢扶回了房里安置,又吩咐其他人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干净衣物,给他俩倒了两杯热茶塞到手里,王韫才把视线重新转回了两人脸上。
“你们不是去书院了吗??”搞毛线啊?这么狼狈他们是去挖煤了吗?
荀桢端起茶杯,咳嗽了两声,才开了口,“雨天路滑,下山时不慎跌了一跤。”
下山时……不慎跌了一跤?!
这么一说,王韫顿时紧张了起来,视线飞快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着,“摔哪了?”
年轻人伤筋动骨都一百天,更何况荀桢是个老爷爷了,这么一摔,肯定承受不起。
“我没事。”见王韫如此,荀桢莞尔。
这样的荀桢是王韫最难对付的,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念及荀桢是个病患,王韫也没和他计较,而是把焦点对准了同样狼狈的罗元亨,气得直瞪眼。
按理说,如果她瞪了罗元亨,罗元亨同样会吹胡子瞪眼地瞪回去。
然而,罗元亨今天却没这么做,而是捧着茶杯垂眸不语。
王韫被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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