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适逢机会,郑霁元便兴致勃勃往这边来了。
“霁元弟。”秦立远站起还礼,接着与郑霁元携手落座。
其实,秦立远已承继爵位,年纪又比郑霁元大很多,面对年仅十岁的小孩子,他本来可以将自己置于其父亲一辈的身份说话,但他并没有,而是与郑霁元平辈论交,把对方当成一个成人来说话。
此举真是太合郑霁元的心意了,于是在他心目中,对秦立远的好感度又攀升了一个台阶。
郑霁元落座后,腰腿位置立即传来一阵强烈的舒畅感,他顿了顿,方抬手接过丫鬟捧上的茶盏,掀起碗盖,喝了两口茶。
他轻吁了一口气,一直精神高度集中,腰背绷得笔直,不敢放松分毫,郑霁元再聪明老成,也仅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很有些疲累了。
“霁元弟可是累了?”秦立远见状一笑,缓声问道。
他侧看郑霁元的五官,这实在是很有几分熟悉感,他唇角扬起,微微一笑,声音缓和了许多,接着说道:“你年纪不大,今日这般劳碌,倦怠亦是常事。”
郑霁元本来有几分郝然,听见秦立远隐带安慰的话语,心头立即松乏了不少,他笑道:“我确有些许疲惫,不过稍歇片刻后,应是无碍。”
他自小也涉猎练武,虽功夫不高,只作强身健体之用,但几年下来,亦是有效果的。今天主要是过府客人太多,作为主人,父子俩需一一照应,而郑霁元又要仔细观察学习父亲如何接人待物,精神绷紧,因此才会觉得倦怠。
郑霁元一抬头,秦立远略带苍白的英挺脸庞映入眼帘,他不觉关切问道:“秦大哥是否身体不适,怎么面色如此苍白?”
他与秦立远虽相识时间不长,但言谈颇为投契,对方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小的敷衍他,郑霁元心性敏感而多智,他能觉察到对方郑重之意。
此时,郑霁元觉得秦立远面色不对,自是出言询问。
秦立远确是伤势未愈,韩老太君寿辰距他重伤清醒那天,不过就过了半月时间而已,他腹部伤口颇深,虽身体强壮,恢复速度极快,但短时倒未能痊愈。
只是,在收到请柬那一刻,他当即便下了决定,要亲自前往安国公府贺寿。
秦立远听了郑霁元的问话,他微微一笑,大手抬起在胸前一拂而过,道:“不过是之前略有小恙,现今已无碍,霁元弟无需担心。”
郑霁元放下茶盏,刚要再说话。
就在这时,脚步声骤响,后房门处突然进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厮,他抬眼看见郑霁元坐在前头,面上一喜,连忙匆匆上前请安。
“何事?”郑霁元蹙眉,抬头对青衣小厮问道。
这人是他的贴身心腹小厮青砚,刚才离开片刻,现在急步而归,不悄悄站回后头,而是上前请安,打断了他与客人说话,应是有要事。
青砚立即起身,附在主子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郑霁元登时眉心一蹙,他当即站起,抱拳对秦立远歉声道:“秦大哥,小弟有些许小事,请容许小弟告辞。”
“霁元弟请便。”
随后,郑霁元领着丫鬟长随,匆匆举步往后房门而去,离开了厅堂。
目送一群人离去,秦立远垂眸,他耳目敏捷,虽青砚声音极小,但他还是隐隐听到了“大姑娘”三字。
可是那个小丫头,又在任性调皮了?
须臾,秦立远抬眸,他站起身,迈开大步,尾随郑霁元等人往后房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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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三合一)
郑霁元在一众丫鬟长随的簇拥下; 来到内仪门处; 他将小厮远远留下,领着丫鬟绕过花木; 进入小凉亭。
“姐姐; 这是怎么了?”郑霁元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抬头关切询问胞姐。
他了解自家姐姐,郑玉薇并不是无风起浪的人,在今天这个重要日子里头,她连派遣丫鬟都来不及; 亲自出马直奔前院寻他,必定是有要事发生。
因此郑霁元语气中,难免带上几分忧心忡忡。
“小弟。”郑玉薇轻唤,她本来坐在亭中石凳上; 一见弟弟身影转出花木丛,立即站起迎上前去。
她端详弟弟脸色一番; 问道:“今天可累?”
姐弟俩携手回到亭下圆石桌旁; 坐下; 郑霁元迫不及待询问道:“姐姐; 我不累; 你唤我来可是有要紧之事?”
“嗯,确是如此。”郑玉薇点了点头; 事态紧急,她亦不拖泥带水,直接俯身附在郑霁元耳旁; 将周文倩之事悄声说了一遍。
郑霁元年纪虽小,但他是安国公府世子爷,郑家的继承人,在前院里身份不容小觑,加上郑明成很注重培养他的实际处事能力,他本人院里的事自不必说,就连前院一些不大的事,他都很有话语权。
现在父亲肯定很繁忙,就算郑玉薇派人告诉他,他亦未必能立即抽身出来倾听,她思虑一番后,还是觉得先告诉小弟,让小弟采取行动的同时,再伺机告诉父亲为好。
郑玉薇一路思考,这是能最快采取行动的一个法子,若是等美景禀报母亲后,再由母亲派人寻外院大管事再处理,这誓必会耽搁不少时候,要是让那对野鸳鸯给飞了,那她筹谋多日的计划,便以失败告终。
那郑玉薇就得吐血,毕竟,她这回剑指秦二,目的是完全摆脱二人婚配的可能,周文倩只是顺带的而已。
郑霁元侧头凝神细听,他越听,脸色越发凝重,最后,他眉头紧蹙,玉白小脸阴沉,狠狠一拂衣袖,切齿怒道:“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咱家收容了她,让她母女养尊处优,祖母还费尽心思给她相看亲事,她竟敢致我郑家于如此境地!”
他肤色随了母亲,但五官却跟父亲颇为俏似,此刻板起一张小脸,竟很有几分威严,若是平时,郑玉薇必然要取笑弟弟一番,但现下,她却没有这个心思。
郑霁元拍案而起,他对郑玉薇说:“姐姐,我明白该如何做。”他接着嘱咐道:“姐姐你先回去罢,耽搁这么长时间,娘怕是要担心了。”
“嗯,”这点郑玉薇知道,她本来就打算跟弟弟说完以后,便立即回去的,“我知道的。”
时间紧迫,郑霁元立即起身,要前去处理此事,他刚迈开半步,郑玉薇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唤了一声,“小弟。”
“姐姐,可还有事?”郑霁元回头,有些疑惑问道。
“小弟,”郑玉薇面色沉凝,直视郑霁元眼眸,轻声说道:“与周文倩幽会之人,必定就是那秦二。”
郑玉薇很认真地对弟弟说:“小弟,我不喜欢秦二。”
“我明白了。”郑霁元当即心领神会,他点点头,拍了拍郑玉薇手,道:“我知道该如何做,姐姐你放心。”
事不宜迟,姐弟俩话罢马上分开,郑霁元出了凉亭,先估摸那处角门与前院相通联的位置,略略思索了一番,然后招来青砚,让他先回去领上自己的心腹,悄悄往那边包抄而去。
为防人手不足,郑霁元还将跟在身边人分出去一半,令青砚带上,随后,他带着剩下的人,疾奔返回前头,寻找父亲。
郑霁元一边走,一边打发几个人,让他们去寻找外院大管事,令他立即去他父亲处。
今日大管事的繁忙程度不下于他们父子,需辗转各处处理一应大小事宜,要是父亲知悉此事再去寻人,怕是又要耽搁一些时候。
姐姐的意思郑霁元很明白,所以这回一定得逮住秦二,要是耽搁了时间,事情恐要再生波澜。
其实,只要一想到身为大家子弟的秦二,竟偷偷与那挂着他表姐名头的周文倩幽会,地点还在自家里头,他祖母寿宴上,郑霁元就万分厌恶。
更别说,那秦二此时正与他胞姐在议婚,之前听母亲说,两家打算等秦二出孝后就要定亲,现在对方干出这事,实在让郑霁元厌恶之余更是气愤之极。
秦二是在侮辱他姐姐,侮辱他郑家,侮辱整个安国公府。
郑霁元的小脸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这时,锣鼓铿锵之声响起,他脚下立即更快几分,领着众人,飞速往戏棚子那边而去。
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而上,郑霁元拐过月亮门,进入设了戏棚子的大院落,他很幸运,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父亲郑明成的身影。
“爹,爹爹。”郑霁元又惊又喜,扬声连连呼唤,连平时沉稳自重都给忘在脑后。
郑明成身后是更衣的屋子,他刚从里头出来,准备抬脚返回前头厅堂中,便听到自家儿子的连声高呼。
他挑了挑眉,侧身面向爱子,温声问道:“元儿,可是有事寻为父?”
郑明成很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他平日很是有礼,特别在外头,从不这般急奔高呼,现今有些失态,怕是有要事。
郑霁元几步冲上前,郑明成伸手,像小时候一般牵住儿子的小手,笑道:“好了,把事情先说给爹听。”
郑明成疼爱儿子与女儿一般无二,只是儿子身负重责,严厉的教导其实是对郑霁元最为好,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不会对儿子和颜悦色。
“爹爹,我跟你说。”郑霁元招手,郑明成配合弯腰低头,让儿子能附在他耳边说话。
只是,随着儿子急促的悄声细语,郑明成本来微笑的唇角压下,眼帘低垂,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郑霁元将事情急急说罢,郑明成直起腰,拍拍他的背,说道:“好了,这事交给爹爹,你先回去吧。”随后,他侧头沉声吩咐身边仆役,“去找郑高来。”
郑高,是青砚的父亲,安国公府外院大管事,郑明成的心腹。
“爹,”郑霁元本来打算转身,但他犹豫片刻,还是仰头对父亲道:“爹爹,咱们能逮住秦二吗?”
“姐姐不喜欢秦二。”这是郑玉薇的嘱托,郑霁元心头始终惦记着,他虽知父亲出手效率最高,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若与那周文倩幽会的是秦二,那他必定跑不了。”郑明成神色冷肃,低头对儿子说道。
说罢,他眼睛眯了眯。
郑明成声音温和,但眼神却如冰,若不是同为今上心腹的同僚家中实在没有适龄嫡子,他郑明成的掌上明珠,怎能屈就于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侯府次子。
不用儿子多说,若逮住那人真是秦二,郑明成宁愿将爱女养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嫁予这么个寡廉鲜耻之人。
之前,妻子寻摸一番,看好了这个秦二,是跟郑明成商量过的。
郑明成身为今上心腹,如今京城乃至整个官员体系党争激烈,他与人交往时需谨慎万分,无论哪一党不敢随意沾边,以防落在老皇帝眼里产生不良的后果。
同僚交往皆如此,更别说是结儿女亲家这般的大事。
其实,这才是郑玉薇身为国公府嫡出长女,议亲路上如此艰难的根本原因。
他愧对爱女,却无可奈何,只因郑明成身后背负着的,是偌大的安国公府以及整个郑氏一族。
如今为郑玉薇选婿,确实如杨氏所言,不过就是矮子里挑高个罢了,只是他们夫妻却无计可施。
郑明成得知秦二此人后,派出心腹将其仔仔细细打探清楚,确定秦二此人虽无大才,但人品尚可,且亦不似个贪花好色之人。
女儿嫁予对方,日后背靠宣平侯府与他家,平步青云虽不能,但富贵稳妥的日子还是可以保证的。
郑明成将秦二乃至秦家推敲了个彻底,这才对妻子点了头。
谁知道,这个目测人品尚可的秦二,现今竟一而再地出幺蛾子。
郑明成冷冷地哼了一声。
郑霁元见状,心头大石立时放下,他余光瞥见父亲身后急步赶来的大管事郑高,于是拱手对郑明成说道:“父亲,孩儿先行告退。”
“嗯,”郑明成点点头,温声说:“去吧。”
目送儿子身影走远后,郑明成回身,正好看见已经来到面前的郑高。
“奴才见过主子。”郑高年约四十,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