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聋了,其他的感官就会更敏锐。
心口那里不受控制的一突,压下那不知名的悸动,只当是自作多情。
却没想到……几天之后她就要嫁给他!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体残疾,性子又闷,阴沉沉的,哪有女孩愿意嫁给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个想法,有些期待,又怕她看出自己的期待,面上一派冷漠,维持着自己那可笑的、仅有的尊严。
她的性子并不是多好,好吃懒做又怕吃苦,娇气又厚脸皮,但相处起来后就会发现人开朗乐观,嘴硬心软,还有些孩子气。
哪怕身上缺点一大堆,还是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
也让他越发自卑!
睁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人静悄悄的起了身,为旁边的孔嫣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门。
第二天孔嫣喂猪的时候就听说昨晚朱家那孙子被人打了。
还是田大婶和李婶子来送干草时八卦说起的。
忍不住好奇问:“怎么回事啊?”
队里的事她还不太清楚,不过人能认了个大概,那朱家她也听宋妈讲起过,家里人还好,就是小辈不咋地,反正出门少往他们家门前经过。
田大婶见她好奇,勾起了八卦**,嘴快道:“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就是那老朱家的小孙子,队里有名的混混头子,他爷爷是我们队里的老红军,当年还长征过,后来受了伤,没办法只能回来了,队里看他年纪大,加上是老红军,让他做仓库管理员。”
“哪知道他孙子是个不争气的,仗着他爷爷是老红军,在队里横的很。”
“昨天听说病了没去上工,我们还以为真的是病了,没想到今天就又听说昨晚被人给找上门打了一顿,深更半夜的,肯定是惹了祸碰到了铁板!”
“昨天晚上鬼哭狼嚎的,隔壁都听到了呢!等朱家人听到动静赶过来时打的人已经跑了,那么矮的墙,一窜就过去了,乌漆嘛黑的,都不知道是谁,哈哈哈。”
说完捂着嘴幸灾乐祸的笑。
旁边的李婶子也笑,“活该,那小子多糟蹋人啊,队里的小混混以前最多好吃懒做了点,偏偏后来被他带的什么浑事都干,心都是黑的,连自己的侄媳妇都不放过!”
孔嫣听到这儿脸一红,咋啥事都说呢?
李婶子见她害羞,笑了,忍不住道:“都嫁人了咋害羞呢?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了,都不止一个人都看到了。就我们队里人善良,没人往外处说,要是换做隔壁队看看,整不死他们。”
自认为孔嫣嫁了这边也算是队里人了,没什么不好说的。
孔嫣缩了缩脖子,这事她也听过一两耳朵,还是上次宋大嫂跟她八卦的,那侄媳妇跟她来自一个队,晚她几年嫁过来,丈夫是个窝囊的,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愣是受了,听说都直接跑到家里去了。
一旁的田大婶拉住她,“行了行了,什么糟污事都往外说,人家新媳妇呢脸皮薄,哪像你啊?”
然后看着孔嫣笑道:“别听她嘴碎,我们说着好玩呢,你才来没多久,听听就是了,不过听婶子一声劝,以后碰到那人绕道走,混不吝的,还是躲着比较好!”
孔嫣赶紧点点头,知道她这是好心,赶紧点点道:“我知道的。”
聊了两句人就走了,孔嫣继续喂猪,琢磨一番,越发不对劲,怎么都觉得那天晚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朱家的混混。
虽然没证据,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如果真是他,那昨晚打他的人可真是大好人!
……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宋清风突然消失了一天。
那天刚好又是暴风雪。
孔嫣喂好猪后就立马跑回家躺在炕上,没见到人,还以为宋清风又去做生意了。
哪知道大半夜他回来时,竟还带了助听器!
原本都睡下了,宋妈刚好起夜遇到回来的他,知道这事一嗓子吼得全家都知道了,然后全都激动的凑在宋爸宋妈屋子里的炕上,将他围在中间。
宋爷爷手里捧着个黑色的东西,四四方方的,手掌大小,有点像她以前用的充电宝,不停地来回翻看。
一拍大腿激动道:“这是个好东西,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我们早给你买那就能早点听到了!”
“没想到我孙子有一天还能听得见,真好!”
宋爸也咧咧嘴,拍了拍宋清风的肩膀,忍不住用袖子擦擦泛红的眼眶,“我儿子能听得见了,不错!”
另一边的宋妈也激动的顺了顺胸脯,吐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摸着宋清风耳朵上的耳塞,激动的红着眼问:“真能听得见啦?”
宋清风将耳朵凑过去,抿了抿嘴,眼里止不住的喜色,连连点头。
他太久没听到过声音了,哪怕这助听器带着杂音,但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惊喜。
胸口那里扑通扑通直跳,从早上和王有剩去了市里开始,由起初的紧张胆怯到后来试听到声音后的激动,心脏那里就一直没平复过!
他居然有一天还能听到声音!
他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宋大嫂搓着手,一脸好奇的站在旁边,脖子伸得老长看宋爷爷手里的东西,高兴的笑着说:“这可是大喜事,恭喜小叔了!”
然后捣了捣旁边的孔嫣,见她木愣愣的站在一边,忍住使眼色。
这丫头平时嘴那么甜,咋现在傻乎乎的不知道说话呢?
那可是她男人!
孔嫣咬了咬唇,微垂着头没说话。
宋清风能听得见自然再好不过,可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和林杏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心里有点难受!
宋清风仿佛想起了什么,环顾一圈下意识抬起头寻找人。
脸上的激动还没来得及掩盖,就看到她站在不远处,脸上淡淡的几乎没有多少喜色。
仿佛兜头一瓢冰水泼下,满眼的喜悦瞬间散了七七八八,心底的那点隐秘心思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垂下眼,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天色已经很晚了,知道宋清风没吃,宋妈高兴的亲自下厨,翻出私藏了很久的白面,还特意打了个鸡蛋。
吃完后,宋清风回到房间洗漱,待上炕时旁边的人已经睡熟了。
人坐在炕上,背靠着墙。
看着手里的助听器,默了默,重新戴上耳塞,发呆坐了很久,最后张开口,试着说话。
“我……”
“宋……清……风……”
……
声音很小,嗓子干涩,舌头像打了结似的,拗口又转不过来,多少年都听不见了,也多少年都没说过话了,陡然能听到,他甚至都无法辨认什么意思,只觉得嘈杂一片,还是下意识的去看人唇瓣。
闭上眼,回想着他们说话时的嘴型。
“我……”
“你……”
……
“宋……清……风……”
“洪、嫣……孔、嫣……”
……
一遍遍轻声细语,仿佛在人耳边喃呢。
旁边的人似有所觉,动了动,迷迷糊糊之际,轻轻“嗯”了一声。
嘤咛入耳,让人心尖子都跟着发颤。
宋清风听见了,猛的睁开眼,偏过头,张了张嘴,试着又僵硬的小声说了一句,“孔……嫣……”
“嗯”
哼唧了一声,是回他了!
心里又忍不住暖了起来,嘴角缓缓上扬,向来阴沉沉的眉眼染上笑意。
几乎能将这寒冬的冷意融化。
第二十一章 二更
孔嫣半夜就醒了。
下腹一抽一抽的, 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没睡好,但心里没来由得感到不安, 一动,下面好像潮潮的、黏糊糊的一片。
身体僵住,不敢乱动。
吃力的睁开眼,抬起头, 下意识往窗外看去,乌漆嘛黑。
竟然天还没亮!
她第一次醒这么早!
脑子清明了一点,重新将头放下,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宋清风怀里。
脸枕在他胸口,贴着肉,轻轻动了动,整个人居然一半都压在他身上。
心口莫名一跳。
她不会每天都是这样?
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有些小害羞,好亲密呀!
脸偷偷在他胸口蹭了蹭,手也正搭在他胸膛上,轻轻一按,忍不住偷笑。
随即想起了目前的状况, 心一虚,感觉要遭殃!
她每次量还挺大的!
果然, 腹部又是一阵抽疼。
忍不住手握成拳头, 弓了弓身体。
好难受!
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来大姨妈都疼的要死,还不准。
记得刚穿来时第三天就造访了, 把她疼的一天都没下炕。
孔嫣有些手足无措,这下该怎么办?
她都不敢动,宋清风醒来后肯定要黑脸,可总不能这样躺着,还得拿月经带。
想了想,最后还是一手撑着床,一手按着他的胸口,轻轻的坐起了身。
“嗯”
应该是感受到了动静,宋清风动了动。
不过没醒过来。
孔嫣松了口气。
她怕待会儿换月经带的时候他是醒的,那就尴尬了!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刚一抬腿,宋清风就睁开了眼。
房间黑乎乎的,看不大清楚,但好像就是在看着她。
孔嫣龇了龇牙,这下惨了!
宋清风见她起来,以为要起夜,坐起身方便她出去。
哪知刚一动,就感觉腿上湿湿的。
眉角一抽,该不会是……
尿床?
孔嫣下腹又是一疼,脸色发白,缩身捂住肚子,也不管动静小不小了,直接起身。
感觉下面好像又是一翻波涛汹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常喝红糖水,量好像多了不少!
跑到炕头那边,从柳条箱里拿出月经带。
这个时代还没有卫生巾,得用那种带子系的老古董,而且这种月经带都要用券买,当然也可以自己做,不过孔嫣没那个本事。
七十年代卫生带比封建社会要好很多,标配是月经带加卫生纸,用那种粉红色的草纸才最搭配!这种垫好多还要勤换。所以可想而知夏天的时候下地干活有多么煎熬!
而且卫生带这东西是用棉布做的,用完要洗了晾干收起来下次继续用,这时候的人们还比较保守,没办法晾在明处。
她起初用的时候总是要掉,过一会儿就要摸一摸臀部,尴尬的要死!
黑漆漆的房间陡然一亮。
宋清风下了床点燃煤油灯,往腿上一看,竟是一大摊血迹!
他不像孔嫣还穿了什么秋裤,光溜溜的左腿上红通通的一大片,都干了,将他腿毛都黏在了一起。
孔嫣手里拿着月经带,回过头,一脸心虚的看着他。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场血灾来的可真是异常凶猛!
宋清风也不是啥都不懂,队里的小伙子经常聚在一起说这些女人间的事,他也了解七七八八。
反应过来后脸通红一片,浑身一僵,站着不敢动,更不敢看她。
比孔嫣还尴尬、还无措。
又来了!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孔嫣咬了咬唇,哼哼唧唧道:“我要换衣服,你……不许看!”
宋清风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侧无处安放,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如何动,最后愣愣的点头。
衣服都没穿就直接出去了。
走远了反应过来,回来又将门给带上。
孔嫣换好月经带,见秋裤上也弄了不少,好在她还有一件,赶紧拿了出来。
好了后,拿着盆去了厨房。
厨房的炉灶通着宋爸宋妈的炕,所以每晚都在锅里放了水,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有热水用。
宋清风也在厨房,正拿着瓢倒水搓腿。
孔嫣抿了抿嘴,家里只有一个瓢。
转身走到橱柜旁,拿了碗出来舀水。
没敢多看,弄好后赶紧回了房间。
宋清风看到到她了,一僵,头垂得更低,手也搓的更卖力了。
好像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的尴尬。
两人比大姑娘还害羞。
孔嫣回到房间,先将自己腿上沾到的血擦干净,然后用剩下的水泡衣服。
动作十分麻利,想在宋清风回来前赶紧上床。
哪知道掀开被子就发现连床上都有。
这咋办?
总不能就这样睡?
正发愁着,宋清风回来了。
身上只有裤衩。
宋家也不富裕,每年得到的布票和钱也仅够做一身衣服,哪还有钱买什么秋衣秋裤?
队里人都是这样,直接光着身子套棉袄棉裤。
她这一身还是孔爸孔妈寄过来的,她妈在纺织厂上班,能弄到布,加上孔妈手艺也不错,都是她做好了寄过来的。
宋清风磨蹭了好久回来,原以为她睡了,哪知道她正站在炕边。
听到关门声,回过头看他。
两人都十分尴尬的别过头。
最后还是孔嫣先开口,看着他道:“床单脏了。”
宋清风一顿,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