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听了之后; 眼睛一亮; “叫我们过来; 真的是有差事吩咐?”
一旁的弘昀教训了他; “老老实实坐着; 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对于之前弘时跑到养心殿顶撞皇父这件事,两位皇子都很生气; 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弘时了,两人作为哥哥的难免要操心管教好弟弟。
弘时被训了一顿; 老实的坐回椅子上。然而他眼珠子一直转着,一看就知道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弘暻跟弘昀对视一眼,很快的达成了协议; 回头就教训一下小四。
弘暻坐下没多久; 张玉柱就悄悄的走了进来; “几位小主子还请随奴才来; 万岁爷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
弘暻起身往外走,他身边的随身小太监想要给他披上披风,不过弘暻转头一看,见弘昀身上什么都没有,并让小太监将披风让给了弘昀。
至于弘时正眼巴巴的跟着两个哥哥身后迫不及待的往养心殿瞅。
进了养心殿,四爷刚忙碌完,正吃着早膳。
一早吃的倒是很简单,就一碗粥,一品枣泥糕,一品沙其玛,还有一盅冰糖银耳雪梨汤。
这几天天气有些干燥,四爷鼻子都有些干红,连唇上都起了皮,敏宁便吩咐了御膳房的人准备了汤品,一日三顿的给四爷送过来。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弘暻领着两位兄弟一同给四爷跪下。
四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转头叫一声起。
“都吃过了没,没吃的话过来陪朕吃一点。”
弘时有些后悔,要早知道阿玛这边正在吃饭,他之前就不吃那么多,好歹让肚子留点空。
弘暻回道:“儿子之前在额娘那边已经用过了。”
弘昀也开口说,“儿子跟弘时刚才在殿外也已经用过了。”
四爷听了之后也没客气,指着一旁的一张长沙发说,“你们先坐一会儿,等我吃完了再跟你们说。”
四爷也没有让几个孩子多等,他吃的很快,三两下就灌进了肚子里。
如今四爷吃饭,可不像年轻那会儿细嚼慢咽,前些年办公务的时候,特别巡视河工基本上摸到两个包子就凑合着吃了。
如今当了皇帝之后,整日里忙个不停,连个吃饭的空闲都没有,只能忙里偷闲填饱肚子。
敏宁笑话他天生就是劳碌命,什么事非得抓在手里,不像她,活全都交代下去,制定好规则自有人处理。
可四爷却改不了这个习惯,事事躬亲,这一点就连敏宁都没办法改变。
吃完了饭,四爷才感觉胃里的焦火消停了下去,这才转头对三个儿子说。
“跟我来。”
四爷起身往养心殿的里屋走去,三位皇子面面相觑,随后跟了上去。
养心殿里面的侧殿属于四爷的卧室,可以说是大多数时四爷都睡在这里。
为了采光,里面靠南的一面有一片窗户被拆开,换成了大大的玻璃窗,此时阳光正好,虽然说仍然有些干冷,不过冷风被玻璃隔去,只留下了阳光,屋子里被太阳一晒倒显得暖意融融。
四爷坐到靠窗的榻子上,三个儿子在他面前排排站。
四爷看这三个半大不小的儿子,心里有些骄傲,自家养成的小猪都可以拱别人地里的白菜了。
四爷最先问起了弘昀,“这段时间在医院那里住的如何?有没有不长眼的怠慢你?”面对这个儿子,四爷声音非常轻柔,仿佛大点声就吓到弘昀一样。
一旁的弘时有些嫉妒的看向二哥,汗阿玛面对他时,可没有这么好的口气。
弘昀这两年在医院里养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至少连四爷都发现自己儿子身体更加强壮,不是刚开始发病时,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脸色发黄,四肢瘦得跟麻杆一样。
现在的弘昀虽然还是很瘦,但起码已经开始长肉了,个子也往上窜了窜。
“回汗阿玛的话,儿子在医院里住的很好,医院里的大夫都很尽心。”
四爷点了点头,“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星象学,还自做了千里镜?”
弘昀还以为汗阿玛这是在怪罪他不务正业,忙开口解释,“儿子只是闲着无事,弄来了几块玻璃尝试着做。儿子、儿子……”
四爷罢了罢手,“无妨,你想学什么就学些什么,你安额娘手下有一家天文学院,专门教授一些星象知识。再过几年,等你身体好了,允许你过去学习。”
弘昀听了之后大喜,“多谢汗阿玛恩典。”
四爷点点头,又看向弘暻,“这一次叫你跟弘时过来有差事安排给你们,你额娘有心推广宝钞,需要你跟弘时一块去银行了解情况,等宝钞推广开,算你们一个大功。”
弘暻听到宝钞二字,便有些疑惑不解,“汗阿玛,额娘怎么会想到推广宝钞,宝钞不是在前朝时便已经证明行不通吗?”
四爷回道:“前朝行不通,那是因为前朝的朝廷滥发宝钞,这回你额娘说,将宝钞跟金子挂钩,收回多少金子就发行多少纸钞。为了取信百姓,可以随意拿纸钞去对银行兑换黄金。”只是黄金得退为贵金属,只能够先转换为货币才能拿来使用。
实际上随着社会的发展,物品价值的提升,将纸钞跟黄金挂上钩也不保险,毕竟谁能够保证朝廷储存的黄金所发行的纸币可以满足整个大清的所需。
到时候必然会超发,超发的结果便是通货膨胀。
这一点敏宁已经跟四爷说清楚了,不过发行纸币已经势在必行,特别是蒙古新城试验良好,可以向大清推广。
按照敏宁意思是说纸币金银铜,四者同用,先用纸币取信于人,在慢慢的取缔金银作为货币使用,最后只留下铜钱。
当然以后铜钱大概会用其他金属钱币来代替。
“这件事做好了事关重大,你们兄弟俩要同结一心,用心的办好差事。”四爷郑重的跟弘暻还有弘时说。
弘时可不管其他,只要有差事就行,忙说一声“好”。
弘暻这边反倒是有些疑虑,不过他也清楚既汗阿玛已经做下了决定,必然没有他说话的份,只能跟着弘时一块应下了。
随后四爷又继续道:“发行纸币毕竟事关重大,暂时不能够泄露出去,所以你二人得隐瞒身份到银行做工。”
弘时一听这件差事这么紧要,还得需要隐瞒身份,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到是弘暻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这事也有可能是自家额娘掺合的,汗阿玛绝对不会想到让他们隐瞒身份。
四爷挥了挥手,“回去准备吧,等那你们皇玛法启程,就是你们前往银行的时候。”
弘时听了这里,激动的跟四爷说,“汗阿玛还请放心,儿子跟三哥一定好好办差。”
四爷笑了笑,别看弘时眼下这么乐呵,回头有他哭的时候。到时候出了宫,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再也不是皇子。没人伺候,没有银子,只能够自己做工挣饭吃。
到时候才能体会到生活的苦。
四爷不求别的,只求他身上一些坏毛病能够改正。
十三很快的带着几个弟弟和侄子分成几路,直接扑向各个省的府城。
原本以为过来只是查土地以及人口,没想到竟然还查往年的帐务,一时之间大清上下,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老四,我听说你派十三出去打着普查人口和土地的幌子,查了各地往年的账务?”四爷动静闹得之大,就连在畅春园不问事的太上皇都听说了。
有些人不敢去找皇帝,直接跑去找太上皇告状,歪曲事实,说大清上下已经被当今皇帝弄的民不聊生。
一个两个这样说,太上皇还不信,可当一群人这样说,太上皇也坐不住了。
这一日,四爷便被太上皇叫去了畅春园。
四爷立马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过来告状了,十三才出去没半个月,各地账本都还没有收完,三千账房才派出去,为了怕走漏消息,四爷特意在各地设下拦截,没想到消息还是被传进了京。
听到太上皇的询问,四爷小心的说,“回汗阿玛的话,普查人口跟土地并不是幌子,查账也是真,只是三者一起查。”
太上皇语重心长道,“老四,查账可以慢慢来,你做这事还是太急躁了,容易弄出乱子。”
四爷连忙说了自己的意思,“汗阿玛,儿子认为查账这事必须得速战速决,稍微透露些风声,那些账务肯定会被抹平,实在抹不平的,只需要一把火,什么证据都没了。”
太上皇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话虽然这么说,但你办事还是太急躁了,治大国如烹小鲜,需要细火慢煮,你这一把火下去,火势大了,但带来的后遗症也不可收拾。”
原本低下头听从太上皇教诲的四爷抬起头说,“汗阿玛,儿子打算改革大清的弊端,账务,被隐藏的土地数目,还有人口,这三样拦路虎都得除去。”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你之前说取消贱籍,不准买卖人口,就是为人口普查奠定基础?”
四爷点了点头,“儿子就知道瞒不过汗阿玛。”
太上皇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有主意了,到底是年轻,敢冲敢拼,就如当初的他一样,其实三藩可以慢慢解决,但是他年纪轻轻不耐烦等下去,在时机不稳的时候执意要收三藩,这才逼的各地藩王不得不反。
当时的他即使做错了,皇玛嬷不也没说什么,在他身后作为后盾吗?
太上皇觉得还是任由皇帝折腾,真的弄出什么乱子来,不是还有他这个汗阿玛在吗?
太上皇有些理解当年太皇太后的心思,作为皇帝做错事不可怕,只要能够从中吸取教训。
太上皇希望培养的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而不是培养出一个应声虫来,所以皇帝的有些作为,虽然他不认同,但也没有必要一竿子打死。
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太上皇开口,“过来坐下,跟朕说一说,你到底有何打算?”
四爷开口说,“汗阿玛,如今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大量的土地都落入世家豪门手中,这些人会将土地都挂在秀才举人名下,就导致大量的土地被隐藏起来,没办法收税。”朝廷给读书人的恩赐,只要考中秀才就能免除一定数量的土地税。
然而这已经变成了变相躲避税收的手段。
原本是项仁政,然而富人的土地被隐藏了起来,可税收必不可少,这些税收从哪里收?自然是无依无靠的老百姓身上收取。
这就使得老百姓身上的重担越来越重,实际上不仅背负着自己的税,还背负着富人的税。
这一千年的顽疾,皇帝自然知道。
宋朝、明朝,都因为土地兼并太过严重,使得百姓失去土地,造成社会不安定而进行过变法,然而可惜的是,这些变化无一例外都是在跟当地土豪和世家作对,使的变法无疾而终。
就如同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他死后变法被说的一无是处,最后变法半途而废。
要等明朝灭了,再反过头来看,张居正的变法显然是正确的,要是能走下来,未必不能够给大明留一条生路。
可惜的是,真的有眼光,看到百年之后的不多,反倒是一些目光短浅的人比比皆是。
偏偏此类人才是朝廷的主力。
这些人没有国,只有家,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自然不容许变法,侵犯了自己的利益。
而当今社会又再一次重复了大明所经历的事情。
“你想怎么解决?”太上皇来了兴趣问。
四爷看着太上皇回答,“儿子打算先普查全国土地数目,然后摊丁入亩。”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读书人,只要是名下有土地,都得交税,就连皇庄也一样。
“摊丁入亩?”太上皇琢磨着这四个字。
其实这条政策太上皇在位期间已经实行了,比如在某些地区实行“ 丁随粮派” 或以田摊役。
这些基本上都来自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变法。
老四这是打算全国推行?
太上皇想了想说,“摊丁入亩这四个字总结的好,难怪你说要取消贱籍,清查土地数目。”贱籍一取消,就会多出大量的人口,如今丁税是固定的,那么大量人口分摊,百姓们就可以减少负担。
再将丁税摊入地税中,那么以后谁拥有的地多谁交的税便多,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一项大好举措。
发现老四其实心里是有计较的,太上皇便放下心来,“这事都按照你说的来办。”
随即想到这段时间总是有人妄图让他压制皇帝,而这些人都是宗室,太上皇总不可能避而不见。
想了想太上皇决定帮儿子一把,起码将一些阻碍给带走。
“过几天,朕打算前往热河行宫避暑,听说内蒙的火车轨道已经修到热河,朕得过去看看新鲜。”
四爷忙开口说,“汗阿玛,还请您不要以身犯险,如今火车还未证实安不安全。”
太上皇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自有主张,你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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