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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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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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无暇顾及死不瞑目的乳母,一条人影从房梁上落下来,紧接着又是一条……这些人影无声地潜近,像是黑暗伸出的触手,亦步亦趋地将他围起来。

    齐王被节节逼退至墙角,退无可退,不由怒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世子还是王妃?”

    毫无预兆,其中一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其余人得了信号,抽刀便向齐王攻去。

    甫一交手齐王便知来人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使的刀法还是自己王府的路数,只是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司徒远压根没想过生擒,一开始就想取他的性命——没想到一向看不起的长子竟有弑父的魄力,齐王几乎对这儿子有些刮目相看了,不过那点微不足道的自豪刹那间便被怒火吞噬。

    他横剑格挡,堪堪躲过一次直取他心口的袭击,随即又有一把刀从后腰处递过来,齐王回身全力迎击,剑锋迎着刀刃重重一撞,那刀竟然横断成两截。趁着来人错愕之际,他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齐王骁勇善战、剑术精湛,凭着手中利剑接连杀死数人,可围攻他的人耐心十足又不屈不挠,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周围的死士逐渐变少,最后只剩三人,无法再将他围困在中间。

    只是他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田地,若是在光天化日下单打独斗,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此时更深夜半,对方人多势众,他前半宿又耗费了太多精力,难免左右支绌,挥剑的手越来越沉,一不留神背上和胸前连挨数刀。

    死士知他体力不支,攻势越发凌厉,齐王要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沫,提剑砍下其中一人的手臂,又向他胸口刺了一剑,同时左手运力,徒手将另一人手中刀刃劈落在地,趁那人弯腰捡拾之际削断了他的脖颈,再一个转身抬腿横扫,将最后一人踢翻在地。

    那死士倒地时五指一松,手里的刀便脱了出去。齐王抹了抹嘴角的血走上前去,一剑刺入他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

    齐王拔出剑,泄愤似地劈砍尸体的脸:“想杀我……”

    话说到一半只觉后脑勺一记钝痛,眼前黑了黑,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借着窗口的微光看见一人手里举着一条三尺多长的木板,是先前被他刺中胸膛倒在血泊中的死士,大约是没死透,这些畜生,齐王忿忿地想,以剑支撑着地面,双膝颤抖着想站起来。

    那死士也狼狈不堪,他身受重伤,手臂上中了一剑,为了不辱使命,方才那一下几乎倾尽全力,一击之后“凶器”便脱手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原来是一张琴。

    琴砸在地上,岳山断裂,琴弦脱散,那死士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一把抓住七根朱弦,连琴一起拖拽过来,扑到齐王身上,用琴弦缠绕住他的脖颈,一脚踩着琴身,一膝抵住齐王,使出浑身的力气用没受伤的右手拉扯琴弦。

    齐王像困兽一样奋力挣扎,两腿不住地蹬,双手在空中抓握,躯干却被那死士用膝盖死命抵住,他无法呼吸,憋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来,脖颈上的青筋像爬虫一样鼓起,他想呼喊,想痛骂,可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信自己会死,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得如此轻易,如此可耻,他的大业还未成功,他要去杀了那逆子,还有卫滢,毒妇,贱人,王妃,卫滢,阿滢,他要找她好好问问清楚,他不信她想置他于死地。

    直到最后,他突然意识到绞住他脖颈的是什么,那是二十年前他送给王妃的琴。

    铜门缓缓地打开,月光撒进殿中,像一匹银白色的缎子。

    齐王妃卫滢站在那匹缎子的边缘,往黑暗中望了一眼,只依稀看到些形状莫辨的黑影,屋子里宁谧寂静,只有夜风送来阵阵血腥气,时浓时淡,并不让人嫌恶。

    “你要进去么?”王妃转身问世子。

    齐王世子司徒远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卫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爱怜:“那便罢了,我也不必看了。”

    说完吩咐身后的侍卫:“你带几个可靠的人把殿中清理干净,送齐王殿下回他自己的寝殿。”

    “阿耶身上的伤。。。。。。”司徒远忍不住道。

    “自会有人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王妃轻描淡写地道,“广成殿那边不知如何了,我们去看看。”

    说完自顾自地回身往廊庑下走去,世子在后头望着嫡母的背影,只见她身姿端雅而轻盈,素白的斗篷在风中飘拂,映着如水的月色,像噩梦结束时睁开双眼看见的那道光。

    王妃走出几步,似是发觉他没有跟上来,便转过身来,像小时候一样朝他伸出手:“走吧,今夜还很长。”

 第171章 生变

    齐王侧妃高氏在睡梦中被一阵喧闹嘈杂的声响吵醒。

    她此时还没想到是出了事; 怒多于惧,皱了皱眉睁开眼; 腾地坐起身,正要唤婢子来问个明白,贴身侍婢阿梅便火烧火燎地跑到帐前跪下来:“娘子,王爷薨了!”

    “什么?”高侧妃茫然地瞪视着前方; “谁?王爷怎么了?”

    “王爷没啦!”阿梅抹着眼泪道,“王妃和世子带了好多人来; 把咱们广成殿给围起来了!说是要捉你呢!”

    “王爷没了?怎么就没了?”高氏紧紧揪住阿梅的袖子; 像抓着救命稻草似地,“他们捉我做什么?对了; 阿迅呢?你快点找人去叫阿迅来!”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嘭嘭”的巨响,广成殿里的侍女和内寺哭作一团,慌慌张张地往远离门口的角落里躲。

    “阿迅; 快去找!快啊!”高氏没了主心骨,语无伦次地道。

    “殿外都是人; 奴婢出不去呀!”

    撞门声一下比一下响; 擂战鼓似的,阿梅心惊肉跳,慌慌张张地把袖子拼命往外拽——王妃和世子是冲着侧妃来的; 他们这些奴婢躲开点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留在她近旁可就凶多吉少了。

    “你个落井下石的下贱胚子!”高氏觉察出她的意图,一个巴掌朝她扇去; 无奈吓得手脚发软,使不出什么力道。

    阿梅脸上挨了一下,越发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使劲掰开她的手,把她一把推倒在床上,急急忙忙蹲到墙边的青铜大花瓶后头去了。

    就在这时,厚重的木门轰隆一声开了。

    齐王妃和世子司徒远带着一队侍卫不紧不慢的走进殿中,血腥气像潮水漫上沙滩一样漫进屋里。

    高氏吓得钻进帐中,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忍不住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

    “高氏,你与乃父高谧、乃兄高俭、逆贼司徒迅,谗谄惑主、以卑陵尊、以下犯上、谋害主君,你可知罪?”齐王妃面容沉静,语调平和,话一出口却是字字如刀。

    “我……我没有!”高氏连连摇头,紧紧抱着膝,浑身战栗着哭喊道,“你们莫要诬陷我!阿迅呢?阿勋在哪儿?我要见阿迅!”

    “逆贼司徒迅业已伏诛。”齐王妃淡淡道,既没有快慰,也没有怜悯,仿佛她杀了面前这人的儿子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高氏不抖了,也不躲了,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精心掩饰的老态显露无疑,她死死盯着王妃,眼睛里露出狠戾的凶光:“卫滢,你这贱妇!你杀我阿迅!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她一边说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王妃扑过去。

    王妃不见丝毫慌乱,往旁边避开些,立即有侍卫上前将高氏制服。

    高氏衣衫不整,被那侍卫扭住胳膊压在地上,仍旧竭力将脖子拗过去盯住王妃,咬牙切齿地诅咒道:“卫滢!你不得好死!”

    王妃充耳不闻,世子走上前来,照着高氏脸上扇了一巴掌,回身对手托金盘的内寺道,“赐高氏金屑酒,广成殿中诸人一律处死。”

    此话一出,殿中哀嚎、痛苦和告饶声此起彼伏,司徒远无端想起某一回站在高楼上,欲雨时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向他压过来。

    司徒远不由皱着眉头抚了抚心口,齐王妃看在眼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觉得不舒服?”

    司徒远沉默地摇摇头,转过身和嫡母并肩往外走。

    齐王妃向他靠拢了些,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方才你不该亲自动手,往后谨记,你的手不是用来做此等事的。”

    司徒远驯顺地垂下眼帘,惭愧道:“谢阿娘教诲,儿子知错了。”

    卫滢慈蔼地看了眼他的发顶,没说话。

    司徒远落在后面,伸出手端详,他的手瘦而枯槁,骨节像树瘤一样突出来,只有方才打人的手心有些血色,这样的手能用来做什么事呢?

    ***

    夜风透过碧窗纱,送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卫琇离去后,钟荟换上寝衣,熄了灯躺到床上,双手交叠在腹上,阖上眼,不安如墨在水中缓缓化开,像灰蒙蒙的阴雨天一样笼罩在她心上。

    鼻端飘来淡淡的苏合香,这是卫琇离去前为她点上的。

    明知她夏日不薰香却偏偏燃了香,是怕她忧心睡不着么?想起卫琇无微不至的柔情,钟荟便像浸在热泉里,浑身暖融融的无比惬意,眼皮也慢慢变沉。

    到底是哪里算漏了?她想静下心来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再好好想一遍,可尚未理清楚的纷争谋算逐渐模糊成一团,齐王、王妃、汝南王、盲禅师、齐相、世子……这苏合香似乎有些甜……是院子里的丹桂香么?钟荟迷迷糊糊想着。

    这念头仿佛一道电光,将她心底的疑惑照得雪地一般亮——这是青州,不是京都卫府,院子里压根没种桂花,哪来的丹桂香!

    钟荟立即捂住口鼻,忍着头晕眼花,强撑着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摸到案前,把装满卫阿晏柔情蜜意的三足绿釉香炉奋力掷出窗外。

    怎么这么笨呢!钟荟懊恼地攒起拳捶自己的脑袋。这么浅显明白的道理,她却一叶障目——当然卫琇的刻意引导也是功不可没。

    王妃心思谨慎缜密,若非十拿九稳必不会轻举妄动——她先入为主,一直把这视为理所当然,要是王妃也算错了呢?

    还有汝南王司徒徵,世人都道他智小谋大、才高识寡,前些年凉州胡乱,当时领兵戍边的司徒徵不战而降,被先帝解了兵权召回京师,新帝登基后再度起用,征拜镇北大将军,都督幽、冀、并州诸军事,这几年可说是毫无建树,领着十万大军却常常被鲜卑人打得丢盔弃甲,在满朝文武中几乎成了个笑话。

    果真如此吗?钟荟想起他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总觉得戏谑背后如同深渊一般幽暗莫测,不是司徒铮那样不加节制的嗜杀和疯狂,而是分毫不爽、恰到好处的野心。

    司徒徵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与汝南王府因而多了一分亲近,逢年过节总不忘备一份厚礼,在京都时与他几个子女也多有来往。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卫琇是卫家遗孤,无依无靠的少年郎,而今却是天子信臣,都督青徐的一方刺史,汝南王对青州有所图谋,他们是绝不能独善其身的。

    他既然将手伸到青州来,总不是为了搅浑水消遣顽。在多疑的齐王眼皮底子下揿入蔡宾这颗钉子,可想而知有多难。

    汝南王处心积虑做了那么久的局,绝不是为了替别人做嫁衣。

    “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齐王世子虽体弱多病,齐王妃却是个静渊有谋的女中豪杰,齐国落到世子手里,有王妃坐镇,单凭一个齐相能搅出什么风雨来?更何况青州刺史还是王妃的堂侄!

    若她是司徒徵,就趁着齐国内乱的机会把齐王、齐王妃、世子、司徒迅一网打尽,扶立幼子,通过齐相遥制青州,届时幽、并、冀、青尽在他囊中,只需再拿下兖州,挥师西向、直取洛阳也并非痴心妄想。

    还有一个卫琇,有此前在青州的一番动作,若换作是她,绝对会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卫阿晏!说什么早些办完事陪她去海边看月亮,根本就是为了麻痹她扯的瞎话!

    “阿枣——阿杏——”钟荟眉头一皱,扬声喊道。

    等候在屋外的两个婢子面面相觑。阿杏小声道:“娘子怎么醒了,郎君不是说……”

    “嘘!”阿枣白了她一眼,“娘子又在唤了,先进去再说!”

    两个婢子忐忑不安地走到屏风里,只见主人披了衣裳站在窗口,手里拿着把纨扇使劲扇着。

    “哟,半夜三更的穿得这样齐整,”钟荟斜睨着他们, “这是要上哪儿去?”

    “这不是……娘子……”阿杏欲盖弥彰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是什么?” 摇了摇扇子,嘴角挂着冷笑,“今日不是该轮到阿枣值夜么?你这是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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