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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断断续续睡着,梦里尽是百蝶穿花。像是中了魇,挣扎着醒来又睡过去,梦到的都是这个。满满的困意,就被这烦人的梦境,硬是给消磨殆尽。
气呼呼地钻出丝被,扭头看去,某人依然挑灯绣花。眼见窗外漆黑一片,阿音第一次领悟到何为长夜漫漫。一时无聊得紧,便没话找话:“喂,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温宁绣针不停,也未对她忽然转醒表现出任何诧异。
“什么!才半个时辰!”阿音蓦然一呼,竟是忘了此刻夜入子时。
温宁猛地抬头,即刻就见屋外亮了两盏灯笼:“糟了。”
阿音捂着嘴,谨慎发问:“什么糟了?”
可惜,阿音还未把事情弄明白,温宁飞快扯了袍子遮在绣架上,扬手扇灭烛火,顷刻间扑上床榻。顾不得阿音的惊呼,直接把她手脚摁住:“别说话。”
“还别说话?你压在我身上算是什么事啊!快让开!”阿音欲哭无泪,昨天还想着相敬如宾地过日子,今天就把一身的豆腐给他吃得干干净净。
“嘘。来了。”温宁腾出手,刚捂上她的嘴,房门就被人悄悄推开。
一抹烛光越来越近,夜半鬼火的即视感,看得阿音头皮发麻。她顿时忘了羞耻之心,吓得攀住身上的某人,目光越过他的肩头,企图看清来者的样貌。
烛火,从下往上映照着,把某位大婶的脸衬托得格外阴森可怖。
阿音干笑道:“娘,都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响应扫黄号召,自查审文专程路过……话说炕前明月光……这个真的好么?不改了我去……_(:3」∠)_
☆、「一滴蜡」
夜半惊吓并未维持太久,温夫人很快又秉烛出去了,全程肃然着脸,吓得阿音神魂失了大半。温宁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母亲一走,立马又起身接着绣图。
由于受惊匪浅,阿音虽说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但却是彻夜不成眠。不知何时睡着,更不知温宁何时出的门。醒后翻遍卧房,竟是找不到半分绣图的踪迹。
看来这个温宁当真经验老道,不仅藏东西拿手,就连扑人也毫不犹豫。原以为某人会好生道歉一番,哪知直到她睡着,某人也无一丝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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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没睡到日上三竿,阿音颇为欣慰,至少开门之时应是不会见着那张脸。满心欢喜地想着,不由得哼起歌来,但见小绘脸上心事重重,便出于好意问她:“今天是怎么了?像是不太高兴。”
小绘正替她梳头,听她这么一问,眼珠子虚虚往外边瞟了一眼:“少夫人,没什么。”
阿音循着她的目光,往门外一瞧,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是昨天夜里见过的轮廓。话说有钱人家的夫人每天都这么闲吗?喜欢在儿子房门口守着?
“娘站了多久?”阿音随口一问,惊得小绘手势一顿,把木梳跌在地上。
“有小半个时辰了。”小绘拾起梳子,忙着解释,“是夫人不让奴婢说的。”
叛变得可真快。不过,阿音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显得多少惊讶,毕竟经过昨夜一役,她的抗吓能力已提升不止十个等级。而且今天没起晚,开门也能做到理直气壮。
她梳妆完毕,温婉地打开门扉,步下石阶,对静立等候的人款款施礼:“娘,昨夜睡得可好?”眼角略微抬起,瞥见温夫人眼里的失望颜色,暗自高兴。
温夫人惊异于阿音的从容淡定,然音色仍旧缓缓:“哼,这句话,该是我问你。”
为了在温府平静地混下去,阿音努力出演知书达理的形象:“睡得很好,谢谢娘关心。”其实,她在心里暗暗道着,睡得好那就见鬼了。
温夫人从来不信一个花楼琵琶女能有如此好的教养,然而眼前这位竟是大大超越原有的认知。即便如此,也不能略过正题。她清了清嗓子:“新婚夫妻稍稍亲密一些,本是无可厚非,无论如何,温家也要传宗接代。可温宁毕竟是子虚书院的学生,他每日要早起,若是过度耗费精力,那课堂上该如何专注?你是他妻子,即使他无法克制,你也该节制。”
如此有逻辑性的一句话,阿音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见。什么叫做“他无法克制,你也该节制”?弱女子之所以称为“弱”,就是因为当男人扑上来的时候难以推开,就像昨晚。阿音尽力以平和的目光看待这位大婶,心说这无论克制或节制,不该是说给温宁听?
想归想,温宁去了书院,眼下也只能自己解决。阿音作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在温夫人身边欠身道:“阿思记下了。待夫君回来,我会劝劝他的。”
温夫人瞥她一眼:“劝?光是劝有什么用?至少也该有些作为。”
阿音自觉无法继续这种非正常的对话,故而忍不住反击:“阿思是新妇,一些不明之处,还请娘多加指点。”
温夫人瞪着温驯的儿媳,眼白几乎要撑出血丝,想不到阮思恬静的外表之下,竟然生着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上回没在意,今日一想,不由吃惊。奈何她的言辞并无不妥,温夫人只得装作一个慈母:“指点是必然的,还须慢慢来。这回闹出的事可不小,好在老爷人脉广,尚且能摆平,但温家再也不可有任何不利传言。这一点,你要牢牢记得。”
先前还想着这个婆婆怎么对入狱的事只字不提,按她的性子,不该是冷嘲热讽教训一番么?眼下一看,八成是温老爷有言在先,所以她才压抑着,现在总算是提到了。这样也好,这件事也算能过去。阿音微微颔首:“阿思会记得,日后行事定当谨慎。”
温夫人本来还想多教育几句,但见她表现得谦逊有礼,竟是半点错处也挑不出。何况身边还有侍婢看着,也不好再行支开,但昨晚的事又岂能视而不见?刚才等了半天,如果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等了?
阿音本不是什么淑女,却被迫以淑女的姿态站着,双腿早已发麻,连搭在身前的两只手都有点发僵。见温夫人还是沉思状,实在没法再坚持下去,只好问一句:“外边有风,娘是否进屋坐一坐?”
温夫人颇为高深地打量她,随即摆手道:“不了。不过,今夜天一黑,你便到我房里来。离立秋只有几个月了,虽然温宁刚娶了你,而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过来人也很理解,可是,他确实不可那般浪费精力。”
浪……费?阿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娘是要阿思到您房里睡?”倘若一语言中,那定是失眠到天明。
“不。夫妻总归在睡在一起,我岂能扰了你们同房?今晚,你就等他睡了再回去。”温夫人对自己的计策似乎很是满意,笑得非常有层次,“你可明白了?”
“嗯,阿思听娘吩咐。”阿音愈发佩服这位婆婆的逻辑,为了保存她儿子的体力,居然想出这种办法。当真用心良苦。
温夫人向来说到做到,黄昏之时,便遣人来接了阿音过去,请到一间小屋里关着。直到守在是知阁外边的侍婢见灯熄了,方才放了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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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是知阁,已是三更了。也不知温宁干什么拖到现在才熄灯。阿音在想,难道他一直干等着?话说他就不怕交不上绣图?
面对漆黑的屋子,阿音也没敢点灯,生怕某人正在摸黑绣图,这灯一亮就给人看见了,尤其是身边的小绘。在未能分辨敌友状态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上。
终于送走小绘,阿音才往黑暗里轻声喊了句:“喂,你今晚不绣图吗?”忽然有人拉住手臂,吓得她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温宁感觉她抖了两抖,不禁笑道:“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呵呵,这也能被吓到?”
“换你也一样!”在他娘面前憋了整整一天,这下子自然而然就发泄在他身上。奋力甩开他,凭着记忆往床榻摸去:“你去绣花吧,我要睡了!”
“早就绣好了。又不知道你何时回来,空耗下去,指不定一晚上就荒废了。”温宁突然取出火折,点了一根小烛,取来映着她的脸,“哟,好像不太高兴。”
阿音心想,还真是白为他担心了,还以为他要等所有人都睡了,才敢偷偷起来绣图,没想到他竟是提前给绣完了!亏她还急着回来,生怕耽误时间。
温宁隐约瞧出她眼里的怨念:“你不会是以为,我要等你睡了才能绣吧?”
阿音狠狠瞪他,看他一副得意样,简直与他娘的表情同出一辙。心说平白无故被关了一晚上,现在再闹下去,可就是耗费她的体力了。遂往床榻走去,丢下两字:“算了!”
“喂,那里好像不是你该睡的地方。”温宁在她身后说着,话音不紧不慢。见她晃了晃停步,继而说道:“若我记得没错,我只让你睡床一晚,也就是昨夜。”
“你的意思就是我今晚又要睡地?”阿音蓦地回身,见昏暗的烛光之下,是他耸肩的无辜姿态,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吼两句泄愤,嘴却突然被他给捂了。
“外边也许还有我娘的人,你是要明日再被我娘指教一顿么?”温宁见她眼底惊诧,便补充道,“阿诚一直在边上看着,他告诉我了。”
阿音困得不行,委实不想再与他周旋下去,转身就往柜子走去,没走两步又让个架子给绊到,幸好得温宁搀了搀。
借着烛光,她混沌的眼光瞬间豁然,她看见的是温宁所绣的百蝶穿花。花与蝶,栩栩如生。如此复杂的绣图,温宁当真在两日内完成了!不得不说,这人……有那么一点本事。
“怎么不去拿被子?”温宁瞧见她的呆滞目色,遂将小烛递给她,“要看就慢慢看,可别把蜡油滴上边。我先去睡了。”
待手心握了小烛,阿音才回过神来,俯身凝视着这幅精致绝伦的绣图,色彩如同宣纸上勾画的那般:“如果让你再绣一次,有什么看法?”
“你想要?”温宁裹在被窝里,带着睡意应了一句:“如果那边的人退货,就送给你。”
“有可能吗?”阿音痴痴看着,心中不由对温宁佩服万分。一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好的绣功。有这么好的手艺,居然还去考科举。真是浪费人才啊。
她想用手去摸,又怕弄脏了这幅绣图。于是,她倾下身子,想凑近些看,一时忘了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垂坠蜡油的小烛。
余光里像是划过什么影子,阿音往烛火一瞥,心头倏尔一凉,再往绣图上一看,一滴蜡油已渗入画上的一朵白芍。她连忙用手去抹,可颜色已渗入丝线。想立即告诉温宁,可扭头过去,就见他睡熟,声音就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仅是小小一滴,仅是花丛里的小小一朵,如是花蕊的色泽……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日听闻某人不喜欢“阿音”这个名字……
我想说,这位亲,你有想过三次元阿音本体的感受么。。。。
☆、「芝麻糕」
纠结了一夜,正是好睡的时候,阿音搂着枕头歪着头,只觉背上凉凉的,就顺手去扯被子,哪知却扯到一角极为柔软的布料。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反正不着凉就好,翻过身子,同时挥出俩爪子,却是一寸也扯不动。
他的声音在清晨如玉温润,低头看着某人无力的动作,淡淡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是想让小绘进来看见?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一旦传到我娘耳中……”有意未把话说完,拖着尾音在她上空晃荡。
不知为何,阿音近来对“娘”这个字特别敏感,倒不是忽然有了娘亲的感动,而是一种别样惊悚。她蓦地起身,抬眼去看已穿戴整齐的温宁。眼底忽而一闪,扭头去看摊在边上的百蝶锦:“东西呢?”
看她的紧张模样,温宁往床沿的布包一瞥:“自是收起来了。这件东西,可比我们分床严重多了。”
阿音满脑子都是那滴蜡油,试探问他:“你收起来之前,没看一看吗?要是脏了什么,你确定对方不会退货?”
温宁蹲下身看她:“原来,你还惦记着,你是有多希望这东西被退回来?”发觉她眼神犹豫,又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他说道,“我说过,退回来,就是你的了。而且,就算脏了,今日也得先送过去,否则拖延交货,余叔可没法向我爹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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